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活命之恩

「

趙致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做，任由微風吹過他的臉。

劉江笑眯眯的來到他旁邊，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書生啊，你這次可賺大發了，出來一趟就有了這麼大的兒子，羨煞我也！」

「滾一邊去！」

趙致一腳將劉江踹開，跳下車轅，來到梁才面前。

不等趙致說什麼，梁才再次磕了一個響頭，聲音又大了幾分，「爹，請收下兒子吧，爹，爹！」

趙致陷入了沉默中，看着面前這個瘦弱而又衣衫襤褸的少年，思緒萬千。

忽的想到了朱元璋的義子沐英，又想到了張獻忠的義子李定國。

明白了認自己為爹，是他們為數不多的求生手段。

在這個災荒戰亂年月，跪下喊外人為爹，是他們唯一有價值的東西，也是他們唯一的手段。

長長的出了一口氣，趙致將梁才攙扶起來，「既然如此，那你以後就跟着我姓吧！不過，想要真真正正的成為我的義子，還需要經過我的考驗。沒有能力，沒有膽魄，沒有手腕的人，不配做我的義子。」

短短的一句話，讓梁才喜上眉梢，又跪在地上，向趙致磕了幾個響頭，「爹，放心吧，以後，我定然會按照您說的來做，絕對不會辜負！」

從今天起，梁才成了趙才。

對於他來說，趙致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大腿。若是此時不抱緊，以後可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他不想再體會那種流離失所，困頓艱難的生活了。

隨着時間漸晚，風也越來越大，趙致坐在車轅上，吃着壓縮餅乾。

高碳鋼刀就放在手邊，警惕的看着四周。

趙才立在趙致的前面，瘦弱的胳膊持着一塊磚頭，黝黑的臉上滿是小心。

劉江拿着望遠鏡，站在車子上，四處張望。

視野中出現了幾個身影，緩慢的往這邊而來，劉江起了警惕，朝趙致說話：「來人了，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人。」

放下手中的壓縮餅乾，趙致拿起了高碳鋼刀。

衣服裏面的鋼絲鎖子甲貼着皮膚，冰冷的觸感讓他精神許多。

趙才不知情況如何，卻也橫在了趙致身前，緊握着手中磚頭。

卻被趙致一把拉開，推在了身後。

「你這小身板，還是待在我身後！」

趙致一步踏出，迎風而立，從劉江手中接過望遠鏡，目視前方。

來人越來越近，終於看清楚了他們。

是剛才那漢子，他帶着一幫子人去而復返，身後是一些衣衫襤褸的孩子，這些孩子良莠不齊，甚至還能看到不滿三尺的小孩，參差不齊，弱不禁風。

這讓趙致皺緊了眉頭。

漢子速度很快，須臾之間來到了趙致面前。他身邊站着一個微微有些胖的男人，四十歲上下，臉色圓潤一些，身上的衣服也相對好點。

男人笑呵呵的向趙致迎來，並沒有在乎趙致手中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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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江往前跨出幾步，攔在了趙致面前，刀尖往前，直對男人。

「後退！」冷哼一聲，目光凜然。

男人微微一愣，旋即停下，但臉上的笑容並未消失，仍是嬉皮笑臉的樣子。

「幾位，我是這裏的人牙子，你們不是要買點娃娃嗎？現在怎麼動刀動槍，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啊！」男人的臉上多了幾分諂媚。

他是個識貨的人，儘管現在天色已晚，但也看出了趙致手中的刀品相不凡。

在這個時代，一把合格的刀價格昂貴，只有那些大門大戶才能用得起。

趙致手中的刀長四尺，鋒刃閃閃，寒光畢露，上面還帶着淡淡的血痕，加之剛才漢子給他說的那些，他便認為，趙致來歷不凡，不是豪強就是一介地主。

做人牙子這麼久，男人自然明白，什麼樣的人喜歡買十五六歲的孤兒。

在不知道對象身份，苟且一些總沒有錯。

只有這樣，才能活得更久。

「這就是你帶來的嗎？」趙致的刀尖指向男人身後，指着那些良莠不齊的孩子。

男人略微有些尷尬，急忙解釋：「這位爺，十五六歲的娃娃是市面上的搶手貨，各家各戶存貨都不多，京城裏的那些公公、勛貴大人們都喜歡，成色不錯的都被他們買去了，小的實力不行，現在手中只有這些。

