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再遇故人

燃起的爐火散發出一陣陣熱浪，頃刻驅散了屋內透骨的寒氣。

秦悠悠湊近炭盆，伸手虛虛搭在上面取暖，喟嘆一聲。

以後的日子若是都像這般，不知道有多愜意。

因着一大家子都在忙於籌備婚禮，日常生活上難免有所疏漏，林聲便撥了三四個機靈的丫鬟下人過來，負責他們的日常起居。

次日清晨，秦悠悠洗漱完用過早膳，就陪着盧廷蘭去早市上買一些豬肉回來腌制。

冬臘風腌，蓄以御冬，寒冬臘月里，蒸上一些臘肉臘腸，一家人圍在炭盆邊談天說地，這才是最撫人心的人間煙火氣。

「我在這邊，伯母快來。」

早市上東西多，人更多，秦悠悠小心走路的同時，還得分出一些心神，免得過於興奮的盧廷蘭走丟。

盧廷蘭出嫁前是朱門貴女，嫁給慕容復后更是過了幾十年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日子，到老了來這麼一遭，反而激發出對烹飪家務的興趣。

昨天她無意聽到婢女們議論過年節家裏要置辦臘肉，這種東西以前府里的廚子會做，但她嫌油膩，往往不動筷子，現在聽到，竟然臨時起意也想自己做一做。

這是她第一次逛早市，處處看着都覺得新奇。

兩人買了豬肉，又買了一些羊腸作為腸衣，茴香八角若干，還有一些裝點的小物件，身後小廝的懷裏都快堆滿了。

本來說好要走了，可沒多久，盧廷蘭又被街邊的酸辣豆花給絆住腳步。

兩人坐在凳子上等候豆花出鍋的時候，隔壁桌正在議論昨天有個女子傷人後被捕入獄的事情。

秦悠悠結合時間地點簡單分析一下，恍然發現他們口中的女子就是張小小。

昨日她分明看到的是一夥男子將她圍堵在巷尾，現今不明不白的入獄，許是又得罪了什麼吧。

她搖頭暗道一聲活該。

眼前驀然暗下來，一輛馬車停在豆花鋪子前面。

「麻煩來兩份豆花，一份不要蔥花，一份多加辣。」

這個聲音？

她倏地抬頭，緊盯着馬車的織花帘子，過了半晌，從那帘子后伸出一雙手，透過那掀開的一角，她看到三張熟悉的面龐。

「秦姑娘？盧伯母？」

王蘭芝也看到了秦悠悠，她驚喜的掀開車簾跳下來，身後跟着嚴立和王苗。

問過才知，原來是王恆之受到卓東城的提拔，為了做出政績每天早出晚歸，往往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人影，王蘭芝呆在院子裏無趣的很，聽說慕容復此間事了要回平樂縣，她便也拾掇行李回來了。

半個時辰后，秦悠悠和他們作別，同盧廷蘭一起返回府衙。

才在屋裏坐下，許久不見的李嬌背着個行囊露面了。

她眉眼低順，態度誠懇的同秦悠悠道了個歉，而後便說自己是來和秦悠悠告別的，過兩天便北上去投奔親戚去了。.z.br>

李嬌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悠悠，似乎在透過她的眼睛看着另一個人，眼裏不知道是懷念還是愧怍，亦或是二者兼有。

秦悠悠知道，她在找李翠溪的影子，輕嘆一口氣，這終究是個可憐人。

轉身進到裏屋，出來時，秦悠悠手裏拿着一個錢袋。

「這些錢你拿着路上用，以後去沒人認識地方好好生活，旁人的話不要輕信，安心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李嬌愣了片刻，接過錢袋時眼眶有些濕潤。

秦悠悠送她上馬車的時候正好碰到王蘭芝，還沒來得及打招呼，王蘭芝神色突變，一把擒住李嬌的手臂。

「李嬌？你竟還有臉出來，秦姑娘，你快讓人把她抓走！」

秦悠悠趕緊攔住她，招呼了一聲車夫，兩人看着馬車揚長而去。

王蘭芝還在原地念叨着秦悠悠不該把人放走，秦悠悠只好說李嬌如今已經改過自新，得饒人處且饒人，王蘭芝聽后只得作罷。

這段日子，因為藍成同跟着卓東城忙於籌備水泥製造企業，錢莊的事務無人管理，秦悠悠只能為其代勞。

錢莊的賬目繁多，光是平樂縣的就有兩本賬薄，還有不少周邊郡縣的百姓慕名前來存錢，錢莊的進賬每天能達到上千兩。

只是秦悠悠接手之後，她每天睜開眼睛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清點賬目，連着幾天下來，整個人都消瘦不少。

又是一大早，秦悠悠整理完昨晚沒整理完沒清點完的賬目，推開門伸了個懶腰，瞥見慕容懷瑾在院子裏練劍。

晨光慢悠悠的爬出檐角，昨夜鋪陳在地上的雪已經消融的乾乾淨淨，走動的下人把手腳放得很輕。

她敲了敲自己的頭，方才喝了一碗濃茶提神，如今那股勁過去了，腦袋就變得昏昏沉沉的。

「若是實在忙不過來，索性就把錢莊給關了吧。」

練完劍，慕容懷瑾走過來接過她手上的毛巾擦汗，看她一臉睏倦，他無不心疼的提議。

秦悠悠搖了搖頭，這錢莊當時是有縣衙的作保才建起來的，貿然關門肯定會引起公眾恐慌。

這天，慕容懷瑾和秦悠悠在研究賬目，王苗突然跑進院子，後面還跟着怒氣沖沖的嚴立。

「……你小子給我站住，你再跑！」

「誒誒誒，這是怎麼了？」

王苗閃身躲到秦悠悠的背後，拉着她的衣擺不肯出來，她夾在兩人中間左右為難。

她一面又覺得稀奇，畢竟少有看到嚴立這麼生氣的時候。

「王苗，出來，我不說第二遍！」

王苗眉頭皺成八字，眼神求助的看着秦悠悠，手裏還死死拉着她的衣擺不鬆手，生怕她把自己交出去。

「嚴立你先彆氣，有什麼事情坐下來好好說。」

秦悠悠頭皮發麻，頂着嚴立憤怒的目光接過話頭。

這種孩子被班主任的請家長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

嚴立胸膛上下起伏，突然一把將手裏的木劍給重重丟在地上，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自從進京開始，他就一直插科打諢，今日不過是被我說了兩句，就揚言說要不學了，我嚴立這麼多年，還從未帶過這樣的學生！」

秦悠悠啞然，這確實是王苗的不是，她把王苗從身後拉出來讓他好好解釋。

王苗低垂着頭，瞄了嚴立一眼又飛快移開視線。

「學武很累，我本來就不喜歡，之前是因為要保護姐姐，現在姐姐有師父保護，我也就不想學了。」

話音剛落，氣氛一時凝滯，嚴立一張臉瞬間漲紅，接着臉上浮現出尷尬的神情。

「學武最忌諱半途而廢，你如此懶惰拖沓，就算改學其他的東西，能學出個名堂來嗎。」

緩了緩，嚴立皺着眉頭依舊覺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