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 86 章
講道理的過程和前置條件都出乎意料地好達成，花部利用自己在這場遊戲中的管理員身份挖坑、逼迫系統把自身權限的優先級降級，然後再打包送到伊織面前去。
花部當時的表情，幸災樂禍都不足以形容了。
以上這一系列操作都是基於，她們想清楚了，系統為什麼偏偏選中了她們兩個。
同人創作者很多很多，伊織不算寫手中文采出眾的，花部也絕對不是畫技頂尖的那一部分，一定要說她們兩個有什麼和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的話，伊織也不是很有自信。
最終確定下來系統選擇她們的條件，還是從系統給出的任務反推出來的。
第一次任務要求她們兩個完成基礎性內容，但是兩個人的任務中都有一個隱含條件，那就是她們完全任務的基礎是系統給出的隨機設定。
想要考驗她們的基本功的方式很多，但系統給出的「隨機設定」這個起始條件細究起來有些耐人尋味——因為，是否是隨機生成的條件，實際上完全都是系統說了算。
再加上最開始系統把她們兩個抓過來的時候說的「干涉平行世界」這一條件，伊織提了個想法。
她覺得這個系統的身份應該和「平行世界」脫不開干係。
「你想，如果我們真的能夠有這麼大的本事干涉到平行世界，這兩天就不可能被這個系統折騰，」伊織慢騰騰地梳理着邏輯，「所以我傾向於，系統給出「平行世界」這個條件，是它無意中透露出了的有關自己的身份信息。」
「你說，同人作品裏，有多少可以被劃分進未完成的部分？」伊織話鋒一轉。
花部沒忍住笑了一聲：「很多吧——看看咱們倆不就知道了嗎。」
伊織點點頭：「因為同人創作者這個群體有一個特性，那就是他們很難盈利，是否堅持下去，其實全看他們自己的意願。而且這個群體中沒有收入的學生、未成年人數量不少，在性格還沒穩定下來之前，三分鐘熱度不是什麼少見的事情。」
「所以，」花部順着她的思路往下想，「系統說平行世界收到了影響，其實可以理解為同人世界受到了影響？因為有太多未完成了的空缺了？」
伊織深吸一口氣：「嗯，我就是這個意思。我目前猜測的系統的動機，應該可以算是，希望能找到辦法填補這個空缺。」
「填補空缺？」花部皺了皺眉，「怎麼聽起來有種，原作者棄坑后找個槍手來繼續寫的感覺。」
場景生成器中的壁爐里頓時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
伊織笑着瞥了一眼自家親友：「我更傾向於，系統是找我們來當老師的。只不過這個玩意兒可能還太小了，不懂人情世故，所以這段時間把我們折騰得很難受。」
花部沉默了。
「……當老師？」少女滿臉都寫着「我大為震撼」這幾個字。
伊織的語氣不知道為什麼給了花部一種涼水一樣的感覺，平淡，但是總讓人忍不住哆嗦一下。
「對啊，當老師，」系統不會直接進入場景生成器里，伊織說話也直接了很多，「你看，第一個任務是問我們怎麼補上那些缺少後續的故事，第二個任務是讓我們給它展示一下劇情架構的邏輯，第三個任務問到了立意上，現在就是在讓我們教它怎麼讓一個故事徹底活過來、變成一個獨立的世界了。」
花部表情詭異地停頓了一下：「你這讓我想到初中的時候上語文課，老師問我小說三要素里哪一個最重要。」
伊織挑了挑眉：「你回答的哪個？」
「哈哈，我這個離譜玩意兒，當然回答的情節，」花部乾笑兩聲，「但是後來仔細一想，情節是人物在和其他人物、和自然環境以及社會環境互動中產生的，最重要的當然還是人物。我有點理解系統為什麼問我怎麼讓人物立體鮮活，而不是同時還要打壓你了。」
伊織沒什麼語調起伏地笑了一聲：「畢竟這玩意兒本質上其實是有求於我們，所以怕我們撂挑子不幹，又擔心明說了會喪失主動權——明明行事風格是個直愣愣的樣子，仔細想想，居然也不是個傻的啊。」
按照伊織的猜測，系統其實是類似於多個殘缺的、不再向前運行的平行世界共同孕育出來的獨立意識。可以說這個「系統」的誕生目的，就是補完自身，如果可以的話，能夠繼續自然發展就更好了。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麼這段時間系統又是對她們兩個沒有底線一樣，隨意讓她們鑽空子，又是莫名其妙地施加壓力和打擊，就連使用其他功能的時候，要求的代價也是作品。
而且，聯繫到她們兩個第一次任務大翻車的情況來看，系統確實不怕她們兩個作死，但是不能讓她們直接撼動同人世界所依附着的原作世界。原作世界對於同人世界來說，就像樹榦和樹枝一樣。
