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入籍金吾衛

第二章 入籍金吾衛

就在李木腦子裏翻江倒海胡思亂想的時候,街上傳來隆隆的腳步聲,放眼望去,是一隊盔明甲亮的軍士。

當前一個鬍子拉碴的大漢騎着一匹棗紅馬,頭戴鐵盔,穿一身黑亮的皮甲,手拿馬鞭,一臉凝重地望着慘不忍睹的現場。

還能動彈的人紛紛站立起來,面無表情地看向這隊人馬,更多人則是面露恐懼。

李木不明就裏,看到救星般欣喜地向隊伍揮了揮手,還想帶頭喊個口號,卻一時想不出該喊些什麼。

那人提馬奔來,馬鞭一指李木:

“你是看守火藥局的衛所兵嗎?”

大概是這撿來的頭盔和那塊腰牌讓他誤認為自己是衛所士兵。李木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就聽對面的大漢喝道:

“來人,給我綁了。”

話音剛落,身後竄出兩個士兵,上來就扭住了李木的雙臂。

李木滿臉驚愕,正要辯解,忽聽躺在地上的一個傷者叫道:

“來人可是金吾衛張百戶嗎?工部侍郎崔某在此。”

張百戶虎目如炬,掃了一眼地上的人,黑臉一變,趕忙下馬來到近前,叉手行禮道:

“果然是崔大人,在下張春奉命前來查驗火藥局災情,崔大人傷勢如何,我這就令人送大人去醫館醫治。”

“有勞張百戶了,我傷在腳上,暫無大礙。剛才正好路過此地去府衙上值,不想卻被埋到這裏。我且問你,這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與火藥局有關?”

張百戶左右看了看,上前一步小聲說道:

“我也是剛奉了都督府之命前來查看,正在拿火藥局的人回去問話。聽說皇宮內也有死傷,禁軍正前往救援。”

崔侍郎緊閉雙眼,痛苦地更咽,一旁的眾人也跟着落下淚來。

又指了指李木,說道:

“此子有恩於大家,不要過於為難了他。”

“是是,凡守護火藥局的軍卒都要帶回去問話,既然大人開口自不會苛責,還請大人儘快療傷,工部的事少不了大人主持大局呀。”

“怎麼尚書大人他?”

張百戶神情很是古怪。

“董尚書人還健在,只是兩臂脫身而去不知所終,甚是怪哉,恐怕一時不能上堂了。”

崔侍郎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雖然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但這事也太過離奇,不由得在心中默念了幾遍道君保佑。

李木這才知道剛才救出的人中,竟然有位副部級高官,心中暗道萬幸。有了侍郎大人的叮囑,李木沒有被綁,跟在兩個小校身後回了衛所。

走之前他還特意看了幾眼坐在地上的老頭,見他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裏發愁這老傢伙還能不能活着等到他回來。

過不多久,張百戶也回了衛所。看來火藥局已夷為平地,沒什麼可勘驗的了。

有人把李木帶到正堂,見張百戶正大拉拉地坐在圈椅里嘴對着茶壺大口喝水,便也學着影視劇里的動作,叉手行了個軍禮。

“小人李木,見過百戶大人。”

“既然侍郎大人為你說項,這三十軍棍就免了,本來看守軍火失責,是要拿問治罪的。我來問你,為何守軍幾十人都葬身當場,唯獨你還全須全尾站在這裏,有什麼隱情要從實招來。”

在來的路上李木苦思冥想,如何解釋出現在爆炸現場這個問題。他看到一座道觀還保存完好,門頭掛着一塊匾額寫着“顯靈宮”三個字,是這一帶為數不多的受損不大的幾座建築之一,古人多迷信,拿這說事再好不過,心中有了計較,拱手答道:

“回大人,小人一早就被差往顯靈宮採辦平日供奉火神的供品,您也曉得咱們火藥局最是忌憚星火,火神是日日要供奉的,水果茶點集市上就有,香臘燭油都是要道觀里的,離得最近的就是顯靈宮了。大約九~哦辰時,小人採辦齊全正要出門,突然大殿中道君像金光四射,異香滿堂,慌得小人趕緊下拜,就聽到外面傳來幾聲悶雷,然後就天崩地裂般房到屋塌,唯獨這顯靈宮沒事,連院牆都完好無損,許是太上老君顯靈,這才保全了小人的性命。只是身上的衣服和頭髮受了點損傷,您看我這頭髮都不見了。”說著李木摘下頭盔,指了指自己的短髮。

“還有這等事?那顯靈宮真的有道祖顯靈?”

