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冒牌貨
李珍掩嘴輕笑,不施粉黛的臉色略有幾分菜色,由於睡眠不好,眼珠幾縷淡淡血絲清晰可見。
徐元伸手撘住她的肩膀,疑惑地問:「怎麼了,看起來這麼疲憊。」
「哎……」李珍別過臉,顯得怏怏不樂。
夏海確認了夏歸雲的身份,將其扛到自己肩膀上。
他既喜也悲,喜的是父親還活着。
悲得自然是父親現在不是人了。
夏歸雲倒是看得開,一隻狗爪子搭在夏海腦袋上,說道:「我兒不必難過,為父有朝一日會變回去的。」
徐元道:「東天宗主吳天法術高強,只要找到吳天前輩,請求他出手,一定能將夏老前輩變成人!」
夏歸雲與吳天交情匪淺,曾以兄弟相稱。
二人有過一個無法實現的理想,歲月洗禮,世事變遷,二人都明白這個理想不可能達到。
來往得也變少了。
但是昔日摯友被邪術變成了狗,吳天如果見到,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夏海道:「父親,您變成這個樣子太過驚世駭俗,如果我有機會見到吳老前輩,該如何向他闡明?」
夏歸雲道:「你不必向他解釋,只說我和他曾經有一個無法實現的理想,他自會明白。」
「那是什麼理想?」
「是一個很珍貴,無法實現的理想,你只要告訴他就行了。」
夏海點點頭道:「好,孩兒一定會和吳老前輩說的。」
徐元道:「回客棧吧,天色不早了。」
三人加上夏歸雲返回客棧,晚上李珍心緒不寧,思來想去睡不着覺,來到隔壁徐元所在的房間。
李珍進入徐元房中,發現房裏空無一人,聽到了隔壁有輕輕的說話聲。
李珍好奇心發作,貼牆窺聽,聽到夏海的聲音:「徐老弟,此去東天恐凶多吉少,依我之見還是不要帶上李姑娘為好。」
徐元的聲音響起:「沒錯,帶她一起太冒險了,把她留在這裏比較好。」
「李姑娘會同意嗎?」
「阿珍膽子這麼小,修為又不高,去了怕也幫不上什麼大忙。留在這裏更合適。」
李珍聽到這裏一拳捶在牆壁上:「你拋下我試試?」
隔壁的徐元嚇了一跳,回到自己的房間,說道:「你怎麼還偷聽人說話!不道德你知道嗎?」
李珍氣憤地伸手揪住他的耳朵:「那天你不是說要我嗎,怎麼又要拋下我?!」
「啊。」徐元捉住她的手腕說道:「快鬆開,耳朵都被你擰掉了!」
「哼!」
「我那是安慰你,怕你想不開。」徐元嘆道:「小白屍骨未寒,我怎麼能有別的想法。」
「都燒成灰了。」李珍說道:「整個太玄宗都被燒毀,什麼都沒有,我回去看過了。」
「我知道,我也抽空回去看過。」徐元嘆道:「我不是想拋下你,我怕帶上你照顧不好你,現在踏天宗兵鋒直指東天,那裏很危險。」
「那好吧,我走。」李珍眼裏閃爍晶瑩,向門外走去。
徐元一把拉着她的手,說道:「你別使性子,我只是想你呆在安全的地方。」
「我覺得你身邊最安全。」
「那……那好吧。」徐元終於鬆了口。
第二天,夏海起得最早,早早點了一桌子菜,等人到齊,三人一狗坐在客棧二樓一角用餐。
吃着早飯,夏海問道:「父親,如今踏天宗勢大,鬼面郎君的修為更是深不可測,您覺得吳天老前輩會是鬼面郎君的對手嗎?」
夏歸雲道:「難說。想要打敗鬼面郎君,只有四象劍陣才有機會。」
徐元道:「正道若不互相馳援,邪道自然囂張無比。東天何不助我大昌?」
夏歸雲嘆道:「不是不助,而是無法相助。御劍乘風,神行萬里,東天若是傾巢而出與踏天決戰,未必沒有勝算。
可是一旦敗北,最後的正道大宗門也會淪陷,踏天邪宗將主宰整個大陸。東天據守不出,自然有他們的考量。——汪!」夏歸雲突然汪了一聲,原來是途中如廁后的李珍回來了。
李珍回來后坐下,略顯靦腆地問:「我身上沒臭味吧?」
徐元笑道:「你就是掉進糞坑我也不嫌棄。」
「你才會掉進去。」李珍白了徐元一眼。
如今大昌天下九州之中,八州已入鬼面郎君之手,大昌可謂名存實亡。
正道人士基本都聚集到煙州城,也包括大昌四傑中的趙燕歌,沈清遠等知名修士。
夏海和徐元吃完早飯,便去拜訪趙燕歌。
趙燕歌在當地有自己的府邸,很好找,找到之後一番談話,趙燕歌表示願意相助,只是怕自己離開煙州,一旦踏天宗的人知曉,很可能會打過來。
沒有自己帶頭抗敵,煙州很難守住。
而且現在還少了兩個人,一個是周玉書,一個是沈清遠。
趙燕歌表示需要再聚集四人,才會考慮動身去東天宗,對抗踏天宗的進犯。
夏海心道:茫茫人海,要找到周玉書談何容易?
