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夜醉琉璃河
「篤篤篤!」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水缸滿滿,灶倉清清~」
商不語深深吸了口清涼的夜風。
她其實還挺喜歡這般夜景。
自由的,無拘無束的。
見她似乎不再抵觸,慕容霍眼底閃過一抹笑意。
「不語姑娘,我們走。」
商不語再次被帶着飛掠而下,倏忽間又越過了一片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的清灰屋頂。
最後落在一片悄寂無人的河岸邊。
水面漆黑,河水嘩嘩奔流。
琉璃河穿城而過,河岸算不得很寬,約莫十丈左右。遠遠地泊着幾艘畫舫,舫上燈火通明,人影綽綽,喧囂聲,歌聲夾雜遠遠傳來。
反而更顯得他們所在之處的清幽。
一葉輕舟順水飄來。
慕容霍順手一托,兩人轉眼落足船上。
小船晃蕩了兩下,很快穩定下來。
它兩頭略窄,坐進去后不似岸邊看到的那麼輕淺。
最讓商不語奇怪的是,慕容霍將她帶上輕舟后,從艙底拿起一隻滿噹噹的酒葫蘆遞給她后,就不再言語。
側身坐在船頭自顧自地,寒月涼風就酒。
商不語朝船艙的夾板上仔細看了一眼,才發現裏面層層疊疊放了不少半斤的酒罐子。
就不知帶她過來是故意的呢,還是無意的?
既來之則安之的商不語穩坐船頭,瞧着面前慕容霍獨自醉飲。
河風徐徐,撩動着慕容霍的衣角。月光勾勒出的稜角透着一絲憂鬱。
商不語嗅着夜風裏的酒香,引動了心底的酒蟲。
隨手拔開了手中的葫蘆嘴兒,放在鼻尖嗅了嗅。
「桂花酒?」她驚喜低呼一聲。
桂花酒不是把桂花放酒里泡出來的,而是選取上好的金桂,用白布包了,掛在密封的酒罐中,讓桂花的香氣慢慢滲透進酒中釀製而成。
商不語忍不住淺啜一口。桂花酒入口即化,唇齒留香。順喉而下,胃中頓覺一片暖熱。
「如何?」慕容霍忽然扭頭看她,眼眸深眯。
「我也不知道如何,這酒給我,也就是牛嚼牡丹吧。」商不語咧嘴一笑。月色之下,穿着月白符師長袍的姑娘貝齒雪白,眸光微閃,兩條麻花辮子垂在胸前,臉上竟隱隱帶出一絲邪魅。
純粹和邪魅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實在是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慕容霍看得眉頭輕揚,悶笑一聲:「不語啊,不如與我同去京城吧!」
「唔,咳咳咳!」商不語驚得被嗆了一口,火辣辣的桂花酒瞬間燒紅了她的臉,嗆得她舉袖掩口猛咳不止。
「哈哈哈!」慕容霍見狀開心大笑,仰頭又是半壺下肚。
商不語咳喘之後,放鬆下來,舉着葫蘆又啜了兩口。
烈酒入喉,渾身的皮膚都在微微發燙,腦中微暈,某處卻又異常清醒。
「慕容霍,你這是要走了嗎?」
「恩。此間本也是偶然路過。」
「好,祝你此去一帆風順!遇風華龍,遇雨則吉!」商不語不經意地說著,朝他舉了舉手中的酒葫蘆。
慕容霍面色微凝,隨即身體微傾,長臂一伸,舉着手中酒罐對着她手裏的葫蘆「噗」地重重一碰。
「借姑娘吉言!」
飲到酣暢處,舟中滿滿的一倉酒竟被兩人喝去大半。
最後二人索性背靠背地坐在艙中,又灌了兩壺下肚,商不語忽然踉蹌着翻身跪坐起來,從腰間的口袋中掏摸了半響,找出兩張她特意留給自己保命的頂級初階神行符,渾渾噩噩地硬塞進慕容霍懷中。
「人無百日好,花無千日紅!拿……着!」
說著就此撲在了艙底的酒罐子上睡去。
慕容霍「咯」地打了個酒飽嗝。扭頭醉醺醺地斜瞥着已然昏睡的少女,濃眉俊眸的臉上流露出愜意舒暢的笑。
他忽然伸手捏着商不語的麻花辮子把玩了片刻。長發在手,有點發黃還有點毛糙,但他偏偏覺得手感蠻好。
不覺中,東邊微亮,河中白霧漸起。
「少主,我們該啟程了。」一個渾厚的聲音傳音入密,在慕容霍耳邊響起。
他朝岸邊看了一眼,那裏站着個身披着灰色斗篷的人。
慕容霍忽地伸手解下商不語麻花辮上的深紫髮帶收入懷中,隨即站了起來,縱身一躍,飛落岸上,揚長而去。
慕容霍離去半個時辰不到,船上的商不語翻身坐了起來。
清秀的小臉上帶着三分的醉意,七分的惱怒。
確切的說她還沒醒,是被腦子裏的余修遠給罵醒的。
這個奇怪的器靈好幾天沒見,一出來就對着她一頓破口狂噴。
好像她與人夜遊琉璃河犯了什麼天大的錯一樣。
她又沒殺人放火,真是奇了個怪!
「你還不服氣?孤男寡女的把臂同游簡直是豈有此理!」余修遠的臉都綠了,滿滿地恨鐵不成鋼:「若是她對你圖謀不軌,或是心懷叵測,你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要如何是好?」
「我可是符師學徒啊!」商不語爭辯。
「你也知道你只是個符師學徒啊?符師學徒算個屁!打又打不過,跑還把唯一的兩張神行符都揣給別人了!到時候你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余修遠簡直想把商楚玉拽進空間打一頓,讓她知道花兒為什麼這麼紅。
簡直是不可理喻的女人,明明錯了還振振有詞!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拿人手短啊?」商不語嘟囔着,扶着船邊站了起來。和風襲來,頓時吹起了一蓬青絲。
哎?
「噗通!」
商不語一不留神被晃進了河裏。
本來還渾渾噩噩的她被冷水那麼一浸,頓時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好在小船就在岸邊不遠。
掙扎了幾下從水中站了起來,看到身邊浮着只焦黃髮亮的葫蘆,隨手抄在手中,幾步就上了岸。
咳咳,也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栽水裏,商不語半點都沒覺得不適應。
上岸跺了跺腳,脫下符師學徒長袍擰乾水分后穿在身上,拿着葫蘆飛快地走進了一條冷清的小巷,轉眼消失在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