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母親的死亡
陰暗幽光的樓層內，上方燈牌不斷閃爍，「手術中」三個字忽明忽暗。
齊修遠此時已經簡單包紮好傷口，身上的學院制服破破爛爛，表情獃滯、眼神渙散地蹲在手術室門外。
咔嚓~
隨着手術室燈牌熄滅，身形魁梧、上身只穿着一件白大褂的醫生推門走出。
醫生低頭看着手裏的電子平板，兩隻粗壯手臂不停點擊着屏幕，緩緩來到齊修遠身旁。
「她還沒有恢復意識，但手術非常成功，生命跡象穩定，我們會安排住院幾天觀察。」
齊修遠愣愣地抬頭看向他：「不能讓我看她嗎？」
「不行，最便宜的套餐可不包括探視。」
「……好吧。」齊修遠表情還有些呆愣，但沉默片刻，明顯鬆了口氣。
「這是賬單，請簽收，還有你媽媽的物品我也帶來了，請於三天之內付清款項」
齊修遠面無表情地接過醫生手裏的包裹。
而對這發生的一切，他只能被動接受，靜靜等待命運的裁決。
「這就是為什麼夜之城居民都會買保險的原因。」
醫生的目光對着齊修遠上下掃視一番，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隨後便走回了手術室。
齊修遠捧着母親的包裹呆坐在長凳上，眼神迷惘地看向前方。
良久。
「呼~」
他吐出一口氣，抱緊懷裏的包裹起身離開，走到大門處時突然回頭。
破舊廣告牌不斷閃過點點的電火花，前面幾個字已經損壞，只剩下「診所」二字還亮着光。
夜之城第七區的夜晚街景虛幻迷離、繁華吵鬧，但這一切都與齊修遠格格不入。
而等他來到家門口。
「拒絕入內，租金逾期未繳。」
「……」
齊修遠沉默良久，最後長長地吸了口氣。
嘭！
「尼瑪的！」
他恨恨地暗罵一聲，一拳錘在鐵門上，然後轉身從通風管道爬回家裏。
齊修遠厚着臉皮打遍了所有電話。
聯繫了所有能夠聯繫的人，不管是熟悉還是陌生，他都問了個遍。
「呦，這不是大學霸嗎，怎麼想起來跟我打電話了？……神經病吧，我和你很熟嗎？」
「借錢？喂，喂喂，我這裏信號不太好。」
聽着電話中傳來的忙音，齊修遠心情更加低沉。
手指下滑，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勝男」。
這就是當初在學校帶頭欺辱他的傢伙，他的父親是荒坂高等學院董事會成員。
齊修遠猶豫片刻，最後咬了咬牙還是按下了撥打鍵。
「喂，我是勝男。」
「……勝男，我是齊修遠。」
電話那邊的傢伙明顯愣了愣，語氣一下子變得玩味：「齊修遠？哪位啊？」
齊修遠聽出了他的輕蔑和玩味，更聽出了他的傲慢。
心中火焰騰地一下升起，但還是努力抑制着怒火，開口道：「我知道你很討厭我，但我還是求你借給我一些錢，事情解決后，我可以幫你做任何事情。」
他的話充滿無力和蒼白，他的價值，根本不足以承擔起這個承諾。
齊修遠知道希望很小，但他現在已經別無選擇。
「哦？」
電話那邊的語氣頓時一正，隨後便是一陣寧靜。
齊修遠也沒有開口，就這樣蹲在沙發上，失神地等待着對方的回復。
大概五分鐘后，電話那邊終於響起了聲音。
「原來是你們被野獸幫波及到了？」
「我知道我該向你致以哀悼，但我實在是很難同情你。」
齊修遠的表情瞬間一僵。
「你的面前為了讓自己寶貝兒子上得起學，不惜去幫那些邊緣人偷竊義體零部件，結果現在死於一場意外，真是毫無意義。」
齊修遠的拳頭握緊，胸腔劇烈起伏。qδ
剛想掛斷通話，卻又聽對面話鋒一轉。
勝男語氣傲慢道：「不過，我也可以借給你，這是我對一個偉大母親的尊敬。」
「但代價就是，你需要從荒坂高等學院畢業后，進入荒坂塔給我打工一輩子，成為我的墊腳石。」
齊修遠愣了愣，最後還是應道：「……好。」……
第二天，齊修遠還在猶豫現在要不要告知路漫漫，一通電話卻直接打了進來。
「齊修遠先生，來電通知，有關你母親的狀況。」
齊修遠皺了皺眉頭，只以為是需要繳納醫療費用，便拿着一沓包好的現金再次來到了那家陰暗的診所大樓。
站在陰暗手術室門前，還是那個穿着白大褂的高壯醫生。
「你母親今天早上還很穩定，但剛剛生命體征忽然一落千丈，目前已經過世。」
醫生冰冷的一句話，瞬間讓齊修遠腦袋一片空白，臉上只剩下不敢置信。
「可是，可是您說過手術很成功。」
醫生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嘛，畢竟是最便宜的套餐，而且車禍之前她的身體就已經很虛弱了。」
說完不等齊修遠再說什麼，直接將手中的電子平板遞給他：「這邊是我們提供的埋葬方案。」
隨後轉身直接離開，態度和昨天完全是天壤之別。
死了……
她，死了……
齊修遠嘴巴微張，手中的平板傳出客套的話語：「親愛的顧客，我們對您的損失深表遺憾。」
「我們可以運送大禮至府上或禮儀中心，您想聽聽看我們的付款方案嗎？」
「您看預算可觀的自取火葬套餐合適嗎？火化完畢后您能立即……」
齊修遠耳邊的聲音逐漸模糊，眼前一陣發黑，感覺整個人都從世界剝離出去，彷彿掉進了冰冷的深海之中。
無力，好無力啊……
「媽媽……」
齊修遠伸出雙臂，環抱住自己發抖的身體，緩緩蹲了下來。
「嗬嗬哈哈……咳咳咳！」
「咳咳咳！」
手術室前的燈光徹底消失，黑暗逐漸將齊修遠吞噬。
他失去了意識。……齊修遠，齊修遠！
「齊修遠！」
羅格的手拍在齊修遠的肩膀上，讓他猛然從回憶中驚醒。
呼！呼！呼！
齊修遠大口喘着粗氣，耳邊傳來的歌聲短暫平息了他的悲傷、憤怒、怨恨等各種負面情緒。
「羅格……」
齊修遠語氣平靜：「是清道夫和野獸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