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族遺病
“老夫只是一方隱士,徒有虛名而已,”幽穀子擺手示意田毅坐下:“公子謬讚,這是我徒兒~~”。
“我叫月牙兒”,不等幽穀子說完,那少女搶話說道。
月牙兒,聽到這個名字,田毅不禁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拇指,食指不自覺的又撓了一下拇指上的月牙,黑色的月牙。這麼好聽的名字,在自己身上卻是惡疾的徵兆,真是讓人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
“我與師父歸來在谷口遇到田安,他已經把你的情況全部告知”,月牙兒繼續說道。
“你認識田安?田安也是先生的弟子”?田毅問道。
“非也,田安並非老夫門下”,幽穀子答道,“距幽谷不遠處還有一處僻靜的小山谷,名喚靜谷,令尊當年選在靜谷開了一所學堂,將軍營將領之後送至靜谷習文練武,培育人才。兩谷相距不遠,弟子們有時也相互玩耍、交流心得,所以月牙兒與田安相識並不奇怪”。
原來靜谷就是田安在路上跟自己講過的學習之所,怪不得這幾天沒看到田安的師弟。
“公子的家族之病確屬疑難雜症”,幽穀子繼續說道。
“家族之病”?田毅有些意外:“我全家都患有此症?難道不是只有我?”田毅下意識看了下拇指,自己一直以為拇指蓋的黑色可能是家傳的胎記,從沒想過是病症的表現。
“是家族遺傳病,當年我分別為你的父兄診治過,還有後來的你”,季越接過了話:“你這個病症出生時拇指甲根會有一條黑線,隨着病情發展,黑線變粗隨指甲生長,甲蓋全黑之時,則陽壽將至。後來發現侯爺回鄉居住一段時間病症會略微減輕,由此發現東平陵之水土和吃食對這病症好似有效,雖不能根治,卻能大大緩解”。
“所以父親一直讓我在老宅生養,這個父親對我說起過”。田毅想起了父親去年來看自己時好像甲蓋黑色已過大半:“父親為國事操勞,卻不能回鄉養病。也不知兄長病情如何”。
季越看了一眼田毅繼續說道:“此病乃是心脈天生不良所致。侯爺四十之前與常人無異,四十之後才開始發病,吾觀令兄應該也是如此。他二人脈象也是顯示心脈狹窄,導致氣血不足而發病。倒是公子可能與飲食有關,自八九歲就開始發病,但體魄看起來比你父兄都更健壯一些,心脈也沒有狹窄之象。這樣看來公子的病症還是有望醫好的。”
“這次雲遊除了看天下局勢,對你這家族遺病倒是有所發現”,幽穀子說道:“這個要從令祖父當年說起,老夫曾經給令祖父看過病症”。田毅和季越眼光都轉向了幽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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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年間,齊國延續稷下學宮,廣招四海學士,有才者可為師,好學者可為徒,主張不同者可爭辯,許多大賢皆在此講學收徒,稷下學宮可謂百家爭鳴、盛極一時。學宮為大齊招攬人才,其中大將軍王族田章、相國公孫谷、五位士大夫皆出自學宮,齊國也達到極盛時期。
景帝二十三年,燕國內亂,大將軍田章乘機興兵伐燕,不到兩月時間,齊軍長驅直入,幾乎佔領燕國全部城池。
后大將軍田章被暗箭偷襲,雖未中箭,只是擦破臉頰,但是卻一病不起。
此時,幽穀子雲遊至此,被請來與田章診治數日,癥狀正是心脈乏力,拇指蓋發黑過半。經詢問田章祖上並無此病,是新發疾病。后雖病情好轉,但始終乏力,無奈回國養病。
大軍戰線漫長,軍中無帥,雜亂無章,且後續供給不足,被燕軍蠶食反抗,城池在數月間被燕軍如數奪回。
田章因此心情不暢,后大王賜婚,不到五年便舊疾複發扔下兩子撒手人寰。這兩子正是田堅和田墨,皆患有此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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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有什麼發現”,季越顯然對病症治療更有興趣。
幽穀子若有所思的說:“當年大將軍田章可能不是得病,是中毒,此次師父行至燕國西北邊境與東胡接壤處,聽當地居民說起,東胡人獵猛獸,就是在箭頭塗上一種毒草汁液,射中猛獸,傷其心脈。此毒草稀有,所以只用來獵取猛獸。后被燕軍大將獲悉,仿之萃取毒草汁液浸塗箭頭,也是因數量極少,所以專射敵軍將領。”!
“師父所疑可有憑證”?季越繼續追問。
“當然,在胡燕邊境遇到一暴斃村民,問起才知是誤食毒草所致,其癥狀正是拇指蓋發黑。所以為師懷疑當年大將軍面頰被箭擦傷,極有可能中此毒,由於毒量少,當時並未斃命,卻遺留體內,並傳給子嗣”!幽穀子又望着月牙兒:“此事還多虧月牙兒,她本是燕國人氏,所以由她做嚮導行程倒是順利”。
“既有此懷疑,可有解毒之法”?季越興趣越發濃厚。
“當地村民年長者說,此草名為銀尾草,只在懸崖邊生長,數量極少,非常難尋!傳說首烏精可解此毒”。月牙兒嘴快,搶在師父前面回答了。
季越思忖片刻說道:“若猜測屬實,但又不是此刻中毒,由長輩傳下的遺毒,在體內駐紮多年,即使真尋得解藥,服下也不知是何狀況”。
田毅神色坦然的說道:“我已習慣此症,並不太在意,只是掛心父兄不知什麼狀況”。
“令兄暫時應該無憂,但是平陵侯”,季越停頓了一下:“數月前在下曾給侯爺診脈,脈象顯示侯爺心脈已近衰竭,大限就在數月之間,當時我已跟侯爺言明”。
“所以田安跟老夫說平陵侯逼宮造反,老夫覺得甚是奇怪,平陵侯素以忠義聞名,又大限將至,造反有何所圖,於理不通,其中必有蹊蹺”!幽穀子看着田毅:“公子先在此靜心調養,看田安有何消息”。
田毅正顏道:“先生說的極是,在下還有一事相求,不知先生可應允否”?
“公子有話請講,不必客套”,幽穀子笑道。
“在下欲拜先生為師,請萬勿推卻”,田毅起身拱手行禮。
“這個容易,老夫出一題測試公子,通過便可”,幽穀子倒也痛快,微笑答道:“我站到這石凳之上,公子若讓我甘心情願回到地上,此事便成”。
說罷幽穀子如頑童一般立刻站上了石凳。
田毅略微思忖,而後說道:“讓先生下來石凳比登天還難,但若先生站在地上,讓先生上石凳卻極易”。
幽穀子哈哈大笑:“這一招,往年已有弟子用過,老夫可不上當”。
“看來在下與先生無緣,又天資愚鈍,也確實高攀不上,不再強求先生”,田毅神色有些黯然。
“你這孩子,怎麼就這般容易放棄”,幽穀子下來石凳撫着田毅肩頭說道。
“謝師父成全”!田毅突然跪倒便拜。
幽穀子摸了摸後腦失聲笑道:“好徒兒,防住了你以假亂真,卻沒防住你以退為進”!
眾人皆笑,月牙兒忍不住多看了田毅兩眼,心中思忖:“想不到這小子竟如此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