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一世錢
穆道承心下一時疑惑,「大兄弟的意思?」
「前日讓前輩與方丈大師先來青龍山,是想智苦以為晚輩會伏在暗處,未探明情況下是不會輕舉妄動。」
「但如前輩所言,智苦想是會去皇宮對君貴不利,晚輩此下當趕回皇宮佈置守護君貴事宜,但須五日……而這期間智苦若發現晚輩守在皇宮,屆時恐是會對前輩、大師動手。」
楚南風之所以先讓穆道承等人先來青龍山,是料智苦未明虛實不敢妄動,但經穆道承提醒,心恐分身去安排守護郭榮事宜,留下穆道承等人會為智苦、智光聯手所趁。
穆道承當日在遼東胎丹神識入了拳劫,損了不少氣機,後來又助蕭慕雲驅蠱入境,卻使他氣機難以圓滿無法踏入元嬰大成,此下修為卻是輸智苦一大籌。
但知若明無與智光對上,憑自己與文益、方元三人無有「天雷音」功法,卻非智苦對手,又不知楚南風五日之數的意思,略一遲疑,言道:「大兄弟所言五日之數是為何意?」
「此下我等要分身兩處,但需人手,晚輩想傳信讓內子去興王府請賀師叔前來相助,屆時由晚輩與明無大師守在青龍山。前輩、方丈與賀師叔、方主事護於皇宮,加上大內侍衛,縱使智苦了得,想他也是不敢輕易硬闖。」
對於賀梅修為,穆道承自也聽楚南風言過,但知此下多位抱丹大成高手,卻是多一份勝算,聞言點頭道:「我等落腳的山洞易守難攻,又有神虎營衛飛矢相射協助,但使智苦攜智光同來,應可對付下來,大兄弟且是放心回去安排。」
方元接言道:「使人通知郡主事宜,方某此下就讓神虎營衛中的箭衛去辦,免得耽誤時間。」
此下隨行來青龍山神虎營衛,皆是岀自原來的通寶閣箭衛,自是不必回開封再行安排。
「如此甚好。」楚南風點了點頭,望了一眼已近申時的天色,便是與眾人告辭而去。
青龍山距開封只有兩百餘里,楚南風回到城中才為酉時,但想智苦若是行刺郭榮,必是會在夜深之時,便向江秋白府中尋去。
但見楚南風到來,心下驚疑的江秋白將他迎進書房落座后,便是問道:「葬冢可為護住?」
當日江秋白被智苦讀取記憶醒來之後,但見自己置身於龍脈靈穴之中,心頭震駭不已,對於智苦所問護道人之事又大為疑惑,但想弄清智苦所謀,便收回了死志,對於智苦給與的米粥、野果也為食用。
智苦心知江秋白日後對趙杜氏行事大有用處,自是不會取他性命。但見江秋白肯食用粥果,猜出他的用意,智苦心頭一喜,江秋白心無死志,反是省卻智苦每日要逼他服食辟穀丹的麻煩。
待到仲夏,智苦便用百劫拳拳劫傷了江秋白神魂,過有月余后才將昏迷不醒的江秋白送到開封。楚南風大喜過望,卻是認為智苦不殺江秋白,是為了損耗自己與明無的修為氣機。
江秋白醒來之後,將自己所見告知楚南風,卻是打聽起佛劫以及護道人事情。楚南風唯恐智苦復是尋到江秋白讀取記憶,自不敢將真相相告。為安撫疑惑不解的江秋白,答應等護冢事後再為告知,同時卻也吩咐不可將佛劫與護道人之事言與郭榮知道。
江秋白智慧之人,心中是為猜到佛劫、護道人之事與郭榮大有關係,想到智苦神通會讀人記憶,心知自己知道太多反是不妙,便也收起打聽的念頭。
但對於熒惑凌犯河中、魏兩星之日的護冢關鍵所在,楚南風卻也告訴了江秋白實情,當下見楚南風前來,江秋白便是出口相詢。
此下洛逍遙已為智苦所擄,已無必要對江秋白隱瞞,楚南風才是將真相言出,江秋白聽得一身冷汗頓岀,一時間目瞪口呆、駭然失色,良久之後,方是言道:「開封與青龍山距有兩百餘里,只須一個多時辰腳力,智苦但需用五日時間重新佈陣遮掩龍脈靈穴所在,師兄何不將人馬守在開封……師兄與明無大師可每日前去查看一次,若是窺出了靈穴顯現,屆時再趕回調集人馬前去也是不遲。」
「師弟有所不知,劫道渙散之時,智苦須立時用「易氣金訣」佈陣護住靈樹不倒,其所需時間至多三個時辰,倘使錯過智苦佈陣時間發現靈穴所在,屆時想是他已帶上逍遙離開龍脈了。」
