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算計

雲窈窕走了，雲慶和坐在沙發上抱着頭，喃喃的，「是我對不起窈窕。」

黃薇坐在一旁輕輕撫摸着雲慶和的背脊，眼下這種情況，她也沒辦法多說什麼，女兒還是自己生的可人疼，要她明有法子的情況下眼睜睜的看着采採去下鄉，她做不到，既然這樣，那還不如委屈一下窈窕，等以後真的在一塊過日子了，她再好好彌補窈窕。

思及此，她眼眸閃了閃，微微垂下頭，「要不然，就算了吧，那工作是窈窕媽媽留給她的，我一個后媽……采採下鄉就下鄉吧，到時候你多費點心，給采采挑個好點的地方，那孩子從小就沒受過……」黃薇說著說著就哭了。

豆大的淚珠子順着臉頰往下流，「是我沒本事，還要采采受苦。」

那一滴眼淚打在了雲慶和的心尖上，他忙不迭的摟住了黃薇，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好了好了你別哭了，采採的工作交給我，我來處理你放心好了，窈窕只是一時沒轉過來彎，她是個好孩子，會理解我的。」

人的心是會一點點偏掉的，就像現在這樣。

黃薇沒有雲慶和那麼樂觀，她總覺着眼前的雲窈窕和雲慶和口中描述的不一樣，她太冷靜，太淡然了。

「那是窈窕的工作，要不然回頭就像我說的那樣，給窈窕打個條子，讓采采拿工資給……」黃薇剛剛哭了一陣兒，眼角含淚的樣子看呆了雲慶和，他下意識大包大攬道：「說什麼話呢，都是一家人，采采辛苦賺來的工資給窈窕幹啥，窈窕的事兒我自有安排。」jj.br>

安排？黃薇微微垂下眼皮，擋住了她眼中的譏諷，他能有什麼安排，真有本事的話，還用得着算計雲窈窕的工作么。

「砰！」接下來就是乒乒乓乓接連不斷的聲響，那麼近的動靜，黃薇拭着淚抬頭，對上了柳家嬸子錯愕的臉。

黃薇心裏咯噔一下，壞了，不知道她聽去了多少。

下意識站起身，「嬸子……」

子還在嘴裏打着彎兒沒轉出來，就聽見砰的一聲，門被帶上了。

隔着門，柳嬸子含糊的聲音傳來，「窈窕剛剛走得急，沒關門，我給帶上了哈！」

柳嬸子走的着急忙慌，嘴裏還嘀嘀咕咕着：「壞了壞了，這筒子樓里還進了個狐狸精，往後……」

「嗐！」洗菜的女人對着柳嬸子招手，順帶把濕漉漉的雙手往衣角上一擦，「聽見啥了沒！」

「哎喲！果然啊，有了後娘就有了后爹，這還沒進門呢，我看啊，窈窕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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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言滿天飛，雲窈窕坐在大樹下，感受着晚風習習，唇畔緩緩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半晌化成一抹苦笑。

這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雲窈窕低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掌心的紋路，那裏俏生生的立着一棵纖細的小苗苗，兩片指甲蓋大小的小葉子迎風招展，婀娜多姿。旋即風大了些，小苗苗立馬被吹的東倒西歪。

雲窈窕：「……」滿頭黑線。

這個小廢物。

變故是在半個月前發生的。

半個月前原主在知道雲慶和要給自己找后媽之後沒受住打擊，一起身眼前一黑就把頭磕破了，與此同時，受傷的還有她的左手。

異變就在那時候發生了，雲家眾人的命運也在此刻向著脫韁的野馬一樣，奔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時候雲窈窕昏迷了一天一夜，夢境中她無數的重複着苦難，看着爸爸和自己離心，看着自己越發癲狂，看着爸爸和后媽親親熱熱，看着他們疼愛着小弟弟，如珠似寶。

可雲窈窕就像是下水溝里的臭老鼠一樣，被人誤解着，她陰鬱的躲在角落裏，眼睜睜的目睹着他們的幸福。

她先是失去了媽媽，然後被黃薇奪去了爸爸，又被黃采采奪去了工作，她一無所有。

直到災荒來臨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可她遠遠低估了人性的惡。

為了心頭肉小兒子能吃口飽飯，雲慶和將雲窈窕賣給了一個家境殷實的二婚男。

二婚男先前就打死了自己的前妻，對雲窈窕動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就她那營養不良的小身板能挨多少下呢？

在一次做糊了飯，二婚男暴怒將雲窈窕關了起來，餓了兩天之後，她蜷縮在角落裏迎來了醉醺醺的家暴男。

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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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夢境，雲窈窕當天就醒了過來，住了一段時間醫院后就活蹦亂跳了，甚至沒等雲慶和主動找雲窈窕，她自己就把這事兒挑破了。

雲慶和還是挺疼愛雲窈窕的，看着受傷哭的撕心裂肺的小閨女沒忍住一退再退。

而受了傷，又被惦記上工作的雲窈窕一進再進，得寸進尺。

夢境中的雲慶和心裏是這麼想的：「雲慶和看着面目猙獰的雲窈窕，一時間不大敢認了，這個自私自利滿腦子都是自己工作，沒有半分姐妹情誼的女孩兒，真的是自己的女兒嗎？」

雲窈窕先是傷心，而後就是憤怒。

開玩笑，什麼姐妹情誼，什麼自私自利，后媽帶進來的沒見過一面的姐姐要搶她媽媽留下來的工作，誰會不急眼呢？

雲窈窕一通鬧騰，門外就刮進來一個扎着麻花辮的女孩，她忍着眼淚，倔強道：「我不用你的東西，我會下鄉去支援國家建設，誰稀罕你的工作。」

雲窈窕本就是個炮仗脾氣，黃采采說話更是在雲窈窕雷區蹦躂，見此更是炸開了花，兩人一通吵鬧，一連半個月雞犬不寧。

這就是雲窈窕悲慘生活的起始點。

黃采采確實沒頂替雲窈窕的工作，她早就報了名，下鄉的名額並不是雲慶和可以摻和的，看着黃薇挺着不甚明顯的肚子沒日沒夜的哭，雲慶和咬咬牙，把雲窈窕的工作賣了。

這年頭的工作多稀罕啊，就算是從牙縫裏面擠，也得買到這個名額。雲窈窕懵了，她哭鬧不休，卻毫無用處。

人都是自私的，誰都想得到這份工作，不想賣掉工作的雲窈窕頓時成了眾矢之的。

誰見了她都得說幾句，最後還要用那種特別失望的眼神靜靜的看着她。

雲窈窕越來越陰鬱，可她改變不了結局，眼睜睜看着繼姐歡歡喜喜的揣着賣工作的錢踏上了火車下鄉。

繼姐下鄉，家裏還時不時補貼，寄一些錢票過去，雲慶和自從黃薇顯懷之後就拿她當成一個透明人，筒子樓裏面的人看着陰鬱的雲窈窕也是指指點點。

而後就是災荒來襲，彼時的雲慶和眼中哪裏還容得下前妻生的雲窈窕，只是看着女兒姣好的臉，輕飄飄的，「我給你尋了一個好婆家，過幾天你們扯個證，也就不用挨餓了。」

那一刻，雲窈窕清楚知道什麼叫心如死灰。

她想過反抗，但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整日裏稀里糊塗的，後來也就被雲慶和稀里糊塗的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