總共是二十二個人，十四五六歲的男娃有十二個，十歲左右的男娃有七個，還有三個十四五的丫頭。」

也確實如此，但這些少年實在太瘦了，一個個的就像是行走的骷髏，頭皮鐵青，泥垢緊貼，發須枯黃。

丫頭也基本如此，只看模樣，壓根看不出來性別，扔在人堆里，根本無法分辨。

「怎麼辦？還買不買？」劉江小聲問道。

「買，咱們沒有那麼多工夫，先買着吧，先這麼著吧！」趙致說道。

這個質量也不算壞，儘管沒能滿足趙致的要求，但也在趙致的接受範圍之內。

「我看這裏面有很多人看起來像是有病的樣子，你看那個，還是個疤瘌頭，這種人買回去，估計活不了，咱們還要買嗎？」

劉江指着一個不到三尺的小孩，問道。

那小孩似乎感受到劉江在說他，就向這邊看來。

麻木的臉上看不到任何錶情，頭上長着疤瘌，禿了一大片，這是一個小老頭，靜靜的等待着死亡。

劉江指着這個男孩，看向人牙子，聲音中多了不少怒氣：「這就是你帶過來的人？這娃娃帶回去還能活嗎？要是活不了，那我們真金白銀的錢就這麼扔了？你這人，不識好歹！」

殺過人之後，膽子和氣勢也跟着大了幾分，手中的高碳鋼刀揮舞的明晃晃。

人牙子急忙道：「那這樣吧，這個孩子我就帶回去，你們看看，還有什麼要求嗎？實在不行，你們在裏面挑挑揀揀，我把剩下的帶回去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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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還差不多！」劉江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算了，這些人咱們都帶回去吧。」

趙致攔住了趙致。

要是不買，等待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自古的人牙子可不是什麼好貨色，面對趙致時嬉皮笑臉，但面對這些孩子，可就是殘忍嗜血了。

儘管如今實力弱小，能救一些算一些。

「行，那就聽你的！」劉江沒說什麼，直接同意。

人牙子笑了，聲音很大，可是這些孩子的臉上，卻沒有多少色彩。

......

月光影下，一個小小的火堆周圍擠了二十二個孩子，小小的身軀湊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們身體透支的厲害，即便是這大夏天裏，也依舊扛不住夜晚的寒冷。

趙才站在他們面前，雙手叉着腰，大聲的喊着：「我告訴你們，是我爹買了你們，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我爹的人了，以後我爹讓你們幹什麼你們就要幹什麼，誰要是敢多說一句話，小心你們的皮......」

耀武揚威的樣子，有幾分狗腿子的模樣。

旁邊的驢車上，趙致正在整理壓縮餅乾，拆開包裝，倒進小鍋裏面。

這東西雖然也能幹吃，可沒有水的話，噎得慌，這些孩子沒吃過飽飯，突然見到這種吃食，難免會吃的猛一些，到時候容易出現問題。

用水煮開、煮爛，能好一些，更容易進食，也更容易吸收。

一旁喂着驢子的劉江聽着耳邊傳來的聲音，笑眯眯的打趣：「你這兒子真好，真是好大兒啊！」

「這小子，誰知道以後是個什麼樣子，只要不惹事就行！」趙致往鍋裏面倒了水，提着鍋子就往火堆那邊走。

劉江收回目光，專心致志的喂起了驢子。

趙致來到眾人面前時，所有的孩子都看向他。

趙才這個小崽子剛才那股倨傲勁瞬間消失，嬉皮笑臉的迎了過去。

「爹，您怎麼來了？！」急急忙忙的問候。

趙致說道：「天色已晚，給你們弄點吃的！」

這些孩子那黯淡的目光瞬間亮了起來。

糧食，就是生命，是這個時代最珍貴的東西。

趙致將手中的鍋架在了火堆上，看向眾人。

「這裏面有白面、有鹽、有油，有各種調料，這一鍋東西拿到京城外面，買幾個人命不是問題，我花了錢將你們買來，又給你們弄到糧食，可不是白養着你們，你們要給我做事，要聽我的話，聽明白了嗎？！」

