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噩夢
接近飯館,李鳳影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阿元,我什麼時候能喝你的喜酒啊?」
「還不到那個時候呢。」
李鳳影透過門縫往裏看去,望見一位英武不凡的黑衣青年坐在一張飯桌上。
黑衣青年對面坐着三女一男,分別是徐元,李珍,竹小糖。
這位黑衣青年不是別人,正是歸雲九劍,大昌四傑之一的夏海。
夏海朝門口看了一眼。
李鳳影自覺已經被發現,便伸手扣門。
徐元說道:「已經打烊了。」
「我不是來吃飯的。」
徐元起身行到門口,打開門,一臉吃驚道:「李鳳影,你來我這兒做什麼?」
李鳳影道:「請看。」
說著他露出背後的夏歸雲,這是他從聖山的煉丹魔窟帶出來的。
夏海神情一震,趕緊迎了過去,抱起了夏歸雲。
徐元開顏道:「夏前輩,能看到你們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楚姑娘,你怎麼也來了?」
楚雲曦不太情願地說道:「我路上碰到了土匪,是李鳳影救了我。」
徐元道:「李鳳影,浪子回頭金不換,你肯棄暗投明,是件好事,請入寒舍小酌一杯。」
既然徐元都這麼說了,李鳳影也不客氣,厚着臉皮踏入門中。
李珍瞅了瞅楚雲曦一眼,問道:「徐元,她是誰啊?」
「是我路上認識的姑娘。」
「你們幹什麼了?」
「沒幹什麼。」
徐元一番介紹,大家熟絡起來。
夏海將夏歸雲放在桌子上,備好吃食,笑道:「不打不相識,李鳳影,素聞你在江湖上頗有威名,人們說你殺的都是惡人,值得欽佩,夏某敬你一杯。」
李鳳影何時能想過與夏海碰杯,手微微顫抖。
「丁寧」在一旁偷笑:「瞧把你緊張的。」
李珍湊過來道:「李鳳影,咱倆一個姓,該不會祖上是一家吧?」
她珍的身上有股淡雅的茉莉花香,令人心曠神怡,緊張感一掃而空,李鳳影一下子鎮定許多,端杯的手不再顫抖。
「別緊張,我們都是好人。」夏海含笑道。
徐元道:「阿珍,你別亂攀交情,不知分寸。」
「就你知道分寸!」李珍嘻嘻地笑。
楚雲曦看看夏海,又看看徐元,一時不知如何啟齒。
徐元說道:「夏兄,楚姑娘這人不錯,看起來挺適合修道,不知夏兄門下缺不缺人手?」
「元弟,你覺得適合就適合。」
徐元道:「我覺得挺合適。」
楚雲曦面露喜色,行拜師禮道:「小女子願長伴夏大俠左右。」
夏海微笑將她扶起。
在座的除了陶桃都是修道者,她自覺不適,吃完飯先行離席,上樓安歇。
竹小糖小口嚼飯,問道:「李鳳影,我怎麼聽說你屠殺滿門,帶走所有寶物?」
李鳳影道:「在下如何有那個本事,是他人栽贓陷害。」
竹小糖道:「明月宗的獨孤玄陽說你是屠殺滿門的兇手,現在大街小巷張貼着通緝邪修與強盜的告示里,可有你的一份呢。」
李鳳影道:「玄陽宗滿門死於快劍,皆一擊斃命,而我使得是重劍。」
夏海道:「李鳳影,你和獨孤玄陽師徒一場,不要壞了情分,有什麼誤會儘早解除為宜,今日有緣相見,不如我帶你去明月宗澄清事實。」
李鳳影僵笑道:「多謝美意,時機成熟我自會前去。」
竹小糖眼睛一眯,拿手指敲打着桌面,正想質問。
徐元打岔道:「咱們別聊那麼沉重的話題,吃飯吃飯。」
眾人吃完飯,夏海帶着夏歸雲辭別。
徐元行向家中,李珍跟在他的旁邊。
徐元看看月色,說道:「下次我直接回去就行了,不用你送,來回也麻煩。」
李珍道:「阿元,連夏海都沒辦法徹底凈除你體內的妖氣,以後怎麼辦?」
「總會有辦法的。」徐元說道:「而且我體內妖氣其實很弱,沒有一丁點的妖化特徵,尋常的道士根本看不出來,你不用擔心。」
「你可要小心。」
「回去睡覺吧。」徐元在李珍臀上拍了一下,李珍哼了一聲,轉身向飯館行去。
「爹,娘,泡泡腳吧,對身體大有好處。」
徐元回到家中打來熱水。
父母見他腰間掛着一個劍柄,疑惑道:「兒子,你腰上掛着一個劍柄做什麼?」
徐元道:「哦,這個是十方劍主的無影劍。是東天宗主夏海送給我。」
徐父笑道:「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變得愛吹牛了!」
徐母一邊泡腳問道:「你什麼時候娶李姑娘過門?」
徐父說道:「孩子,爹娘這些年種地養豬存了一些錢,夠得上聘禮。」
「爹娘,你們勞苦半生,聘禮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徐父道:「屁話,我們的錢就是你的錢。」
「水涼了,我再去接一些。。」徐元起身提桶而去。
「是不是那李姑娘反悔了?我就說那麼漂亮的姑娘會看上咱們的傻兒子。」徐父擔憂道。
