第2章 『騎士』之救贖
【唔唔,嗚,嗚惡——】
莫忽然覺得頭昏目眩,腹中一陣翻江倒海,一股巨力的力量由下往上沖涌,瞬間就把兩腮堵住。
酷刑還沒結束,血腥與惡臭再次鑽入鼻腔里。再也承受不住,一股腦地將胃的內容物吐了出來,神經已經被嚴寒佔領,卻沒能降下喉嚨的火辣感覺。
——唔唔嗚、咳咳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行兇的過程,是那樣的血腥而恐怖。以前經過這條巷子,除了地上已經乾涸的鮮血,也從來沒有見到這般景色。
無力,痛苦的趴在地上,等疲憊感稍微緩解一些后,抬起頭眼睛正視着前方。
『他』低沉,沉迷,雖然是穿着運動服,但是眼眶周圍佈滿了彷彿代表着陰暗的黑眼圈,瘦骨嶙峋的面容與隱約可見的手指彷彿死人一般蒼白,似玩笑般的拖着臉,用着仍然是黑色的瞳孔看着這裏。
僅僅一眼,那裏面的深邃之物就永遠無法忘懷。
【——阿拉,居然被人發現了,這可不行啊,嗯,這可不行】
用着和兇惡外貌不相符的玩笑少年聲,菜月·昴十分嘶啞而又溫柔的抱怨道。
他的變化如此巨大,令人拒絕、否定,甚至還想再來一抹嫌惡。
並且他還對那三個人實施了暴行,殘忍,惡毒的殺害了他們。是用着最嫻熟,最無法理解的手段,就好像是曾經殺過他們很多次一樣是把他們視為優先攻略的目標了吧?
【你、你不是,不是菜月昴嗎?】
【怎麼啦?有什麼問題嗎?嘖,的確很有問題啊,你怎麼知道我名字的呢?很稀奇,很稀奇呀……該怎麼辦呢?】
站在眼前的,渾身散發著戾氣的人,真、真的是菜月昴嗎?不過既然本人說是那個少年的話,就、就是吧。
不過他的性格卻是惡劣到了極點,與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
曾經從書本上所獲得的劇情可以證實,他原本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但是眼前的景象讓他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是不可磨滅的記憶,讓他的性格變了嗎?
【唉,看來又要進行一場廝殺了呀,就算這次不行,下次,下次也一定可以。】
兩人對峙着,一個人站在屍體中,一個人跪在巷子外。
皺起眉頭,回想他剛剛說的話,再次看見了令人作嘔的現實——
那名黑髮少年,名為菜月昴的少年,從剛才倒地大漢的身上搜刮出兩把小刀,那個從中間斷開的雙節棍,是取人性命的形狀。
成功將它取出來后,昴旋轉着兩把小刀,就好像那個就是沾滿了鮮血的刀刃一樣,朝着少年飄來。
景象黑起來了,舞動的影子又增加了,四周愈發地晻曀,此時已經臨近傍晚,天邊的雲彩只剩昏黃這一枯燥的顏色了,不過這也算是太陽最後一絲倔強了吧。
【——啊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我什麼都沒看見,真的,我什麼都沒看見,不要!】
昴那紅色的眼睛預示着恐怖與不安。
那是嗜血的野獸,那是瘋狂的人,那是無可救藥的痛苦,在與互相咬地渾身是血以後,高傲的站在上面,蔑視地看着底下的已經近乎死亡的人。
莫爆發了全身最大的力氣,幾近瘋狂的逃跑着,因為他知道,如果再不跑的話,他一定逃不過身後昴的追殺。
但就在這一瞬間,一道低沉的轟鳴般的嘶吼聲。
【別跑啊!不行,這下可就麻煩了呀——】
突然被迫處於緊張狀態,
心自然很容易產生裂紋,雖然街道上人流涌動,可是這時已然顧不上了,只要能殺了目睹凶殺案的人,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跑出巷子,衝進王都街道的莫越跑越踉蹌,卻有着止不住的疑問,昴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我究竟做錯了什麼,才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怯懦,怠惰,噁心地逃跑了,不想再直視那死亡的銳利眼神,不想再回想與他一起還活着的時光……
聽着鞋子摩擦地面的沙沙聲,細細密密的汗珠也從鼻子上,額頭處,眼睛裏湧現出來。
諷刺的是,在那與貧民窟相連接的佈滿血腥味巷子外面,是繁華的街道與穿着各式服裝的人,但是還是沒有人注意到兩個正在為命運奔波的黑髮少年。
【——喂,你幹嘛?】
【——你這人怎麼回事?滾開呀】
【——有沒有教養?看來你的家境很複雜呀?】
被莫粗魯的推開,然後摔倒在地,是個人都會這樣說吧,只不過這些人從早到晚奔波着,佔據了求生的道路。
但他們從來不會伸出援手,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而在那八十多次的循環中,無論是獲得情報,還是用反抗回溯的破敗身體尋求幫助,都只有那些代表着正義的衛兵們施以援助,雖說最後還是無法抵抗命運的嗤之以鼻。
在黃昏的襯托下,一棟棟金碧輝煌的高樓披上寶石鑲嵌的衣衫,條條街道變成皓光閃耀的銀河。
不過,與此般景象不同的是,卻有一個少年獨立在這繁華的街道上抱頭鼠竄,丟盔棄甲,那笨拙的模樣就像是臨陣脫逃的士兵一樣。
——快逃、快逃、得快點,再快一點(無力,萎靡不振的樣子)
可自己也只是一個普通且自信的人——正是如此熟悉的世界,讓他不免有些自信,只不過這種非既定之路的故事,自己並不願意展開。
這種逃避與退縮,都可以說是生物體的本能——也只能這麼推脫了吧?
