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相隔十六年的兩個兇手的關聯
次日下午,公安局會議室里人頭攢動。
省局的領導,沙市最權威的專家都到了。
李隊站在案情板前,身後的案情板被分成三個區域。
第三個區域上的照片還不多,最上方是一張現場照片。
照片中是一個身穿短黑皮裙的女人。
她的臉上,胸部和腹部分別有三個大血窟窿,腹部的腸子裸\\露出來,臉上已辨認不出,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死者是今早在巨峰路垃圾站被發現的。垃圾站距沙市最豪華的城府花園別墅里。死者胸部和腹部被一種改裝過的,射殺力極強的弩箭多次射穿。死前曾被以特殊方式性侵,但沒有被強暴的痕迹。目前已經確定的是,垃圾站不是第一犯罪現場,受害人被拋屍在此。因為死者身上沒有手機和錢包等身份認證信息,面部損傷又非常嚴重,我們正在全力核對近期報案的失蹤人口,目前還不能確認死者的身份。」
「另外,在死者的皮裙兜里發現了這個。」
李隊轉過身,按了下幻燈片。
案情板后的大屏幕上,出現了一張超級英雄「獵鷹」的英文宣傳海報,左邊的邊緣不整,好像是從哪本雜誌海報上撕下來的。
「這次兇手應該是模仿漫威的超級英雄‘獵鷹"殺的人。」
「真夠可以!」省里派來的領導老孫激動地站起來,焦灼地在會議室中來回踱步。「柳月娥,王順發,還有這名死者,兇手六天之內連殺三人,速度簡直史無前例!」
李隊陰沉着臉,低頭等着領導繼續訓斥。
老孫卻突然問。
「十六年前的帽子戲法連環兇殺,也是超級英雄主題,排除那個兇手了沒有?」
「雖然都是超英案件。但這個兇手的作案目標和處理方法,與十六年前的‘帽子戲法"兇手有非常大的區別。第一起柳月娥案,雖然也是應用了超人方式殺人。但作案現場經過了仔細大面積的清理。第二起王順發案也是,兇手幾乎把整個房間全部清理了一遍。特別奇怪的是。」
李隊一邊說,一邊指着身後的幾張犯罪現場照片。
「房間內乾淨的程度超出想像,堪比做了一次教科書式的開荒保潔。」
「相比之下,帽子戲法兇手的作案現場非常不同,清理痕迹很少。不過這也能從另一個角度說明,帽子戲法兇手是經過了長時間的潛伏和準備作案,而超英兇手相對來說有衝動作案的可能,所以才完成了教科書級別的開荒保潔。」
「兩個兇手的第二個可能區別是,柳月娥雖然有職場霸凌的名聲,王順發雖然為人脾氣暴躁,專橫跋扈,但都沒有新聞惡人符號。超英兇手這次犯罪目標的選擇,不能算是有爭議的社會熱點人物。」
「所以,目前我們判斷,這是兩個都在作案過程中使用了‘超級英雄"元素的兇手。因為兩個兇手的明顯不同,我們定義現在這個連環兇手的代號為‘超英"。」
「可是柳月娥案件,兇手為什麼要採用嫁禍的方式,不惜把自己暴露在監控中?」老孫走上前,敲了敲案情板中的那張穿着廉價超人披風的監控照片。
「兇手在監控中的時間做了手腳,企圖嫁禍藍羽墨。但現在我們還不清楚,為什麼他要嫁禍給柳月娥職場霸凌的受害者。這不符合超級英雄的內涵。讓整個案子看起來好像存在着一個巨大的ug。」
「也不是模仿作案么?」老孫追問道。
「不像。最不像的是動機和意圖。‘超英"兇手在作案過程中,除了使用‘超級英雄"的符號,對超英元素看不出敬意來。柳月娥現場歪歪扭扭的超人符號,王順風現場同樣拙劣的蝙蝠俠符號,胡亂塞到死者身上的超英海報。而十六年前的‘帽子戲法"兇手,作案現場沒有留下對符號的輕視。他的作案動機是懲惡揚善,目標選擇是有爭議的不明真相的群眾眼中的惡人,作案手段中處處隱含着對超級英雄的喜愛和敬意。從心理動機角度,超英兇手沒有延續帽子戲法兇殺中最重要的英雄主義內核。」
老孫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句。
「這案子非同小可。要請最好的犯罪心理學專家協助。我看,現在也不能完全斷定,帽子戲法兇手沒有重出江湖,也有可能是他採用偽裝,新壺裝老酒。對於兩個兇手到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一定要找到更多的證據甄別出來。」
另一位省局的領導接着補充說。
