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內幕
出了天玄閣的李靜安,回頭看了一眼這座雄偉建築,突然感到一陣噁心。
朝大門啐了一口才離開。
他背上那個大布袋,不再雙手抱着後腦勺,而是雙拳緊握,腳步加快,沒多時就趕到了西院特招考試所在地。
他沿着那些考場一間間走過,眼睛不斷往裏張望,最終在北面的一間教室門口停了下來。
他二話不說,也不管門口負責監考的學長,一步跨入。
那學長大概是沒想到會有人敢闖入考場,因此沒太防備,等到發現時,李靜安已經來到了於澤楊身前。
於澤楊正在答題,額頭上滿是汗水,看得出來,他答得很辛苦。
不過現在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小時,但他已經做到了最後一題,很快就能寫完。
就在他拿起筆,準備繼續答題時,忽然李靜安一手按在了他的卷子上,「別寫了。」
於澤楊抬起頭,看到李靜安出現,又驚又喜,「靜安,你怎麼來了?」
李靜安抓起他的卷子,又拉住他的胳膊,直把他往外拽,說道:「別考了,你不會被錄取的。」
又對其他人也說道:「你們也一樣,你們也不會被錄取,因為西院特招名額已經被內定了,你們考得再好也沒用。」
此話一出,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那兩個負責監考的學長大驚失色,連忙跑過來,攔住去路,「你是什麼人?在這裏胡說八道什麼?」
李靜安拽着於澤楊的胳膊,說道:「我沒胡說,我說的是實話。讓開,放我們離開,我們不考了。」
「放肆,這裏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一個學長說道:「把他抓起來。」
旁邊那個學長立刻動手,一把擒住了李靜安的胳膊,根本不給李靜安任何反抗的機會。
這兩人都是乙屆學生,修為不知比李靜安高出多少,自然能一招制服他。
「靜安!」看到李靜安被擒,於澤楊立刻出手解救,但一下就被另一人制住了。
「放開我,放開我……」於澤楊掙扎了幾下,但終究不是對手。
「把他們帶下去關押。」一人說道,又對其餘人道:「不關你們的事,繼續考。」
「等一下!」這時一個清脆嗓音響起,接着便看到一個紅衣少女站了起來,正是寧可唯。
那人眯眼,「什麼事?」
寧可唯舉了一下自己手裏的卷子,說道:「我不考了!」
那人說道:「不考了就把卷子交上來。」
寧可唯拿起卷子,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沒有把卷子放到講台上,而是直接往外走了。
那人連忙喊道:「站住!誰讓你把卷子帶走的?」
寧可唯轉身說道:「我不考了,也不要分數了,還交卷子幹嘛?」末了還不忘補充一句,「反正名額都被內定了,交不交這卷子有什麼區別?」
這話再一次引起嘩然,考場上百人都議論了起來,熱鬧非凡。
秦勝寒一隻手握着棉質筆,一隻手拖着下巴,偏着小腦袋望着李靜安,若有所思。
那人臉色陰沉,一雙眼死死看着寧可唯,一字一句道:「你在胡說什麼?」
寧可唯伸出右手,指向李靜安,「是他說的。」又轉頭問李靜安道:「你是不是說過這話?」
李靜安不認識寧可唯,但聽到她問自己,便點頭道:「是,名額已經被內定了,哪些人被錄取了,已經出來了,他們根本不會看你們的分數,不管你們考得有多好。」
眾人驚疑,一個學子憤懣說道:「現在考試都沒結束,名額就定下來了?這也太荒唐了吧。」
「果然有內幕,哼,我也不考了。」一個學子把身前白卷往前一推,然後雙臂環胸,氣哼哼地靠在椅背上,一臉憤慨。
「他奶奶的,欺負我們老實人,我們還沒走出考場呢?玩這種噁心的東西,我也不考了!」旁邊好些人也都把卷子推了出去,看他們的卷面,明顯有一大半沒寫。
「那我也不考了。」
「我也不考了。」
……
很快,一個教室差不多七成的人都宣佈不考了,把卷子推了出去。
那個監考的學長看到這一幕,胸口劇烈起伏,顯然被氣到了。
他轉頭看向李靜安,「你知道你做了什麼嗎?」
李靜安神色不變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那學長道:「你有什麼證據這樣說?」
李靜安道:「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天玄閣一個叫釋空法師的人,名額就是他定下來的。」
「釋空法師?」那學長神色一凜,與另外一個學長對視。
釋空學長正是負責此次西院特招考試的老師,難道名額真的已經被內定下來了?
