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二哥哥
薛騁走在前面,努力攔住了快他一步的裴十柒,扯着她的袖子將人拽了回來,一步步的走過去。
離遠看時還看不清楚,近幾步才瞧清有個人影在地上倒着,兩人走近后瞧見一男子臉朝下倒在石子路上,薛騁將人的身子扶正,看清了此人竟然是馬賦財。
“莫不是有人快了我們一步?”裴十柒看着薛騁問。
薛騁伸手驗了驗馬賦財的鼻息,確認馬賦財已經死了,收回手鎖着眉頭說:“看來的確如此,咱們快走。”
這深更半夜,殺了馬賦財的人還未必走遠,可能就是拋下一個誘餌等他們上鉤,若是在此地久留,保不齊會遇到什麼危險。
“那這屍身我們還要不要管?”
“別管了。”
兩人順着旁邊的路走向了一間涼亭,這涼亭遠離石子路,薛騁坐下后同裴十柒說:“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這話怎麼說。”裴十柒問。
薛騁警惕的看向四周:“外頭有皇帝派去的人盯着,院裏也有馬家的下人,想躲過下人的眼睛容易,想躲過那些訓練有素的人卻不是易事。屍身的溫度還未散,可見人剛死不久,能在我們前面不久殺了人卻絲毫不叫我們察覺,這人不會是個蠢材,功夫定然是厲害的。”
他說的話裴十柒理解了。
她點着頭肯定道:“你說的不錯,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們既然也是來殺馬氏兄弟的,遇見他也未必是壞事吧?”
薛騁抬起頭來看向遠處:“就怕馬賦祥此時已經遇害了。”
夜晚的空中有兩道身影翻了過去,沒發出半點響聲,可帶動了身邊的風還是被薛騁抓住了。
他用力將裴十柒的肩膀往下壓,自己則躲在了石凳的後面,等人走遠了他才慢慢的抬起頭來。
裴十柒在他旁邊瞧着,眯着眼睛說:“這是宮裏的人吧?”
“看來那先我們一步的人已經被發現了。”薛騁站起身來:“咱們也去瞧瞧吧。”
馬賦財的屍身不僅被他們兩個人發現,也被建陽帝派去的人找到,有這麼一個不顯山不露水能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殺人的刺客,不揪出來他們寢食難安。
況且建陽帝吩咐他們的事就是盯着馬氏兄弟,建陽帝心裏是如何想的他們並不曉得,萬一是不打算讓馬賦祥和馬賦財死呢?所以他們有必要抓出那個隱藏與黑暗的兇手。
薛騁和裴十柒跟在兩人的後面,發現他們去了馬賦祥的院子,反手關上了院子的門。
裴十柒躲在了屋頂,薛騁躲在廊下,二人小心的聽着裏頭的動靜。
馬賦祥聽聞弟弟死了,不可置信的站起身來,拍着桌子吼道:“你們是做什麼吃的!我弟那麼大的一個人,莫名其妙死在了院子裏,你們卻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
其中一個人語氣有些高高在上,絲毫不把馬賦祥放在眼裏:“陛下派我們來是盯着你們,而不是保護你們,你是不是弄錯陛下的意思了?”
馬賦祥被噎的面色一紅,緊接着又說:“既然不是讓你們保護我,那大可以讓你們直接殺了我,反正不可能是讓我們兄弟去死,否則直接賜死不好嗎?你們沒完成自己的任務,就要付出代價。”
另一個人問:“呦,那你的意思是,我還要為你弟弟償命不成?”
“我不是那個意思。”馬賦祥知道大勢已過,馬家想要恢復到從前的盛況已經是不容易了,這個節骨眼上能保住自己的命都是難題,所以說道:“我弟弟死了,但我不能死,否則陛下若是知曉,想必不會讓你們這麼痛快交差。”
兩人對視了一眼,也承認馬賦祥說的對,但並不打算向馬賦祥低頭。
“陛下讓我們做的事,我們會做的很小心,但陛下只是讓我們看住你們兄弟,不讓你們出這個門,卻沒說你們在府里的生死也要我們來管,你用此事來嚇唬我們很沒必要。”
馬賦祥的臉色越發難看,忽然提高聲音吼道:“那現在殺我弟弟的人可能還遊盪在府里,你們不管我還能找誰管去?難不成稍後你們離開我的院子,我又像弟弟一樣被人莫名其妙的殺了,你們就滿意了,就能交差了?”