徐母拿拳頭砸了徐父一下:「你才傻。」
夜裏徐元躺在床上睡下,聽到一人真氣傳音而來:「徐道友在家嗎?」
徐元還沒睡熟,掀開被子,披上衣裳下了床,來到門口打開門,見到一身黑色窄袖勁裝,一頭凌亂黑髮,臉色略有幾分蒼白的李鳳影。
他的肩頭綴滿雪花,看樣子躊躇良久。
「李鳳影?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想向閣下借一樣東西。」李鳳影得了夏海指點,特來尋徐元。
「是無影劍嗎?」徐元手往後一伸,靠着床的無影劍嗖一聲飛來被他握在手心。
李鳳影點了點頭。
「拿去吧。」
李鳳影吃驚道:「這就借給我了?」
徐元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把劍你拿去一定是做善事,所以我當然要借給你。」
真氣自劍柄注入,無影劍透明的劍身光華流轉,在夜色中璀璨奪目,劍中靈氣從手心遠遠不斷湧入李鳳影體內各大經脈,達到一種美妙循環。
「你的運氣很不好吧?」
「運氣?」
「是的,運氣。」徐元把手搭在李鳳影肩膀上,說道:「種了一年的莊稼碰上了蝗災、旅途中被強盜劫去所有財物、借出的銀子無法收回,有些人的運氣不好,就變成了壞人。」
「我的運氣很好,但是我沒有把握住。」李鳳影眼眶一熱,膝蓋彎屈,卻被徐元扶住:「不用客氣。這把劍,本來也不是我的。」
李鳳影道:「這把劍在下一定歸還。」
「不還也沒關係。」
看着徐元行入屋中,李鳳影深深一拜,御劍而起。
孤月當空,大地蒼茫。
李鳳影乘風御劍,飛向遠方。
「丁寧」疑惑地問:「鳳影,你要去哪裏?」
「去一個該去的地方。」
李鳳影感到心中有一團烈火在燃燒。
燒了這麼多年。
燒得他輾轉難眠,燒得他肝膽俱裂,燒得他午夜夢回,神遊天外。
沒有一刻停歇過。
它越燒越旺,炙烤着他的靈魂,快要將他最後一絲理智燒得一乾二淨,
這些年活得像一具屍體。
只因那個男人還活着。
終於,這一切都要迎來終結。
明月宗大殿門口,上百弟子正在操練,天空劃過一道流星,重重砸在大殿廣場上,石磚爆裂,產生一個大凹坑。
星隕驚起的巨大氣浪向四面八方涌動,震飛諸多弟子。
「獨孤玄陽!我來了!」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為保萬無一失,李鳳影找了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遠離人煙,苦練劍法,鑽研修道心法與符文煉製之法。
整整十年!
一切都要在今天結束!
明月宗與八大金剛的交戰中損失慘重,明月宗七大劍客全部身亡。
宗主南宮明月也身負重傷一蹶不振,如今明月宗由獨孤玄陽掌舵,十年過去,他的實力始終在元嬰期徘徊。
這些事情李鳳影早已調查清楚,沒有完全把握,李鳳影不會貿然行動。
獨孤玄陽年方四十,生得虎背熊腰,模樣粗獷,他身穿道袍,不疾不徐從正門走出,看了一眼李鳳影,笑道:「鳳影,想念為師了?」
身旁的「丁寧」看到獨孤玄陽怔住片刻,說道:「鳳影,他太強了,你根本贏不了。」
「我沒想過贏。」
體內元嬰溶解,李鳳影額頭天庭處亮出四圈道紋,他掀開衣袖,甩出上百道符文,金木水火土五系皆有——金系暴風劍雨,木系地底藤蔓,水系冰霜盾牆,火系爆裂火團,土系岩石巨人。
「準備了很多啊,可惜沒用。」
獨孤玄陽身子一縱,如穿花蝴蝶般靈巧避開所有符文攻擊,長手一伸,抓向李鳳影咽喉。
李鳳影扭頭閃避,手舞長劍刺向獨孤玄陽。
劍刃碰撞聲叮噹亂響,李鳳影漸漸佔據上風!
可惜有人使暗箭傷到了李鳳影,他抬頭看去,是明月宗的人,他們不會允許李鳳影堂而皇之地殺死他們的長老獨孤玄陽。
以一敵眾,終究不敵,李鳳影真氣消耗殆盡,被獨孤玄陽扼住了咽喉。
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從心底升起,十年苦修終究抵不過實力之差!
「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
「哼,迂腐獃子,去死吧。」
身體灌了鉛般笨重,李鳳影甚至來不及自爆元嬰,便被獨孤玄陽徹底壓制住,他冷嘲熱諷,令李鳳影心灰絕望。
「丁寧」在一旁嘆道:「我說過你贏不了。」
獨孤玄陽手上用力,李鳳影的脖子斷裂開來……
「啊!」
李鳳影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喘氣,後背冷汗涔涔。
「丁寧」在一旁俯身問道:「又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