他們只是臨時抽到任務維持秩序的學生,根本不知道具體的事。
聽到涉及到釋空老師,他們不敢擅自決定什麼,只能通報給上面的人。
先前那學長對另一學長道:「你把這裏的事告訴歌橈老師,讓他來主持,如果歌橈不在,就去找院長。」
那學長嗯了一聲,把李靜安交到先前那學長手上,立刻就跑了出去。
剩下的那個學長說道:「都給我安靜,不準議論,一會兒歌橈老師來了,自會查探清楚。」
又對門口的寧可唯說道:「你也坐回去!」
「好嘞!」寧可唯甩着高高的馬尾,大步流星地就坐會了原位,心裏暗道:「還好沒一下把卷子撕了,不然一會兒說不定就麻煩了。」
那學長又一把將李靜安和於澤楊推到考場的一個角落,「你們站到那邊去,不準交頭接耳。」
李靜安乖乖過去,雙手抱着後腦勺,靠在牆邊,仰望天花板。
於澤楊則站在他的旁邊,不時看向他,心裏有很多疑問。
沒多時,歌橈便又帶着一幫身穿白衣的學生走了過來。推開門,一看到站在角落裏的李靜安,頓時頭大。
稟告的人說這裏有人鬧事,但沒說鬧事的人是李靜安。
他看向李靜安,眼皮忍不住顫抖了一下,「又是你。」
兩人才分開不過十來分鐘,竟然這麼快,又見面了。
李靜安聳聳肩,一臉無奈。
歌橈問道:「你說特招考試有內幕?」
李靜安點頭。
歌橈問道:「什麼內幕?」
李靜安道:「我離開刑罰堂的時候,聽到有個叫釋空法師的人把西院特招名額已經定好了,而現在考試還沒結束。」
「釋空?」歌橈對身邊一個學生說道:「去把釋空法師找來。」
李靜安立刻說道:「等等!」
那學生止步。
歌橈問道:「怎麼了?」
李靜安說道:「你這樣直接去質問,他怎麼可能會承認。我記得他把那份內定的名單交給一個女人了,你只要找到那個女人就行了。」
歌橈問道:「哪個女人?」
李靜安搖頭,「不知道,但聽聲音,和那個叫釋空的應該是上下級關係,對釋空挺恭敬的。」
歌橈略微想了一下,就鎖定了目標,「去,把張芸楠張老師請來。記住,不要說任何事。」
「是。」兩個學生領命,立刻去了。
沒過多時,張芸楠就跟着那兩個學生來到了這間考場,只是推開門一看到李靜安,她立馬就心慌了起來。
「是那個清瘦少年!」
又看到一臉肅然的歌橈,心中更加恐慌。
但還是快步走了過去,拱了拱手,問道:「不知歌老師找我何事?」
歌橈向前走了兩步,「沒事,就是……」突然,他右手五指伸開,往張芸楠頭上一蓋,「鎮!」
張芸楠全身修為瞬間被封住,人也無法動彈。
歌橈的手掌發出白色的光芒,匯聚成一個「鎮」字,懸浮在張芸楠的頭頂上。
那「鎮」字,又散發出黃色的光芒,形成一口大鐘,將張芸楠完全籠罩其中。
張芸楠大驚失色,「這是天怒鎮手印!歌老師,你這是什麼意思?」
歌橈挪開手,但那個字還在,拱了拱手道:「張老師,得罪了。」
轉身又看向李靜安,「是她嗎?」
李靜安點頭,雖然他當時沒見到這女人,但聽得出這女人的聲音。
歌橈轉身又看向張芸楠,說道:「張老師,有人舉報此次西院特招有內幕,說你已經拿到了西院錄取名單了,是不是真的?」
張芸楠想要爭辯,但看到歌橈那張臉后,又委頓了下去,低頭道:「是。」
聽到她承認,歌橈眼皮一跳,儘管已經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驚了一下,問道:「名單在哪?」
張芸楠道:「在我袖子裏。」
歌橈朝旁邊一個女學生示意了一下,那女學生立刻伸手去搜,果然找到一份名單。
歌橈接過名單一看,臉色瞬間陰沉了下去。
竟然真的有這份名單,而且裏面的人也都來歷不簡單。
郡主、將軍之子、門派長老弟子、統領侄女、運河使兒子、諸老師孫子……
一個個看去,無一不是「身份顯赫」,地位超然。
歌橈看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
看到他這個樣子,底下的學生知道李靜安說的大概就是真的了,原來西院特招的名單真的已經被定下來了,就在他們還在答題,還沒交卷的時候,名單早就出來了。
眾人望着自己桌上的卷子,看着卷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異常難受。
有人忍受不住,直接站了起來,一把扔掉手裏的紙筆,又一腳踢翻了桌子,大吼道:「我們到底在考什麼啊?」
一刑罰堂學生制止道:「坐下!不得喧嘩!」
那學生沒理會他,只是自言自語道:「為了這場考試,我背了幾十本書,我每天都要背誦到深夜,就連吃飯拉屎,都不敢輕易鬆開書本。
我這麼努力,竭盡所能地記下這些東西,就是為了能夠通過考試進入西院,然後拿到上等修行資源,獲得名師教導。
我只是想這樣而已,僅此而已。但你們呢?你們把我們當什麼了?當傻瓜愚弄嗎?」
「是啊。」又一人站了起來,「我們這麼辛苦背書是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和你們一樣獲得同等的修行資源嗎?我們只是想往上爬而已,我們有什麼錯?你們為什麼要騙我們?」
又有一人說道:「我們家是做小生意的,我父母每天從卯時初就起床工作了,一直要干到亥時末才能停下休息。
他們那麼忙碌,卻從不讓我插手幫忙,就是希望我有更多的時間背書做題,好通過這次考試。
因為只有通過了考試,我才能拿到好的修行資源,才有機會出人頭地,光宗耀祖。
可你們呢?你們竟然內定名單,在我們還未考試結束,就把名單確定了下來。」
他忽然委屈哭了起來,說道:「你們既然不打算招我們,又為什麼還要我們考試呢?你知道,如果不用考試,我能幫我爹娘做多少事嗎?能幫他們減輕多少負擔嗎?我娘的腰也就不會扭了!」
之後又有好幾人站起來控訴,可以說是聲淚俱下,感人肺腑。
那幾個想要維持秩序的學生也不再阻攔了,無助地站在原地。
他們也是這樣走來的,自然明白其中的辛酸。只是他們當時不知道有內幕罷了,還以為是自己沒考好。
歌橈靜靜地聽着,臉色陰沉如水。
而張芸楠則是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