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色荊棘
越往森林深處走去,孤獨和恐懼的感覺越甚。
森林的深處有時它很安靜,奇怪的生命蟄伏在看不見的陰暗裏。
有時又像是能聽到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的未知低吟,嘶啞、哀慟,短暫而令人害怕。
有風過時,高大粗壯的樹木輕輕搖晃樹枝,吱呀~吱呀~
呲啦!呲啦!呲啦!
腳下鋪滿了從高處落下來沒多久的葉子,完全覆蓋了下面正在腐爛的。
兩者觸碰時發出的聲響,讓人覺得精神力是在介於“脆”與“綿”之間不斷轉換。
那些枯萎的生命像是在說你可以讓他們有裂痕,但是無法將他們碾成粉末。
傍晚時分,這些褐色的外衣包裹着的高聳之物,擋住了黃昏最後的餘光,腳下的事物變得陰沉,抬眼能看到的前方顯得更為昏暗。
朦朦朧朧里,黑夜就要悄悄來了......
“師父,我們還要繼續走嗎?”小餘生沒有像之前進入森林時那樣活蹦亂跳的了,變得很安穩。
在走到這兒之前,他們就已經歇過兩次了,為了趕路,小餘生覺得師父不會在輕易讓他休息了。
儘管腳已經很痛了,他還是邁着小步子,希望能趕上師父的大腳丫。
“大劍士”把弗洛伊德給的清單拿了出來,又看了一眼,言語裏有些催促:
“還不能休息,我們要趕在天黑之前到達黑色荊棘,碰碰運氣,看還能不能採摘到弗洛伊德需要的流液草。”
“要找的東西嘞?離我們還很遠嗎?”海餘生有些疲累的問着。
“什麼要找的東西?”“大劍士”有點跟不上小餘生的思緒。
“就是師父之前說的要找的。”海餘生記不起來師父說的叫什麼了。
“‘神秘物’嗎?”“大劍士”試探性地問道。
“是的,是的。”海餘生沒節奏地點頭,“好奇怪的名字啊......師父,我們要找了幹什麼呢?”
“這個還不能告訴你。”“大劍士”把清單重新收好,“那個東西離這兒還遠着呢。”
“小氣的鬍子拉碴大叔。”海餘生歪着頭想,悄聲說道:“要是好吃的就好了,嘿嘿。”
“大劍士”聽到了海餘生的私語,“它比好吃的要重要很多。”
海餘生吐了吐舌頭。
“大劍士”有些嚴肅的說:“你不是一直吵着說要成為最偉大的大劍士嗎,那東西沒準可以幫到你。”
“真的嗎?真的嗎?”海餘生好像又恢復激情了。
“存在這個可能哦,而且可能性很大。”“大劍士”笑着,“你別跑啊,天快黑了,注意腳下。”
“大劍士”說話的時間,海餘生跑出去老遠了。
“慢點,現在太用力的話後續的路你可能走不遠啊。”“大劍士”還是用正常的速度在後面跟着。
“快點,師父,快點。”跑在前面的海餘生不斷招手喊道:“師父,我覺得我們可以回來再幫弗洛伊德找的。”
“那樣繞的更遠了,也許不順路......這些能在森林外圍找到的就盡量先找了吧,上面有些東西甚至要去到接近天星山脈中部,會有些麻煩。”
夕陽用盡了力氣,拉長了最後的光,暮色着急地將它們吞噬。
那些白天蟄伏着的生命開始醒了。
恐懼、奇異的聲音在偷偷靠近......
深夜,海餘生和“大劍士”終於到了那張陳舊紙張上註明的地點,黑色荊棘。
這片“黑色森林”在黑夜的籠罩下顯得更為詭異。
在這片“黑森林”的邊緣,露出很多空落落的地面,森林裏正常生長的樹木都不敢在這兒紮根,這些“黑色”像是在悄無聲息地宣告着它們的統治地位。
它們一叢一叢的,每一株都相隔着一段距離,從地面生長出了很多枝丫,沒有葉子或者倒刺,從上到下光滑得就像精心打磨過的水晶。
每條枝丫的形狀大致相似,都是中間凸起,兩邊逐漸變得扁平而鋒利,頂部變得很是尖銳像是豎著的巨劍,只不過是彎曲了而已。
一些荊棘叢上還能看到沒有被沖刷掉的暗紅色血跡,還有的舉着未知生命的屍骸,就那樣懸挂着,風吹也紋絲不動,光是從外形就能大概了解到這些生命被黑色的荊棘叢刺穿身體時的慘狀。
最後的嘶嚎里,鮮濃的血腥味在絕望的掙扎中消散在森林裏。
從整個外觀來看,它們的枝幹先是傾斜着長到一個小孩子的高度,然後迅速變得彎曲,而後又集中地攏起向著中心生長,就像一朵朵尚未綻放的花骨朵。
只是這些鏤空的黑色看着瘮人極了。
它們的養分既來自地下,也有來自地上的部分生命。
黑色的流液草就躲藏在這些致命的荊棘叢里,得天獨厚地生長着。
海餘生看着這些黑色叢刃,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他想走過去看看,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別靠近!”看着想要靠近這些荊棘叢的海餘生,“大劍士”出聲提醒。
海餘生回頭看着師父,站在原地不動。
“不是開玩笑的,這些東西很鋒利,輕易就會造成划傷。”“大劍士”慢慢走過去,拉着海餘生往後退,“關鍵是利刃上帶着毒液,侵入傷口會致使潰爛的。”
“那得多疼啊!”海餘生咂了咂嘴,“師父,我們要休息了嗎?”