可能是昴認為現在還不到時機,在經過王都的街道時沒有太多的情感交流,哪怕是沒有語言,也不會覺得理所應當。
兩人之間是那樣恰到好處的距離,成為了一次永遠不可能追得上的死亡問題。
繁華的景象在悸動,只能穿過那條街,瘋狂的逃到一處無人小巷裏。
【————】
莫的步伐慢了下來,這是完全抵禦不了這種高負荷的反抗,無論是物理還是精神上,此刻都變得萎靡不振了吧?
但就在那安逸的一剎那,有黑影在眼角閃爍了一下,讓莫感到毛骨悚然。
【昴——】
驚愕之餘,聲音渙散,有人撲倒了莫。
——越絞越緊,越絞越緊,越絞越緊,脖子被掐死了。
被人騎在身上,被人用黑色大手掐緊了脖子,被迫替他人感受這死亡的觸感。
僅僅一個飛撲,就被按倒在地,壓着頭,面門與粗糙的石質地板摩擦着,擠壓的視線一片模糊,從中還迸濺了許多紅色的火花。
面對這恐怖的怪力,肺部被重擊,臉扭曲得變形,連上半身都清楚地感受自己快被壓得不成人形了。
——啊!啊啊!
幾乎是依靠本能地推開了施刑者的肩膀,莫咬緊牙關,把他甩在左側的地面后,雙腿竭力地夾住昴的身體,想限制住他的行動,而在這之後,對着他用力地嘶吼着——
眼睛死盯着被壓死在身下的昴,臉部誇張地猙獰着,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慄的牙齒,那銳利的鋸齒,好像要把他狼吞虎咽嚼碎后再吞下去一樣。
莫也舉起雙臂,鉗住了黑髮少年的脖頸,使勁地握緊,想要擰斷他的脖子,而對方卻紋絲不動,眯着眼不屑地審視着不斷加大力道的頹廢少年。
在黑色瞳孔的注視中,矗立在其中的,是不斷流着無力的淚,一直保持着張開血嘴狀態的一個瘋子。
〔說實話,這種像與清道夫類似的對抗我可真沒興趣,簡直就是又一次的無聊,無趣,無用的攻略啊〕
〔唔、……!〕
昴的鼻腔發出一聲聲不滿的哼哼,黑色雙手抓住莫的腦袋,用頭猛地撞了上去,瞬間,他的額頭上出現一個殷紅色的小包。
而昴趁他愣神的片刻,輕輕抬起的腳向他跺了下去,莫的臉又一次變形,又一次,再一次,已經過去第四次了——、
【——那就這樣吧】
【唔,唔咕唔。】
觸感的話,連空氣摩擦都會流出一道火色光芒,將滾落在地后又一次倒下之人的生命逐漸撕碎。
又一次握緊拳頭后包裹住倒地之人的脖頸,單手抬起一段距離后,奮力地砸在地上,隨後,起重機一樣上下揮舞着手中的玩偶,直到血紅色的花朵在眼前盛開才滿意地停止下來。
面門被揍地看不清樣子,鼻子,腦袋流着不可估量的血液,流了一地,卻還是睜開一條縫,仇視着眼前的黑髮少年。
面對着眼前的黑色瞳孔,終於看清了裏面的應有物——
那是獨立於世界的,來自恐懼深淵處的『傲慢』
這是足以傲視群雄的,獨立在這昏黑的天空下,獨坐在這荒無人煙的小道上的感覺。
【——那就這樣吧】
【咳咳、唔咳咳。】
掙扎卻逃不起來,那雙有力的巨手,又一次掐滅了自己對生的慾望。
然後感受着身體的痛楚,無論是物理還是精神上,都遭受了不可磨滅的痛苦。
不能就這樣平靜的接受死亡,雖然這種痛苦,極像之前一直持續了八十七次的窒息感。但是如果想要接受死亡的話,還是安樂死這種安逸的,無痛苦的死去方式才可行。
黑髮少年的命令簡單而又粗暴,只不過是想讓莫痛痛快快地忘記自己行兇的過程。而這種選擇讓他失去所有記憶的溫柔方式,卻讓莫呼吸紊亂。
抬起微微顫抖着的手,執拗地伸向昴的雙腿,其下的自認為是最柔弱最討厭的部位——向腳踝脖表現出決心。
【——還在反抗啊,那就這樣吧】
精神已經渙散,大腦已經缺氧,但肉體還在這裏進行着無用的掙扎。
正因為如此,才顯得如那麼醜陋。
正因為如此,無法接受的事實,也在眼前慢慢匯聚成影。
正因為如此,黑髮少年撩了一下頭髮,斜睨的眼神與笑意,伴隨着一聲嘆息,用腳尖踢向莫的臉,血流如注,面目全非,頭蓋骨似乎碎了,震蕩着腦袋,震蕩着身體,震蕩着精神與靈魂。