「還有,事情的影響非常惡劣。一定要關注和控制媒體,否則很快就會引起大範圍的恐慌。一旦引發了新的社會熱點,那可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李隊點頭。
「已經嚴控媒體了。雖然超英兇手對殺人目標的選擇沒有帽子戲法兇手那麼有話題度,但是他的殺人速度和作案手法一旦被民眾聯繫起來,整件事兒的影響程度會很快超過十六年前。」
「是的,兩個案子的雖然不同,但有可能會殊途同歸。」
省局一起來的專家,若有所思地看着李隊身後的案情板說。
「在整個連環凶殺案中,藍羽墨這個人物,就像是一場流暢的,天衣無縫的大戲中的一個邏輯悖論。我想從她身上突破,也許會有收穫。」
「是的,我們有專人在跟進藍羽墨這條線。」李隊點頭。
「甚至都跟她住一起了。」周以正在下面附和說。
「很好。調動一切資源,用最快的時間挖出這個超英兇手的動機。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辦法阻止他繼續......屠殺。」老孫看着會議室中表情同仇敵愾又如臨大敵的團隊,嚴肅地說。
同一天晚上,趙可強行霸佔了藍羽墨家客廳中溫馨的工作區域。
藍羽墨平時經常會在那個角落加班編寫程序。
趙可哄小聰睡覺出來,藍羽墨用下巴向自己小電腦桌背後的玻璃牆努了努,趙可剛在上面貼滿十六年前帽子戲法凶殺案的密密麻麻的網格線索。
「怎麼啦?我不是還給你留了一半地方,做你的工作程序邏輯設計么?」
趙可瞪了藍羽墨一眼。
「小氣勁兒的。」
「我說!」藍羽墨強壓住情緒,深吸了口氣。
「你也是女人,應該很了解女人的領地意識吧?咱兩剛認識幾天,你就搬到我家,還把我的地方都逐一佔領了。你這樣,是不是有點兒欺人太甚。」
「你可拉倒!」趙可對藍羽墨哼了一聲。「我來了聰可比以前乖多了。對你這孩子奴來說,這是最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兒吧。」
「跟你把我家變成你的刑偵破案辦公室比?這點兒好處還真算不了什麼了,我一個人帶孩子住習慣了,不希望有人破壞我的生活,尤其是這樣大張旗鼓地破壞。」藍羽墨用手指着線索牆。「我真的是忍無可忍了,希望你明天就可以搬走。」
「我已經把我租的房子退了,沒地方可去!」
趙可聳了聳肩,一屁股坐到了藍羽墨那深藍色的小椅子上。
「這樣,聰的學習我負責。我是學渣逆襲成學霸的。我很會學習。」
「那你要在我這兒,白吃......白住多久?我爸還要過來呢。」
「你爸過來的時候,我跟你在屋裏擠一擠,你床挺大的啊。」趙可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
「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覺。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亂七八糟,我可接受不了。你還是走吧!」
「行了,2500一個月,住到破案我就走。」趙可吐了口氣。「你不就等着這句話么?勁兒勁兒的。」
「5000!」藍羽墨乾脆地說。
「我睡的是沙發,就你這小破屋,我還幫你帶孩子?」趙可蹭地站起來。「藍羽墨你夠黑的!」
「那你別住啊!我這是小破屋,但有你必須住在這兒的理由啊。這就叫奇貨可居。」藍羽墨雙手抱在胸前,笑吟吟地看向趙可。
「沒看出來呢。有這趁火打劫的勁兒頭,還能被柳月娥職場霸凌成那德性?你這算不算欺軟怕硬?」
「算審時度勢!柳月娥雖然噁心,但她決定我的經濟基礎。」
「去給我沖杯咖啡。」趙可怒氣沖沖地說。
「憑什麼?」
「就憑從今兒起,我也是決定你經濟基礎的一部分。」
藍羽墨呲牙一笑。
「每月10號打給我,不跟你要押一付一了,但是你可不能賒賬。」
藍羽墨一轉身去沖咖啡,又突然拍了下腦袋轉過身。
「你不能貼血腥暴力的照片!聰太小了。」
「你看見一張血腥的照片了么?」趙可哼了一聲,指着餐桌邊上的矢車菊。「我最討厭那些沒用的玩意兒,一股奇怪的香味不說,沒幾天就蔫兒了吧唧的,晦氣!以後別往家裏放那些華而不實的沒用玩意兒。」
「你也是個女人?」藍羽墨歪着腦袋詫異地看着趙可。「你可是白長這麼好看了。一點兒情趣都沒有,將來怎麼找男朋友?」
「你對租客管得有點兒多,以後得控制一下!咖啡!」