——之所以能確定是原作世界，是因為系統的種種表現都說明了，它暫時還沒有能力直接創造出一個獨立的、鮮活的生命，只能暫時藉助伊織和花部的能力。
從這個方向反推系統選人的條件就會輕鬆很多了。
同人創作者很多，能夠續寫、補完甚至再創造的人才數不勝數，但是能夠幫助系統這個看起來剛誕生沒多久的獨立意識的人就少了很多。
因為幫助系統學習如何補完的前提條件是，同人創作者和系統在同一維度。
說得明確一點的話就是，同人創作者本人不能有想要融入同人世界的想法、甚至不能有融入原作世界的想法。
這個要求已經將大部分同人創作者攔在門檻之外了——同人創作其實很多時候都是為愛發電，如果不是足夠熱愛，很少有人能堅持不懈地創作。這樣的熱愛讓大多數同人創作者都會很希望可以去那個世界看看，並且發自內心地認同這個世界。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其實是一種降維。
創作者對於自己筆下的世界來說，完全可以算做是創世神一樣的存在，一旦神明走到人間去，神明和凡人也就沒什麼區別了。
伊織和花部的特殊之處就在於，她們兩個都對於穿越這種事情沒有太大的興趣。伊織是覺得不喜歡找不到歸屬感的、不屬於自己的世界，花部則是單純地認為還是當個局外人比較方便搞事情。
她們都堅定地不願意成為同人世界的一員，就像在《名偵探柯南》世界的第一次任務中伊織說的一樣，自己的生活再是如何爛透了，那也是屬於自己的東西，是自己應該面對並承擔的。
而同人世界再如何好，都不會是她們這兩個外來者的歸屬地。
其次，伊織猜測，她和花部比較特殊的一點應該還包括，她們兩個有的時候並不會單純地滿足於p或者填補原作的意難平……？
從第三次任務就可以看出來了，系統對於故事的內核是有要求的。目前的大多數同人作品在這個方面會弱化很多——或許也有一部分同人作品本身的特性，因為這些作品本來就是從他人的作品中誕生的。
再加上其實讀者群體對於這樣有些「特立獨行」的同人作品並不喜歡，願意創作這類、或許可以簡單粗暴地概括為「正劇向作品」的創作者自然也就進一步減少了，要麼不再寫出來發佈，要麼直接開始創作自己的原創作品。
這麼推理下來，系統會選擇她們兩個也就不難理解了。更何況伊織和花部兩個人還相互認識，這會大大降低系統讓她們打配合的困難程度。
而花部那邊完成了「逼迫系統讓權」、再走了自己的劇本中的劇情之後，就拎着她按着系統讓它具象化出來的一個實體就去和自家親友匯合，和伊織一起把這個推測都說了一遍。
簡而言之就是，想讓我們教你、你還敢這麼囂張？這就是你求人幫忙的態度？
那個時候還在被debuff折磨的伊織面不改色心不跳，臉上甚至還帶着笑容，坐在一旁，手裏捧着一杯熱水轉移注意力，目光卻沒從系統具象化出來的那個、有點像是自閉了的蘑菇一樣的實體上移開。
「……我不喜歡蘑菇，」她笑眯眯地說，「換一個吧。」
自閉蘑菇抖了一下，換成了一個可愛貓貓的外表，毛茸茸的，看起來還是一隻奶貓。
花部在一邊看得相當快樂——也不知道這個獨立意識到底是從那些未完成的同人世界中學到了什麼，好的不學、賣萌賣乖居然還挺有一手。
就是可惜了，碰到了伊織。
伊織表情根本不變，就像是平時看到個毛茸茸就走不動路的人不是她一樣，語氣平和地說：「你想保持這個樣子也可以，我很清楚，不少哺乳動物在幼年的時候都會長得很可愛，頭大毛軟，以獲得更多的寵愛，讓自己順利長大。」
言下之意就是賣萌沒用。
「奶貓」再次抖了一下，蜷縮成一團，最後換成了一個小球的樣子。
「好的，看來我們達成了共識，」伊織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水杯，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現在我們可以好好地講一講道理了。」
「關於你為了達成目的，否定我的作品這件事情，也關於你從頭到尾抓我們過來打白工、居然還想不付出點什麼這件事情……不要着急，今天我們來從頭到尾好好地梳理一遍。」
花部樂得在旁邊鼓掌。
伊織笑容不變，一字一頓地說道：「不是想從我們身上學到什麼嗎？我覺得這段時間以來，我們兩個實在是太失職了，都沒有給你好好地上一課，放任你自學。
「今天我們不把這個道理講明白，就不要走了，你應該沒有什麼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