“馬大人,你好歹也在朝廷待了多年,也曾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怎麼做事如此不小心,情緒都掌控不好?”那人笑了笑說:“你的安危我們會格外注意,除此之外我們能做的事也實在有限,說起來就算你今日死在我們的面前,陛下也不會怪罪我們的,何來不能交差?”
馬賦祥頓住了。
他似乎是從此刻才十分認真的想了想自己的處境,然後恍然大悟一般,問道:“難不成,陛下讓你們盯着我,是防止我們逃跑?”
“那你以為呢?”
“所以說,就算我死在府中,陛下也只會以為是我想強闖出府,被你們所殺?”馬賦祥又問。
看着對面的人沉默,馬賦祥這一顆心也漸漸沉入了谷底。
蹲在屋頂的裴十柒看着十分蕭條的馬家院子,也確認了馬賦祥方才的話,建陽帝本就沒打算讓他們活着的。
馬賦祥並非有才之人,他武不能領兵打仗,文也沒做出什麼貢獻來,之前看似重用他,卻也沒給他的手裏塞過任何實權,這種人是死是活建陽帝都不在乎,不過是馬皇后的哥哥,不厚待的話老百姓會議論罷了。
如今馬皇后死在冷宮,馬家再也不會熱鬧起來,哪怕馬家人還住在這院子,府里依然是冷冷清清,所有被稱為主子的人行事都非常小心,生怕一個不注意就丟了命。仟仟尛哾
薛騁神不知鬼不覺的躍上屋頂來找她,裴十柒說道:“和我們沒什麼關係,只是殺了他不會有人追查罷了,但殺他之前還是要小心些,不要露出痕迹。”
正說著話,屋裏的兩人推門出來,二人瞬間閉了嘴,靜靜的等待他們走遠。
然而就在那兩個人走遠,薛騁和裴十柒打算下去時,院裏忽然又有了聲響,彷彿有人跳進牆內落在地上。
薛騁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裴十柒立馬閉了嘴,悄悄的探出頭看向了門的方向,果然瞧見一道人影手裏拿着匕首,正在快速的朝廊下移動。
屋內燭火被吹滅,再沒了一點動靜,此人從窗子翻了進去,之後便沒有任何聲音了。
薛騁與裴十柒跳下屋頂,躲在窗外,想要聽的仔細一些,這一聽卻令裴十柒瞪大了眼睛。
屋裏的聲音,她曾經非常熟悉,熟悉到這輩子都難以忘掉。
“竟然是你!怎麼會是你!”馬賦祥似乎不方便說話,嗓音發低像是被誰掐住了脖子:“你應該早就死了才是!”
那人冷哼道:“托你的福,我被人所救,還沒死!只是我身負重傷,拼盡了全力回到京城,蘇家人卻都不在了,你該死!”
聽他提及蘇家人,裴十柒和薛騁都不着急進去了。
只聽馬賦祥大聲呼救,可他的脖子被人緊緊掐住,呼救的聲音能傳出屋子已經是很艱難了,那走遠的兩個人根本什麼都聽不見。
“你喊破了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當初你帶人闖進蘇家,取了我親人性命,這筆賬我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難以忘卻,今日我來就是取你性命的,受死吧!”
他鬆開了掐着馬賦祥脖子的手,伸向旁邊去拿刀,馬賦祥藉由他不方便猛地推了他一把,接着用力的往外逃。
只是馬賦祥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門外還守了兩個要殺他的人,雖不是等候了多時,卻也沒打算放過他。
在他打開門的一瞬間,薛騁一腳狠踹在他的胸前,直接將馬賦祥踹的飛起,重重的落在桌子上。
桌子被壓塌,馬賦祥呼吸困難,屋內本想殺馬賦祥的人停住了動作,以為自己被發現了,打開窗子便要逃。
結果裴十柒守在窗口,和從窗子裏逃出去的人面對面碰上。
這一眼,刺的裴十柒眼眶發酸,此人既熟悉又陌生,從前的英俊瀟洒如今都掩蓋在了一副乞丐的模樣之下,亂糟糟的頭髮將眼睛遮住大半,臉上兩道疤痕依稀可見受傷時是多麼的可怕,最重要的是他還沒了一條胳膊。
“你是?”