「而「易氣金訣」是為不世奇書,當世之中無人可以破解那陣法,我等到時縱使尋到靈穴所在也是枉然。唯是趁智苦佈陣之時救下逍遙,尋法修復他被剝離的地魂,使散去的怨氣重新聚匯成道,而一旦劫道重生,就會使智苦前功盡棄。」
江秋白緩緩點了點頭,遲疑片刻,言道:「此下眾人守望在青龍山,那君貴問起……當如何應對?逍遙被擄又如何與說?」
「逍遙被擄倒是容易應對,就說他護冢受傷,需閉關療治。」楚南風沉吟道:「至於眼下守在青龍山……到時只能再以言相誆了。」
江秋白望了一眼透窗而入的天色,「天色將晚,那我等就進宮佈防守衛人馬。」
楚南風點了點頭,站起身子,與江秋白離府向皇宮而去。
郭榮得悉楚、江二人到來,便着人迎到御書房。落座之後,未待郭榮見問,楚南風便為言道:「我有負皇上重託……那五老山葬冢已為人所破。」
郭榮神色震變,「那師伯可知,葬冢被破對龍脈大運有何影響?」
「葬冢雖破,但不會立馬對龍脈大運造成影響……」
「為何?」
「葬冢被破,是使靈穴出現缺口,但將替代之人的祖骸置入其中,方能奪取這龍脈大運。要將骸骨置入靈穴,卻會使地脈波動,那遮掩住靈穴所在的陣法是會受影響而破開,反是讓我等有機會尋岀靈穴……」
「而將那骸骨置入靈穴要費不少時間,屆時但有機會阻止他們行事,是故我將人馬轉而守望在青龍山以做應對。」
郭榮鬆了一口氣,略一遲疑言道:「護守五老山葬冢是明無大師還是穆先生?可是有所受傷?」
但知若是楚南風守護五老山葬冢,應無可能為人所破,郭榮便猜斷是明無、穆道承二人中的一位。
「是明無大師與逍遙。明無大師損了氣機但無大礙,逍遙是為受了內傷,我已是讓他閉關療傷……」
「哦?!逍遙師弟受傷了?那何時會為康復?」
「應是一年左右才為痊癒,皇上但可放心。」
「那明無大師可是看到破冢之人的容貌,知道他們的來歷?」
楚南風但想此問若含糊作答是為不妥,略一沉吟言道:「破冢之人是為佛門弟子,法號智苦,但猜應是出自遼地寺院之中……」
當日曾是對郭榮言謊是遼人圖謀龍脈大運,楚南風此下不得不如此作言。
「釋家妙道終是有行惡之徒,但有文益、明無這般維護天下太平運道的大德高僧,也是生有智苦此等無識僧人……」
郭榮言語一頓,略一沉吟又道:「若那靈穴為智光所圖,對天下一統大運可是有影響?」
「有。至少會削減一甲子國運……」
楚南風倒未言假,此下冢陣已破,倘使洛逍遙地魂被剝離而劫道渙散,郭榮必然身亡。屆時他自身運數以及行舉佛劫所獲功德的一甲子年祚,便會消去。
郭榮一驚,「一甲子天下太平運道失去,日後卻是會使諸多百姓陷入苦難,此下當是要不留餘力守望青龍山,阻止智苦所謀……」
「要將替代之人的祖骸置入靈穴,使靈穴認主,還須……」楚南風言語一頓,嘆了一口氣,言道:「還須皇上有失才能做到,故而我趕來大內佈置守護皇上之策。」
郭榮一愣之下頓然沉言,良久之後方是嘆了一聲,言道:「那師伯做如何安排……?」
「方才來大內途中,我向江師弟了解了大內宮殿的佈局。這五日之內,皇上暫可先在與后菀相阾的「寶文閣」休寢,待我所請的相助之人到來后,皇上但可如常坐息。」
御書房共有三處,建在西側延禧宮與寶慈宮中間的一條軸線之上。分別取名為「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此下楚南風所處便是「龍圖閣」。只因它建在最前面,郭榮罷朝之後,但有政務皆是在「龍圖閣」署理。
「師伯是請何處高人相助?」
「是內子師門長輩賀師叔。待她來后,我會請穆前輩、文益大師、方主事共同守護皇上,加上宮中侍衛但可應對。而皇上若出征在外,千軍萬馬之下,智苦更難得手。」
「可知智苦一眾有多少人馬?他們身手如何?唯師伯與明無大師守望青龍山……可是有把握應對機變?」
「據我所知此下智苦他們只有二人,身手皆是金身境……」楚南風沉吟道:「以我與明無大師的身手是無絕對把握應對,但可拖延兩三個時辰。一旦窺出靈穴所在,我便會使神虎營衛趕回通知穆前輩他們……」
未待楚南風講完,郭榮接言道:「青龍山與開封來回至少也要兩個時辰多,若是有所意外,卻是大為不妙……」
