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生變
袁思立的面色漸漸凝重起來,杜小清見袁思立面色凝重,心中納悶。又看到夥計姚磊拖着一名老者頭戴白巾、身穿孝服快步奔來,歌聲漸漸停了,眾人都站起看向奔來的兩人。
這名身穿孝服姚老大掌柜奔到船前,已是汗雨如注,腿軟的幾乎要跌坐在地上,想開口卻口不能言。
扶着他爹夥計姚磊氣喘吁吁,悲痛道:“老太爺前夜已經逝世了!咱們來遲了!”
姚老大掌柜此時聞言悲痛的涕泗橫流,更咽着,“袁老東家!袁老東家!”
遭此大變,少東家袁思立片刻已是頭暈目眩,眼淚止不住的下來,身子就要向後跌倒。
“爹,不孝兒來遲了!兒,來遲了!”
杜小清見勢上前扶住了袁思立,慢慢扶他坐下。
良久,眾人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袁思立心神稍定,開口問姚老大掌柜。“我爹時臨終留下什麼話嗎?”
姚老大掌柜更咽着,“要少東家你堅持徽商的“誠信為本,以利取勝!”,又說袁家人牢記祖訓不要和關姓來往通婚,我不解其意,只是再三囑咐”。
袁思立心裏也有此疑問,袁家人不要和關姓來往通婚的祖訓。上幾輩子的事,具體什麼什麼仇什麼怨已經很難說的清了,只留下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告誡後輩子孫。
袁家雖是這水光瀲灧的太湖邊上“江南驚艷了天下,無錫濃縮了江南”“天下第二也挺好的”無錫城算的首屈一指豪富人家,發達不過自曾祖父創辦益豐錢莊時不過二三代光陰,得益於歷代袁家各代人誠實可靠、精明能幹,益豐錢莊頗具規模,家中已經置下良田千頃,有房屋不下百間,平日間參與疏浚水利、鋪橋修路,周濟鄉里,撫慰孤寡、捐助義學,頗有善名。到了袁伯梁,袁仲凱袁老爺,袁二爺兩兄弟時,外國入侵,社會動蕩,百業不振,家業已經顯出破敗頹廢之勢。袁老爺袁伯梁,見此世道大變,有心讓後代子孫再次重振益豐錢莊,教育袁思立等下一代雖然熟讀儒家經典、但不習八股,不考科舉做官,就送到十里洋場的大上海,接受西方教育,學習西式科學。袁思立勤奮求學,努力攻讀,后中日甲午戰爭,堂堂天朝上國卻被一個彈丸小國日本打敗,甚至割地賠款以求和,深受震動,於是留學日本想了解同樣面臨西方列強宰割卻國力日強,蒸蒸日上,從中找到積貧積弱的中國自己的富民強國之路。
袁思立心知雖然此時袁老爺袁伯梁的喪事雖然重要,但更緊要急迫的是益豐錢莊的擠兌問題。拉起老掌柜的手,說:“這段時間全賴老掌柜穩重可靠、儘力維持,來!進船艙來,我剛從日本回來,不清楚國內的狀況,要老掌柜你詳細講講”。
姚老掌柜娓娓道來。
時局動蕩,益豐錢莊雖然在袁老爺袁伯梁的手裏已經日漸衰頹之勢,但仍可維持下去,錢莊信用在儲戶乃至普通百姓心中仍是一塊金字招牌。這幾年全國煤炭市場行情不好,英商上海開平礦務局開灤煤賣不出去,煤價也每況愈下,做煤炭生意的買辦何雲見到嘉善、宜興等地窯業本是都是燒柴的,想以煤代替柴,找得藩台家的公子盧嘉和,想衙門出告示,藉助官府的勢力把自己手中的存煤銷售一空。又因缺銀子周轉,以存煤向益豐錢莊擔保借款十萬兩。袁老爺袁伯梁本不想借銀子,但礙於藩台家的權勢,另想各地窯業以煤代替柴,也是一樁窯業和煤炭商人都得利的好事,就將銀子借出。
