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口說無憑
呂媽媽對待家賊,那是一點兒都不帶客氣的。
被繩子綁了之後,陳媽媽不服氣,嘴裏還在說些不乾不淨的話,就被毫不客氣的呂媽媽直接送了一塊兒抹布。
老太太的榮壽堂是沈府後院裏最大、景色最好的一座院子,眾人繞過假山和池塘,遠遠就聽見正堂里傳來了熱鬧的嬉笑聲。
就連老太太院子裏的小丫頭都格外神氣些,上下打量了兩眼沈令宜,昂着下巴說:「老太太這會兒正忙呢,沒空見你,大姑娘請回吧!」
對此,沈令宜笑的溫溫柔柔,不見半分煙火氣,張嘴只說了一個字。
「打!」
當即就有個兇巴巴的媽媽跨步上前,一抬手,噼里啪啦賞了對面老太太院子裏的小丫頭兩個耳刮子。
連夏搶在她們開口之前罵道:「好啊!大姑娘要與老太太親近,你們這些奴婢卻攔着大姑娘?真是好大的排面兒!」
對面領頭的噎了噎,還要狡辯呢,「這可是老太太親口吩咐的!」
「放你娘的屁!這天底下就沒有長輩不願意親近小輩的理兒!我看就是你們這些黑心爛肝的東西在作祟,想要挑撥離間老太太和大姑娘之間的關係!」
「行了,畢竟是老太太院子裏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有什麼話,咱們還是進去和老太太說吧。」
沈令宜一句話,就是這些個奴婢們全都入不了她的眼。
以前她們老愛對着原主說什麼,「奴婢便是老太太身邊的一隻貓,一隻狗呢,您不也得敬着咱們幾分?」,那沈令宜就走她們的路,讓她們無路可走!
對面的小丫頭們都氣紅了眼。
連夏橫了她們一眼,撩起了堂屋進門處的帘子。
幾乎是在瞬間,屋裏帶着香味兒的暖氣直接朝着沈令宜迎面撲了過來!
正堂里,此時正是一片歡聲笑語。
繞過進門處的紫檀嵌瓷繡花卉座屏,沈令宜打眼一瞧,只見堂上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婦人。
她穿着一身朱紅底色綉福字的衣裳,黑中摻着几絲白的頭髮絲被梳得一絲不苟,頭上、耳朵上、脖子上、手上戴着一整套的翡翠首飾,將她整個人襯托得富貴又華麗。
顯然就是連夏口中那位,偏心眼兒到了極致的老太太了。
老太太身邊正站着一名妙齡少女,打扮得十分鮮艷漂亮,這會兒被老太太拉着手,白皙的臉上飛起兩片紅雲。
而老太太下手兩邊則坐着三個女子,看上去年紀都不大,約莫也就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其中一個的臉有些偏方,特別好認,這會兒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顯然是開心極了。
這位顯然就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小趙氏了。
「孫女兒來給老太太請安了。」
眾人回頭一看,居然是沈令宜,原本還熱熱鬧鬧的氣氛一下子就凝滯了下來。
老太太臉上有些驚愕,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眼神中閃過一絲厭惡。
「令宜你怎麼不在自己屋子裏獃著,反而到這兒來了?」
沈令宜病歪歪的給老太太行了禮,「之前未能來向老太太儘儘孝道,孫女兒心中已是不安。如今這腿腳一能走路了,孫女兒哪兒還敢耽擱呢,可不得馬不停蹄地來向您請安了么。」
一番話說得有些陰陽怪氣,立刻就讓老太太皺起了眉頭。
「既然你這病還沒好全,何必再出來惹人生厭?趕緊回你屋裏去。」
「那可不行呀。」沈令宜解了身上的斗篷,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了,她的膝蓋這會兒還疼着呢,可沒法長時間站着,「孫女兒的院子裏頭出了好些個家賊,這可把孫女兒給嚇得不輕,趕緊來老太太您這兒報信呢!」
「家賊?!」穿着杏色衣裙的女子驚呼一聲,「府上怎麼可能會有家賊!」
沈令宜看了她一眼。
哦,這位是如今暫代管家之職的沈三太太。
沈令宜也是滿臉的不敢置信,一隻手撫着胸口,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三嬸嬸說得對,我也想不明白,咱們沈府里怎會有如此囂張的賊人!三嬸嬸你將咱們一大家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我想着,必然是有小人在作祟!」
沈三太太多看了沈令宜一眼,以前……大姑娘的嘴巴有這麼利索嗎?