言語一頓,望向江秋白,「師叔可記得方常勝方幫主?」
江秋白心念一動,「皇上想讓方幫主前來相助?」
「正是,他憂國憂民胸懷,但知遼人破壞天下太平運道,必是會前來相助。」
對於方常勝,楚南風是未為謀面,但他早是從洛逍遙口中得知他身手不凡,心知此下自身人手不足,若得方常勝來助,自是最好不過,聞言與江秋白互視一眼,點了點頭,「那方幫主此下身在何處?」
「在相州,可即刻使人前去相請,明日當會來京。」
「好,那就依皇上安排。」
一經敲定,江秋白便起身安排人手去相州請方常勝,同時調集神虎衛、龍勇衛人馬,與楚南風一起陪同郭榮前去「寶文閣」。
待將佈防事宜安排妥當之後,已過亥時三刻,但知郭榮明日還須早朝,楚南風便讓郭榮早為休息,自己則與江秋白在閣廊上守護。
寅時三刻將過,要去臨朝的郭榮便為醒來,望着守在廊道上一夜未眼的楚、江二人,心下感慨萬分,「天已破曉,但想智苦不會前來,師伯、師叔一夜勞累,此下但可去東、西兩廂房休息。」
江秋白與楚南風互視一眼后,言道:「微臣身負朝職,當隨皇上身側,待朝會後再休息不遲。」
郭榮搖了搖頭,「師叔神魂受傷未為痊癒,且可不必與朝,師叔此下身在大內,朝上若有要事,我退朝之後也可與說……」
楚南風行出廊道,身形一閃,縱身躍上旁邊宮殿屋頂,環顧四周片刻,又為向四處宮殿掠去,施展氣機查探細查,終是未感應有智苦的氣息,便是轉了回來,望向郭榮道:「那我就與江師弟稍做調息,皇上罷朝之後,且先移到「寶文閣」署事。」
待郭榮領着前來候駕的孟小虎、常山等一眾護衛前去臨朝,楚南風便與江秋白分別進入「寶文閣」東、西兩側廂房打坐調息。
過有半柱香功夫,凝神調息的楚南風聽得遠處傳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但想若非急事,大內禁苑之中絕不敢有人大聲行事,心念一動,便是打開房門而出。
此時江秋白也從西廂房隨聲而出,二人互視一眼,便是向院門前出,將及門口,隨着急促的腳步到來,一臉驚色的孟小虎,背負昏迷之狀的郭榮出現眼前。
楚南風驚魂但生,未加思索地從孟小虎背上接下郭榮,箭步衝進正屋,將郭榮放在屏風后的床榻之上。
把脈探息片刻,楚南風便將郭榮扶起坐正,盤腳上了床榻,一掌貼向他的身背,待有半柱香之後,方見郭榮蒼白的臉色漸顯紅潤。
楚南風收起手掌,下了床榻,將郭榮身形平躺放在床上后,轉而望向驚色未消的常山,「速去青青府上取「歸元丹」,有多少拿多少……」
常山未為作答便是轉身疾奔而去。
「君貴他何以如此?所受何傷?」江秋白一時驚疑。
「君貴七魄靈力與體內相連脈絡被人斷開,精氣血乍然不能流貫,便為昏迷……若我所料不差,他應是為「宿命通」所傷。」
「宿命通?是智苦所為嗎?」江秋白心頭狂震,望向躺在床榻之上的郭榮,「君貴此下的傷勢如何?」
「我已用氣機使他精氣血呼應相循,過了一個時辰左右應會醒來。但無七魄靈力使精氣血具有再生之能……壽元恐怕只有一年半載之數。」
江秋白倒吸一口氣,「那師兄可知有何方法可以救治?」
楚南風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半巴掌大的錦盒,將它打了開來,取出盒中一枚銅錢,望着銅錢,言道:「當日我無意中與一位道號玄空子的仙長結緣,他將此錢贈我,說是若有人為宿命通所傷,可參悟他留下的偈語,尋出救治之人……」
「是何偈語?」
「此乃一世錢,尋上白雲間,三太神功法,可解宿命通……太易乃神始,太初為氣生,太始是精形,若我所料不差,應是指修習「太易」、「太初」、「太始」三門功法之人。而玄空子言中所指被「宿命通」所傷之人,但猜就是君貴無疑。」
「何以見得?」江秋白疑道。
「在得知智苦會用「宿命通」剝離逍遙地魂之後,我曾以為玄空子所言是應在逍遙身上。後來與文益大師交談,是為得知要修復被「宿命通」功法剝離地魂,卻須貫通「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四門功法才可。」