趙致站了起來，指着火堆上的鍋，說道。

可大部分的人，根本沒有聽趙致說的這些話，目光死死的盯着火堆上的鍋子，就像是飢餓許久的惡狼看到一隻羔羊一樣。

「你們這些雜碎，我爹給你們說話呢，啞巴了？！」

站在趙致身後的趙才拿着一塊磚頭，惡狠狠的走到了這些人面前，凶神惡煞的樣子，差點就能將他們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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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能在災荒戰亂年間活到現在的少年，可不是什麼善茬子，沒有一股子狠辣勁，根本活不下來。

這些少年被趙才嚇了一跳，目光中閃爍着退縮。

「你們這些雜碎，想吃東西就過來給我爹磕頭，誰要是敢忤逆我爹任何意思，小心我手中的磚頭。」趙才狠毒的大聲喝罵。

在飢餓的驅使下，一個餓急眼的少年爬到了趙致面前，不停的磕頭，嘴裏連連嘟囔：「求大爺賞一口吃的吧，求大爺賞一口吃的吧！」

少年的聲音很虛弱，沒有吃過飽飯。

在他的帶動下，剩餘的那些孩子全都爬了過來，給趙致磕頭。

趙才這才心滿意足的笑了。

趙致看着眼前場面，有些感慨。

明末就是如此，誰手中有糧食，誰手中有暴力，誰就是大爺。

秩序只存在於強者的刀鋒之中，尊嚴只在大炮的射程範圍之內。

對於這些孩子來說，磕幾個頭就能吃飽飯，是一件非常划算的事。

趙致看向身旁的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小子，統領人倒是有一套，以後要是着重培養，未嘗不能領兵打仗。

要是在現代，這種做法確實不妥，可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問題，趙致的目的是整個天下，要與世界為敵，若是不能保證手下的忠誠，恐怕在起步階段就成了街邊白骨。

「我那把刀賞給你了，好好做事，別辜負我！」趙致語重心長的道。

趙才眼睛一亮，心中一喜，直接跪在了地上，朝趙致磕頭，「多謝爹，多謝爹！」

趙致道：「行了，起來吧！」

「嘿嘿嘿嘿！」

趙才傻笑着從地上站起，樂樂呵呵的站在趙致身後，美得他直冒鼻涕泡。

「你在這裏看着，我去拿點東西！」

趙致留下一句話，朝帳篷走去。

趙才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直接變為陰冷，看向了眼前這些孩子。

沒多久，趙致拿着一摞一次性紙杯子走了過來。

這是趙致專門在拼寶寶上面買的，用作這些孩子們吃飯時的餐具。

鍋子裏面的壓縮餅乾煮的咕嚕咕嚕響，本就是熟食，開水煮透便能吃。

趙致把紙杯子放在地上，將鍋子從火堆上拿下放在一旁。

並未着急給這些孩子吃，鍋裏面的壓縮餅乾還燙，這些孩子餓極了，保不準顧不上燙直接咽下去，要是燙壞了食道，那就只能等死了。

風靜靜的吹，趙才像個門神，站在趙致身後，瞪着眼前的這些孩子。

鍋中的壓縮餅乾涼了一些，趙致拿起一次性紙杯，從裏面舀了一杯子，看向這些孩子，「排好隊，一個一個的過來，誰要是敢插隊或者造亂，給我滾出去！」

趙才二話不說，拿着磚頭就往人群中鑽，連罵帶踹，讓這二十二個孩子排好了隊。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看起來比較大的少年，臉上除了黑色的泥垢之外，幾乎看不到什麼。

喉嚨上下翻滾，不斷的咽着唾沫。

趙致將手中的紙杯子遞了過去，這少年伸手就要拿。

「啪！」

趙財從一旁跑來，一巴掌拍在了少年的手臂上，罵罵咧咧的道：「剛才的話都忘了？我爹給你們飯吃，給你們活路，你們不趕緊磕頭，就這麼想吃飯？哼，哪有那麼簡單！」

少年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向趙致磕頭。

「行了，拿着飯去一邊吃吧！」趙致對少年說道。

少年接過紙杯子，二話不說就把裏面的糊狀壓縮餅乾往嘴裏倒。

咸香味道瞬間充斥了口腔，少年直接哭了。

活了這麼久，第一次吃到這麼好吃的食物，裏面的鹽味、油味、還有白面那精緻順滑的口感，比草根、樹皮要好上不知道多少。

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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