蜷縮着身體,左右晃腦,想把這種超出忍耐範圍的疼痛甩飛出去,但是虛弱地捂着臉后,卻從手掌的罅隙中看見了、——孱弱的手指顫抖着,他儘力舉起了那把閃着銀色星光的尖刀。
從之前近乎力量的象徵,但現在,這是死亡的形狀。
刺痛的汗珠與刺眼的光芒滴落在眼睛裏,一瞬間,想起了每一件事,每一個人,無論是快樂的,悲哀的……但都只有一個人,一件事,映在上面。
那是淺藍色的瞳孔,她在笑啊,她在朝我微笑啊。
但片刻后,卻怎麼回現不出來了,只有近乎嘶吼的虐殺嘲笑感傳來。
雙手抬起雙刀,舉過頭頂,淚水漸漸被死亡吸引,只不過——
【——到此為止了】
一瞬間,讓二人感覺到站在那裏的人是一團火焰的錯覺。
火紅髮色與清澈藍眸的俊美青年,身着潔白的服裝,腰間佩戴着誇張的可怕大劍。
那是以何種正當的理由站在這裏,是為了激濁揚清,抨擊惡濁,褒揚明清的態度啊。
擦亮了眼睛,才發現那不是一團火焰,而是一個人,是——
【——騎士萊茵哈魯特……!】
【到此為止了,快放開那個人】
萊茵哈魯特,名為『最強』的那個男人,露出憐憫的神情,微微伏下目光注視着莫,但轉而又用着嚴厲的眼神瞪着騎在他身上的另一個黑髮少年——菜月昴
昴瞪大着雙眼,望着這道光景。
而在他愣神的瞬間,莫拚命掙脫了昴的束縛枷鎖后,把他推翻在地,隨即沖向萊茵哈魯特,躲在了他的身後。
淚水滑落臉頰,膝蓋顫抖着,卻至始至終不知道原因何在——
昴的計劃,以不同於預料的發展方式被輕易打破,原本既定的事情就這樣支離破碎。
他站起身,把搜刮來的軍刀隨意的扔在地上
他抬起頭,望着越來越昏沉的夜晚,流下了眼淚。
他抽出身,跑向了遠方,不知何處的,不明所以的地方。
不過是終於擺脫了他的追殺,與昴的對峙也暫時告一段落,莫得以喘息一陣。
〔————〕
〔好了,可以告訴我事情的經過嗎?〕
被萊茵哈姆特救下,因為其虛弱的樣子被帶回一幢房子裏。
而這裏,看樣子就是那個騎士中的騎士的家
?碧輝煌、富麗堂皇;?理?的台階,名貴的地毯、?制的?像,?切極盡奢華之?!
【我,我也不清楚,只、只是,一直、一直被困在這一天,重複窒息的感覺】
與之不同的是,這次正對着的,是十分嚴肅,看起來就很安心的碧藍色的雙眸。
所以十分坦蕩地分享自己一直經歷的痛苦,-只希望這次命運不要摒棄自己,能好好的讓我到第二天,只希望如此,只有,僅此而已。
【是這樣嗎?不過沒關係,我會叫王都最好的治療師來為你治療的】
無愧於王都家喻戶曉的騎士稱號,一開口就讓莫感受到回到家的舒適感。
一身破爛骯髒的衣服,一臉暗淡無色而又木訥的表情,看似體弱多病的手上正哆哆嗦嗦地放下潔凈的半杯水。
這種貧民窟中隨處可見的流浪人,在街道上,另一些人卻對莫視而不見。可萊茵哈魯特卻沒有像命運一樣拋棄他。
【既然你說你沒有家可回,那不妨在這裏暫住下,沒關係的吧?】
【可、可以嗎?我真的、真的可以嗎?我可是——】
——想說的話戛然而止,這是被推開門的聲音打斷的。
而在門后的光影處,走出來一位身着白色騎士裝的衛兵。
主觀上又出現了一位代表着正義的,能給自己帶來溫暖的騎士。
【——萊茵哈魯特大人,有一個善良市民向我們透露了有關『獵腸者』的情報,其地點就在貧民窟的一所贓物庫中】
衛兵向萊茵哈魯特敬了個禮后,誠懇的把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指着門外,好像是在邀請他一起來為那個善良市民解決問題。
可能這些騎士之間有心裏靈犀吧,萊茵哈魯特,很快認同了他的行動,並向著門外走去。
【看來沒辦法了,莫,等我回來,再來處理你的事情】
【好,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