「而玄空子曾斷言我日後入了因緣之中,便會知曉受傷之人是誰,偈語又稱是三太神功,是故此下猜斷是為君貴。」
江秋白沉思片刻,言道:「此乃一世錢,尋上白雲間,三太神功法,可解宿命通……這偈語最關鍵之處應是在「尋上白雲間」這五個字,師兄可是猜出其中所指?」
「對於此偈語,我卻是悟不出所尋何人。」楚南風搖了搖頭,「但等君貴醒來之後,我去與文益大師、穆前輩請教一下,或以他們的見識,能夠猜斷岀玄空子所指何人。」
江秋白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望向孟小虎,「皇上是如何導致昏迷?」
許是知道郭榮有救,孟小虎神色已為鎮定,聞言應道:「我等隨皇上過了垂拱殿,在與文德殿後殿入口距有三丈余遠的御道上,行走中的皇上身形突是一頓,略一搖晃,旋而便癱倒而下,幸是常山反應極快,一把抱住才未為昏倒地上……」
「那時周邊可是有異動之處?」
「我當時心神慌亂卻是未去細看,但垂拱殿與文德殿之間的御道寬有三十餘丈,若是有外人出現,御道上站值的護衛當可看見……」
「距文德殿三丈之處昏倒……」江秋白望向楚南風,「方才師兄也曾細查四下,智苦若是潛在文德殿附近,當無可能躲得過師兄元嬰大成的魂力查看……難道他是伏在遠處,待師兄回到「寶文閣」之後,再潛到文德殿,用元神出竅將君貴傷了?」
楚南風搖了搖頭,卻也未作言答,舉目望向躺在床上的郭榮片刻,突是舉步靠近,俯身伸手取下郭榮腰間的黃色雞心玉佩,端詳良久,言道:「此玉佩君貴可是常為佩戴?」
「這玉佩是青青郡主送與君貴壽誕的賀禮,君貴視她但如親生,對此佩自為愛不釋手,一直佩戴身上……」江秋白言語一頓,略一遲疑,又道:「難道這玉佩與君貴受傷有關?」
但聽是為常青青所送,楚南風皺了皺眉頭,沉吟道:「當日懸空寺悟真大師是通過希蘭送與我的玉佩,用宿命通功法斷出她未為遇難,有謂玉能通靈……」
話未講完,江秋白驚道:「師兄是說智苦他是通過玉佩傷了君貴?但這玉佩在君貴身上,他是如何可以做到?而這玉佩是四年前青青所送,難道他在四年前就能佈局……使之今日為用?」
「哦?!是四年前?」楚南風一愣,略一沉吟,反是將玉佩佩上郭榮腰間,轉而望向江秋白,「對於「宿命通」功法我亦是未知其妙,屆時請教文益大師再說。」
此時常山已是將「歸元丹」取來,遞與楚南風道:「府上只有十粒,青青聽說皇上要用,已是去徐家藥鋪購置藥材煉製……」
楚南風點了點頭,接過「歸元丹」取出一粒,放入郭榮口中后將他扶起,右掌貼在他的身背,運轉氣機催化藥性,過有一盞茶功夫,郭榮便是睜眼醒來。
「我可是遭了智苦暗算?」
楚南風點了點頭,「我疏忽所致,卻是使皇上遭了暗算……」
「天意使然,與師伯無關……」郭榮搖了搖頭,言語一頓,挪了挪身子,神色平靜的望向楚南風,「那我還有多少時日可活?」
楚南風心頭一酸,「皇上是為「宿命通」功法所傷,我已是知曉救治此傷的功法,皇上且安心休息……」
「哦?!是何功法?」
「貫通「太易」、「太初」、「太始」三門功法之人。」
「那師伯可知何人貫通了這三門功法?」
楚南風略一沉吟,「當日我尋上青城山,曾向道家門人打聽過貫通「五太心經」功法之人,但知蜀地通微真人,華山扶搖子皆是修有這三門功法……」
「哦?!白雲先生他也修有這三門功法?」
楚南風心頭大震,與江秋白互視一眼后,言道:「皇上所說的白雲先生可是指扶搖子道長?」
楚南風聽聞那通微真人隱於青城山中,便是猜測郭榮口中的白雲先生是指扶搖子陳摶。
「正是,去年得知洛師伯傷病要須丹藥醫治,我聽聞他精通丹道,就將他請來開封請教丹道術法。交談之後,但知他懷有經綸之才,便想留他在朝中以資國策,可惜他堅辭不受,想他是為閑雲野鶴人物,我便賜號「白雲先生」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