夏海從趙府退了出來,時間已至午時,便回到暫時落腳的客棧——君再來客棧。
客棧中徐元已點好吃食,午飯時間,三人一狗正吃着面,一伙人大喇喇進入客棧,為首的是個腦滿肥腸,穿紅戴綠的的漢子,肚圍驚人。
李珍湊近徐元笑嘻嘻道:「阿元,你看這個人肚子好大,是不是有喜了。」
「別取笑人家。」
胖漢扭頭四顧,發現靠窗的好位子都被人佔住了。
如此寒冷的天氣,沐浴暖陽,品嘗暖酒,實乃美事,現在卻有兩個傢伙把最好的兩個位置給佔住了
一位是身材瘦削,膚色淡白的灰衣劍客。
灰衣劍客腰間佩劍解下擱在桌上,端着一杯美酒淺飲,看樣子是個高手。
另一位是挑扁擔的農夫,穿着打有布丁的麻色短襖,雙手滿是老繭,正吃着一碗廉價的陽春麵。
胖漢掏出一串銅錢擺在農夫的桌上。
農夫沒有反應。
胖漢皺眉道:「莫要不識趣!」
農夫掃了胖漢一眼,便收了銅錢,不置一詞,端着麵條和茶湯到另一桌去了。
酒過三巡,喝高了的胖子有點神志不清了,主動與劍客攀談:「這位兄台好生眼熟,我們是否見過?」
劍客不睬
胖漢訕訕而笑。
他幾個酒肉朋友看不過去,出聲道:「公子無須介懷,此等山野村夫,有眼不識真英雄!」
胖漢縱聲道:「再過幾日,我便動身去玉書道宗拜師。我父親已打點好那邊的上下關係,以後見不到諸位,實在可惜呀。」
「玉書道宗?那可是煙州遠近聞名的一流道宗啊。」
「周玉書可是大昌國四大高手第一,公子拜入玉書道宗,青雲直上,掃清邪祟,重振正道,日後大有可為啊!」
「以後天下英雄都要仰仗公子了。」
胖漢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得意地瞟了一眼劍客。
劍客自顧自品酒,不為所動。
農夫呷了一口茶湯,望着窗外樓下蕭索冷清的街道,說道:「魔道猖獗,天下又不知要添多少禍事。」
劍客淡淡道:「天下事不過一劍事。」
農夫疑惑道:「世事紛雜,一劍如何了之?「
「我說能就能。」
農夫搖頭道:「不可能。」
「看來閣下想嘗嘗我的劍法?」青衣劍客冷然一笑。
農夫道:「不敢不敢。」
「我看你是敢得很!」
劍客倏然拔劍,登時滿堂劍影紛亂,肌肉切割聲不斷響起。
隨後,劍客的劍尖抵在農夫面前。
農夫面前,桌上碟子裏的牛肉塊被劍刃切成肉片,一片片串在一起。
農夫摘下一片細細咀嚼,微微點頭,對劍客的劍法表示肯定。
劍客手腕一抖,肉片有序掉落回碟中,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形,他收起劍,抱拳道:「在下散修,無名。」
農夫道:「我,周玉書。」
話音剛落,胖漢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
「周掌門!」胖漢嚇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徐元面露喜色:「夏兄,我們運氣真好!碰上了玉書公子!」
「若是周玉書,我已上前攀談,他是個冒牌貨。」夏海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