“嗯,先找個地方休息吧......流液草夜晚採摘的難度很大。”“大劍士”環顧着四周,尋找可以棲息的點。
他們在離這黑色荊棘不遠的地方找到了合適位置,一棵傘菌樹下面。
傘菌樹粗壯低矮,撐開的樹枝上還生長着密集的葉子,雖然遮蓋的範圍不是很大,但它離地面很近,在森林裏用來過夜再合適不過了。
“大劍士”找來乾柴,燃起了篝火。
海餘生找了些乾草,鋪在了露出地面的樹根旁,藉著這高低不平的樹根作為枕頭,然後他就在哪兒躺着看着師父忙活。
“大劍士”從布包里拿出之前從家裏的帶來的東西,克爾莫多大餅。
他用一根樹枝穿着,放在火上烤着。
接着把帶來的百葉果弄碎。
“大劍士”忙碌的間歇轉頭,看着小餘生還在侍弄自己的“小窩”,有些氣笑了:
“好啦,就睡一晚,這麼細緻幹什麼,過來吃東西了。”
“......就來,師父。”海餘生把拾掇來的最後一把乾草放平整之後,又踩上兩腳。
來到篝火旁的海餘生,選了一個大塊的百葉果,包在大餅里,猛地咬了一大口,辣的都不行了,張着大嘴哈着氣。
吃完了篝火上拿下來的大餅,海餘生賊兮兮地說道:“師父,沒了。”
“嗯,沒了。”“大劍士”順口說著。
“師父我是說再烤一塊吧......就一塊。”海餘生舉起右手食指比劃着。
“不行,吃太多,堅持不了幾天的。”“大劍士”搖着頭說道。
“就一塊好不好,就一塊。”海餘生小眼神可憐兮兮地看着師父。
“大劍士”頗感無奈,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好,最後一塊啊。”
“嗯,嗯,最後......”海餘生眼裏都快放光了。
“那,師父我也來一塊。”
“哇,師父好賊啊!”
“哈哈。”
吃完東西,海餘生重新回到了他的小“床”上。
篝火還明亮地燃着,“大劍士”隔段時間就往裏面加着乾柴。
咕!咕咕!
有聲響傳來,海餘生好奇問道:
“師父,這是什麼在叫啊?”
“大劍士”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
“誰知道呢?”
“大劍士”靠着大樹,撥弄着樹枝,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海餘生見師父無動於衷,起身把乾草拖着,一點點向著師父身邊移動。
“大劍士”就那樣看着他笑着,也不說話。
海餘生有點尷尬,沒離開小鎮,他都是一直和師父睡在一起的。
到了森林裏,有些不大習慣了,還有些小小的害怕。
他小聲地解釋道:
“師父,我是覺得離你近暖和些......我可不是怕啊。”
“大劍士”也不戳穿他,只是眨着眼睛道:
“好好好。”
————
咚咚!咚咚咚!
夜晚,北巷的“大劍士”家門口來了個人,輕輕扣門,見沒人回應,便小聲喊了兩句:“小餘生,你在家嗎?小餘生?”
屋裏始終沒人回應。
那個人只得從北巷折返,由貝爾蘭德街道去往格蘭特區,他打算去老鎮長家一趟。
到了門外,他有些猶豫了,考慮着要不要進去。
這座古老的房子裏,一個老人正伏在桌子上不知道在記錄著什麼東西,桌子上的油燈努力冒着光亮。這位老人保留着舊有的習慣,使用着油燈,其實由第二大陸那邊,經過航運運來的一種礦石是很亮的,但是他一直用不習慣。
老人聽到了來回走動的腳步聲,抬頭向門外看去。
“噢,威爾斯,你來了,怎麼不進來呢?”
“鎮長先生,可能有些麻煩了......”這位秩序院負責人之一的中年男人臉上掛滿愁容。
“發生了什麼事嗎?”老人用很平靜的語氣問道。
“有個熟人找上門來了。”威爾斯接著說道:“我剛才想去找‘大劍士’商量解決的辦法來着,但是他不在,只能來打擾您了。”
“我看看啊......”老人起身,到身後的架子上翻動那些上了灰的書籍,然後說道:“估計是進森林裏去了。”
威爾斯有些疑惑地問道:
“是有什麼很要緊的事情嗎?”
“嗯。”老人目光有些獃滯,沒有多回答什麼。
見老人不想多說什麼,威爾斯也不再多問,而是把今天發生的事和老人再講述了一遍。
老人在心裏整理了一遍事情原委,交待道:
“這樣啊,先關着吧,我想既然他能來到這兒,也不會輕易就走了的,他還沒有見着他想見的人。”
老人把那本寫着各種記錄的冊子重新放回原位,又補充道:
“或者,你問問他,願不願意和我這個老頭子住一起......如果他願意的話帶他來這兒吧。”
“記得安排好值夜人員,去吧,年輕人。”
這位肥碩的中年人,點頭示意后便離去了。
蹚!蹚!蹚!
門外傳來越來越輕的腳步離去聲。
老人看着搖晃的燈火,微微言語: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