果然,張百戶的眼裏現出驚奇之色。自嘉靖朝以來,練道修仙不僅為皇家推崇,民間百姓和軍中也是大行其道,道觀更是多如牛毛,正好這座位於爆炸中心地帶的道觀沒有倒塌,李木可以把這歸為巧合,可對張百戶來說這就是神仙下凡了。

張百戶大手一拍桌子,震得茶壺跳了三跳。

“去穿件衣服,這就帶我去顯靈宮看看。”

李木眼珠一轉,忙道:

“小的還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張百戶不耐煩地說道:

“有屁就放。”

“這救援之事,金吾衛可有安排?”

“自有戶部和工部操持,關我衛所何事?”

“剛才小的隨民眾一同救助傷者,只因這軍人身份就讓人高看一眼,那崔大人若在平日絕不把我這等人放在眼裏,今逢大災若對百姓施以援手,他們還不把大人奉為神明?軍民魚水情,民心可用啊。”

李木想起後世,每逢大災都是解放軍沖在第一線,所以軍人才最受尊重。而在這個時代,軍隊是彈壓百姓的工具,與民爭利才是他們的本分,再加上大明文官執政,官場上武將們更是低人一等,所以在軍隊都是混日子,想有點作為比登天還難。李木也是看到張百戶三十多歲的年紀,想要更進一步除非立下軍功,可那是要真刀真槍去玩命的呀,若在這個時候大大表現一把,升個一級兩級的也未可知,他陞官百姓受益,豈不是一舉兩得?

張百戶本是個粗人,更沒聽過“軍民魚水情”這樣的話,思忖片刻這才明白了李木的意思。

“你叫李木是吧?可讀過書?”

“讀過幾年私塾,識得幾個字的。”

張百戶摸着下巴上的鬍子碴想了想道:

“你先下去在我營中登記造籍,你原來的小旗都已經死光了,以後就跟着老子混吧。”

這是在拉人頭吧,大明衛所到了天啟年已逐漸廢弛,逃跑的軍戶越來越多,各衛所兵不滿員已是普遍現象,李木正好在為戶籍發愁,這倒是隨了他的心愿。

李木到後面找掌印登記了軍籍,換髮了金吾衛腰牌,又領了套常服穿在身上。衛所兵每人三套服裝,列營操練時穿的是戰襖,稱為鴛鴦戰襖,典禮或作戰時在戰襖外套甲胄戴鳳翅盔,而不當值時便穿常服,與普通百姓一樣。

李木不懂穿法,胡亂套在身上也不知穿得對不對,找了頂寬沿圓帽戴在頭上,又在大缸里舀了一瓢水大口灌下,這才回到前堂,見張百戶已經在院子裏等候,兩人便出了大門,張百戶騎馬,李木小跑着向王恭廠方向奔去。

張春原也沒有多想,把兵丁撒出去四處巡視,防止有賊人乘亂搶盜,維持一下治安也就是了,自己回來偷個懶也不算失責。聽李木這麼一提醒,他也覺得在這件事上應該有所作為,他這一所與守護宮城的守衛不同,遠離中樞,平日裏只管些緝盜防火、夜間巡邏的瑣事,遇到早朝還得給那些家住比較遠的大臣清理道路維持秩序,可以說是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雞早,混得還不如五城兵馬司的那些個駙馬都尉。張春原也心灰意冷,今乍逢大事發生,不如奮力一博,指不定入了哪位上官的法眼,換個守護宮城的衛所乾乾也未可知。

快要到現場的時候,只見人頭攢動,大隊人馬正急急地趕來,張春識得有工部、戶部、督察院、巡城御史,還有錦衣衛的一個小旗都來湊熱鬧,張春暗自心驚,如果再晚來一步,讓那些專挑毛病的御史發現他這個主官都不在現場,那不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搞不好還會被參一本。

回頭看了看跑得氣喘如牛的李木,一招手喊道:

“去傳本百戶的令,讓咱們的人都去土裏挖人,能多救一個是一個。”說著把腰牌一摘扔給李木。

“得令。”

李木腳下不停地向裏面衝去。張春跳下馬,也不理會眾人就在廢墟里四處搜尋開來。不一會,工部、戶部徵召的民夫和各醫館的郎中也陸續趕到,挖的挖,抬的抬,包紮的包紮,各路人馬忙得熱火朝天,傷者和死者不斷地被抬出來,安置到剛清理出來的空地上,官員們則負責登記造冊,統計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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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卧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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