裴十柒話還沒說完,這人就像是瘋了一般,用力將人推開,轉頭便往牆的方向逃。
薛騁從後頭追上,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那人回過身與薛騁廝打,可他畢竟是缺了一條胳膊的人,比功夫這一塊不如薛騁,三兩下便敗下陣來。
“等等。”裴十柒阻攔住了薛騁,拉着男子的胳膊問:“你是蘇堯對嗎?”
被稱為蘇堯的男子停下了動作,似乎是驚詫,也可能是恐懼,頓了頓後繼續掙扎想逃。
薛騁倒是停住了動作,他吃驚的看着面前的乞丐,又看了看裴十柒,十分不可思議。
在他的印象里,蘇綻青的二哥哥是那麼一個神采奕奕的人,他和喬家姑娘成親的那日薛騁還去觀禮過,現在還能清晰的想起來蘇堯從高頭大馬上下來,一箭射中轎門迎娶新娘的場景。
怎麼如今,蘇堯成了這個樣子?
方才馬賦祥砸碎了桌子的聲音引來了建陽帝派來的人,裴十柒擔心蘇堯逃了,攥緊了他的手腕說:“我們先走,我有事問你!”
外頭有人來,蘇堯不得不安靜下來,被裴十柒揪着離開了院子,落地后蘇堯還忍不住問:“能不能等我把那雜碎殺了?”
“用不着,三皇子能替我們將他殺了。”裴十柒頭也不回的拉着蘇堯往外跑。
跟在後頭的薛騁沒法子,只好折回去打算殺了馬賦祥,可馬賦祥早就從地上爬了起來,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兩人闖進院子,薛騁閃身躲在了暗處,看見散落一地的桌子,二人呼喚着馬賦祥的名字,好半晌才有人顫顫巍巍的答應:“你們怎麼來的這樣晚啊!我就要被人殺了!”
看來馬賦祥並沒有逃出這個院子。
薛騁心裏惦記着蘇堯,想知道這兩年在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所以也等不及了,看見馬賦祥出來后直接出手。
裴十柒與蘇堯跑了很久才停下來,蘇堯甩開了她的胳膊,質問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麼你能認出我來?”
“二哥哥,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可能無法理解,事情發生了這麼久,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自己都沒弄明白,可事實就是這樣,我是你的妹妹。”裴十柒紅着眼,語無倫次的說著:“我是青兒,我是綻青啊!”
蘇堯眉頭緊皺着,仔細的看着裴十柒的臉,終於認出了這張臉的主人:“你不是青兒,我打聽過三妹妹的情況,他們說青兒死在邊關了,就是那馬狗賊親手乾的!”
“我真的是青兒,我沒有死,或者說我是死了卻又活過來了。”
“你和梁國公府裴家的人,是梁國公的三女裴十柒,為何要冒充我妹妹?”蘇堯語氣不善的質問。
裴十柒抹了把眼淚,抓起蘇堯的胳膊,指着他的肩膀說:“你這裏,有一道燙傷,是小時候父親讓你哄我時,你為了保護我被爐子燙的!燙傷的痕迹大約兩個指甲大,對不對?”
蘇堯拿出了不好騙的樣子:“我隨父親征戰多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數不勝數,旁人能知道一些也不難。”
這話讓裴十柒從難過和激動變成了想出腳踹在他的身上,情緒轉變的如此突然,她自己也沒想到。
“你和二嫂嫂成親還多虧了我的幫助呢!你說你喜歡二嫂嫂,我就幫着你去送帕子送香囊,父親得到的一對玉鐲你也偷偷拿給我讓我去給二嫂嫂送去,因為這件事父親還說過我一通,你也忘了?”
這下蘇堯想不通了,他伸出胳膊,用力的掐了掐裴十柒的臉,還是不信道:“不應該啊,不像是面具。”
“我真的是你的妹妹!”
這話被后追來的薛騁聽見,腳步控制不住的慢了下來,似乎是想聽聽她還會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