反倒是老太太,下意思地覺得有什麼不對。
三太太又問沈令宜:「哪裏來的家賊?可抓住人了?都偷了些什麼東西?」
沈令宜用手扶着太陽穴,竟是害怕得說不出話來了。
方才出手賞了小丫頭兩個耳刮子的媽媽走上前,福身行禮道:「回三太太的話,家賊已經被呂媽媽抓住了,如今正看管在大姑娘的院子裏。倒是賊首,奴婢們已經將她帶來了!」
一揮手,被捆了個嚴嚴實實的陳媽媽就被推到了眾人的眼前。
老太太眼皮狂跳,這才想起來為什麼覺得不對勁。
陳媽媽可是她派去沈令宜院子裏抬東西的人啊!!
見了這「賊首」,沈三太太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鵪鶉,頓時沒了聲兒。
她暗暗瞪了沈令宜一眼,覺得這大姑娘可真是不懷好意!
小趙氏和許淑怡顯然也認出了陳媽媽,連忙將視線看向了老太太。
拍了拍許淑怡緊張抓着她袖子的手,老太太十分威嚴地說道:「這都是一場誤會。」
沈令宜挑了挑眉,「誤會?」
老太太一本正經的說:「淑怡雖然不是沈家人,但是在我心中,她和我的親孫女也沒什麼兩樣。」
「既然如此,她要和陳家公子成親了,咱們沈家為她添一份嫁妝,有什麼問題嗎?」
沈令宜就笑了。
「添妝,自然是沒問題的。但是哪有表妹給表姐添妝的道理?」
老太太的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了。
「陳媽媽帶人去搬的東西,不都是令宜你自己答應給淑怡的?你現在怎麼這幅小氣的樣子!」
老太太的話,一下子就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沈令宜的身上。
原主的爹娘因公外放,卻將她留在了家中讓祖母照看,一個軟弱的孩子守着豐厚的庫房,如何不招人惦記?
而眼前這個一心偏疼娘家人的老太太,很顯然就是想逼着沈令宜,讓她親口承認。
不過她們的滿心算計,只怕是要落空了。
從前的沈家大姑娘怕老太太,鎮國長公主會怕她嗎?
沈令宜攤了攤手,在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輕飄飄說道:「是嗎,竟還有這事兒?孫女兒實在是跪得太久了,怕是除了膝蓋,還凍壞了腦子呢。」
「實在對不住,孫女兒……不記得了呢。」
方才代沈令宜開口的敦實媽媽就說道:「連大房主子都不知道的事兒,自然是這起子欺上瞞下的奴才在作祟!老太太,這些奴才可千萬不能留呀!其他人發賣也就是了,這賊首,」
她指着被捆得像個粽子的陳媽媽。
「當眾將這賊首打死了事,以儆效尤!」
老太太萬萬沒想到竟遇上個硬茬子,臉色鐵青,「陳媽媽可是我的陪嫁!誰敢動她!!」
敦實媽媽用一種十分失望的眼神看着老太太:「若是老太太您如此優柔寡斷,那咱們就只能報官,請官府中人來評判評判了!」
小趙氏連忙出來打圓場,「哎呀,怎麼說著說著就變成要報官了?何至於此!」
她朝着沈令宜使眼色,「大姑娘,當時可是你親口答應讓老太太派人去你院子裏抬東西的,現在你怎麼能用一句「不記得了」作為託詞呢?」
「再說了,陳媽媽可是老太太身邊的貼心人,你這孩子若是鬧夠了,還不趕緊將陳媽媽鬆綁了,對她道一聲歉,再讓她去好好的搬東西!」
沈令宜抬起頭,一雙美眸燦若星辰,「表姑母,您這會兒是用什麼身份在和我說話?」
小趙氏小意溫柔地說道:「這,大姑娘你自己都稱我一聲「表姑母」呢,你說我是用什麼身份?」
沈令宜冷下臉,「既然如此,我沈家處理家賊,和您一位姑表親有何干係?」
小趙氏愣了一下,吶吶說不出話來,眼中瀰漫出一層委屈的水霧。
老太太心疼得不行,她冷冷斥道:「夠了!你好歹也是沈家的長房嫡女,說過的話難道就不用做數了嗎?!作為你的祖母,我總要給你留些臉面,添妝的事情就這麼說定了。」
沈令宜聞言就笑了,笑老太太妄想能用這樣的態度就將她壓下去。
「您說有,我說沒有。老太太,口說無憑,這事兒是要拿出證據來的!您有我親筆寫的贈與書嗎?或者,哪怕不是我親筆寫的,有我按手印的文書也行,您有嗎?」
老太太:「……」
小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