「好嘞!」想到每個月就這樣多塊,藍羽墨心花怒放。從廚房調了個花式咖啡出來,上面的圖案還是個勝利的手勢。她把咖啡放到小桌上,打了個哈欠。「我要去睡覺了。」
趙可的注意力早又集中到線索牆上了,對藍羽墨嗯了一聲。
藍羽墨最後瞥了一眼線索牆,突然繞到趙可身邊,看着那些花花綠綠的線索標記,好奇地問。
「你為什麼對十六年前的帽子戲法兇手這麼感興趣?追一個已經消失了十年的兇手,對你來說有什麼意義?這個兇手跟我的案子又有什麼關係?」
「我從不回答沒用的問題。藍羽墨你可太能啰嗦了!叨叨叨的煩死人。去睡覺去!」
「你的線索牆,怎麼跟我在電影裏看到的不一樣呢?」
藍羽墨似乎被這吸引了,拄着下巴走近了仔細觀摩。
「你幫我找時間證人的方法,其實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知道四維空間么?」
「啥?我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別跟我整那些時間扭曲的玄幻玩意兒。」
「以前常用的推理方法就像在三維空間,在線性的時間線上做推理。但是某些雷同的事情也可能會存在於兩條不同的時間線上。好像四維空間,以時間為軸線。像我這樣做四維線索推導,考慮的因素會更全面些。這是新方法,有趣着呢。」
「那也是用人腦處理。這案子跨度六年,相關的信息這麼多,也許我可以幫你編一個專家調查系統,結合網絡上的海量信息篩選,幫你比對出一些特別的結果出來。」
「這個可以有!」趙可對藍羽墨點點頭。「可以跟我的四維破案法結合著用。那先謝謝啦!」
「謝什麼啊,一其它案子你也可以一直使用,終身維修,一本萬利的事兒。」
「我這是住進賊窩了?」
「等一下!」藍羽墨突然用手指向線索牆上的第三個受害人南成的名字。
「這個案子我的印象超深刻。南成,他就是被蝙蝠俠殺死的那個人,強姦了三名未成年小姑娘!這人死有餘辜!你不知道,那三個姑娘太慘了,被南成強姦了,還沒有實質性證據。這輩子都要活在這件事的陰影里,最小的那個才12歲呢。」
「網上的東西也不能全信。藍羽墨,你不會是一個是非不分的鍵盤俠吧?」趙可緊鎖着眉頭。
「我看到她們親自錄的視頻了。那麼小的孩子,為什麼要說謊,還毀了自己的前程?就是南成乾的,活該他被殺。」
「什麼親自錄的視頻?」
「三個小姑娘錄的受害者視頻,在‘正念網"上放過一段時間,後來被刪了。」
「你知道正念網?」
「當然了。易常凱可是我們程式設計師中的天花板,大神啊。他創立的網站,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呢!可惜六年前易常凱去世,正念網就不ork了。不過我留了那幾個小姑娘的視頻呢,你看不看。」
「廢話,當然看啊,趕緊幫我找出來。」
藍羽墨打了個哈欠,瞪了趙可一眼。「你這丫頭說話太不客氣,我困了,明天再找。」
趙可一把拉住藍羽墨的手腕。「姐,我親姐,幫我找一下好嗎。明天我給你們娘兩做豐盛的早餐。我自己掏錢!」
「那成!」藍羽墨嫣然一笑,從電腦里劈里啪啦找出了視頻。
趙可緩緩坐了下來。
視頻中的小姑娘,表情絕望到讓人心疼,臉上還有被拳打腳踢留下的傷痕,她目光獃滯地看着視頻,說一句話,眼睛就向鏡頭外看一下,似乎在尋求著錄像者的鼓勵和幫助,以支撐着她繼續說下去。
「他,他把我拉進車裏,我很害怕。拚命拍打車窗,路上的人都沒看見我……」
「他把我按在車上,先是用力打我的臉,然後用胳膊肘使勁兒壓我的肚子。我的臉很疼,我的牙掉了一顆,我的肚子更疼,接,接下來……」
「他一邊做可怕的事兒一邊說,像我這種可憐的小螞蟻,不用去想報仇的事兒。因為他很厲害,除了那個硬,社會上關係更硬。他可是從來都沒怕過誰。」
小姑娘聲淚俱下,艱難地把故事講完,突然表情發狠地看向了屏幕。
「我希望這世界上真的有超級英雄,可以幫我殺死他。我希望能有個蜘蛛俠把他捆成一個團,在我們家樓頂,就在我身邊,把他扔下樓去摔死。我希望他去死!」
趙可突然按了暫停鍵,驚訝地問藍羽墨。
「這視頻當時有多少播放量?你還記得么?」
「記得,大概50多萬。易常凱大神的正念網很火爆的。怎麼了?」
「行啊藍羽墨,這回你可立了大功了!」趙可興奮地從小藍椅子上直接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