不料。以煤代替柴,奪了當地許多人的生計,又因為衙門官方強制推行,難免得罪了許多窯主。有一次去收賬,三千柴農衝擊官府,扣押了做煤炭生意的買辦何雲,當地官府驅散了民眾,勒令以煤代替柴,怕再次激起民變,同時為了安撫人心,把剛從民眾手裏放回來做煤炭生意的買辦何雲又關進了大牢。藩家的公子盧嘉看事不妙,已不再管向各地窯業賣煤炭之事。買辦何雲他的煤炭生意自是不能再做。益豐錢莊放給他的欠款難以拿回的
事情不知怎麼傳回了無錫,原本是借貸十萬兩銀子越傳越離譜,說是放出了三十萬兩。儲戶就怕益豐錢莊倒下,雲集鼓噪着擠兌提現。袁老太爺袁伯梁,一開始就對集體的儲戶盡數兌付,同時加緊催收以前放出的貸款。急切之下,貸款的商戶難以還款,擠兌的人卻越提越多。益豐錢莊快要撐不住了。
當地的票號、錢莊同業一方面見益豐錢莊日漸衰頹之勢,怕援手的錢款有借無還,另一方面攝於益豐錢莊的老對手廣盛錢莊榮家的暗示,就作壁上觀、不肯施以援手。
袁仲凱、袁二爺此時也怕益豐錢莊倒閉歇業,想趁機分家在眾人催債時先拿上自己該得那份銀子,也跟着鼓動,無錫有名的惡霸田大刀竟敢也跳了出來,也想趁着益豐錢莊倒閉清算之際低價收購袁家的房產、田地。
幸好袁家故舊、致仕的知府老爺朱楨出來放話,不要逼迫甚急!將局面暫時維持住!
前門進狼,後門來了虎。益豐錢莊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候!
本就時日無多的袁老太爺袁伯梁,急火攻心,撒手人寰了。
姚老掌柜面對眾人催逼借口少東家袁思立已經啟程回國,不日就回來了。一切由少東家袁思立做主。逼債的眾人見袁老太爺袁伯梁因此事西去,不好過分催逼。只好圍着益豐錢莊不願離去。
袁思立得知了益豐錢莊的近況,又問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心中就已經有了主意。
見此時晨光熹微,天已經蒙蒙亮了。兩人已經談了半夜。船上眾人已經疲態盡顯。
袁思立對姚老掌柜說,“我心中已經萬全之策!老掌柜放心!請老掌柜轉告我娘也請我娘放心!萬事有我!只是我現在還不能公開露面。只能請老掌柜回去斡旋斡旋再堅持一下,不消幾日,此禍必除!”
夥計姚磊奇道,“少東家你此時不回去!”
袁思立回道,“我雖然心中悲痛沒有見到我爹的最後一面,恨不能立即在他老人家身前守孝,但益豐錢莊危局要解決,眾人的生計要維持啊!
又說:“不光我不回去,你也不能回去。你先偷偷送你爹姚老掌柜回去,回益豐錢莊支些銀子,找咱們信得過夥計,去幫我辦些事情。具體的事情你回來我再和你細說!””
夥計姚磊拍着胸脯,“上回是我疏忽大意,沒有保護好少東家,這次,我一定拼盡全力,不敢疏忽大意。”
“好!”袁思立讚賞道。
姚老掌柜也此時道:“把你已經回來的消息告訴袁家故舊、致仕的知府老爺朱楨嗎?”
“不急,此事就讓我娘知曉就好!省得她擔心”袁思立回道
諸事交代完畢,袁思立把姚老掌柜和夥計姚磊送出去。
又對杜大叔和杜小青歉意道:“看來我還得在兩位的船上再盤桓些時日,還望二位不要嫌棄!”
“怎麼會,怎麼會呢!”杜小清連連擺手
杜大叔也說,“袁少東家突逢大變,袁老爺平時也頗有善心善行,有用得着我們父女兩的,請少東家儘管說話!”
“感謝兩位!有用的上的自然我不會客氣,我要做些事情,不能公開露面,這幾天辛苦兩位了。”袁思立對杜大叔和杜小青說。
袁思立站在船頭,益豐錢莊的擠兌事情漸漸要拉開大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