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主意
那天我一直陪着笑凝，先幫她把床單和被褥換了，略略收拾了一下屋子，拿出一套乾淨的衣服，又準備了一桶熱水，幫她擦拭了一下身子，直到她睡下了，我才出去。女官見我出來，對我使了個眼色，我便跟着到了她房裏，她突然給我跪下，哭訴道：“仙兒，笑凝對你不薄啊，你就放過她吧！”我趕緊攙扶着要她起來，卻怎麼都拉不起來，索性我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道：“女官大人，你快起來吧，仙兒受不起啊！”看着女官有些消瘦的身體，不禁悲從中來。女官平靜了一下心情，止住了哭泣聲，流着眼淚跟我講：“笑凝是個好孩子，真不知造了什麼孽，竟然會發生這種事！她今天就叮囑我，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能進去。她怕那天殺的反悔你知道嗎？”
“我知道，我知道……”我拚命的點頭，淚水泛濫。
“你救救笑凝，別讓他再來折磨笑凝了……”女官哀求着，我只能點頭，抽泣已經壓得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裏哀痛着，這麼一個破碎的我如何去救一個破碎的她啊？
等我回去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去的，一路踉踉蹌蹌，雙眼無神，進了屋子，思思正在我床上打盹。聽到動靜，她一骨碌爬起來，道：“姐姐，你終於回來了！成都王昨晚來找過你好幾次了，說是有重要的事找你，你都不在。又一次差點兒就被微瓶撞見了，幸好我夠聰明……”發現我神情異常，她停止了說話，走過來，扶住我道：“姐姐，快來坐，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別嚇我啊，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輕輕搖了搖頭，臂肘靠在了桌上，手撐住額頭，閉上眼睛，真的好累！想起笑凝，不禁又淚眼朦朧，思一回，哭一回，嚇得思思只為我不停的擦眼淚。
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任人宰割，我必須反擊，突然覺得自己渾身充滿了力量，我蹭一下站起身來，狠狠咬着嘴唇，幾乎要滲出血來。思思詫異的看着我，手緩緩移近我的手臂，問道：“姐姐，你要幹嘛呀？”我沒有回答她，毫無預兆的跑了出去，思思先是呆了一下，然後我聽到了她在後面追着喊着：“姐姐，姐姐……”我不做理會，不願為任何事停下飛奔的腳步，只想趕緊到鳳儀宮，告訴賈南風，你以後再也沒有好音樂欣賞了，因為你最喜歡的這個皇宮最好的樂工被別人強暴了，就是該死的趙王司馬倫！在宮內行奸，即使他死罪能免，活罪也難逃！我胡亂想着，忍着腳踝的痛，一路飛奔，一個急拐彎處，我似撞到了什麼人，一個趔趄沒站穩，便趴在了地上，路上的鵝卵石上將我的手硌的疼痛不已，本來心情就不好的我，現在變得更加糟糕了。我猛的轉過身對着面前的人叫囂道：“你瞎了！沒長眼睛啊！”我這發動機剛啟動便熄火了，原來是司馬冏！“齊王？”也對，他是左將軍，在宮內遇見，也沒什麼奇怪的。
他走近我，蹲下，拾起我的雙手，認真的看了看，然後問道：“還疼嗎？”我有些傻傻道：“不疼了……”然後倏地將手抽離。他又挽上我的臂腕，撐扶我站起來，我乖乖起身，往後退了一步，然後道：“若王爺沒別的事，那奴婢就告退了！”
“等一下！”他喊道，“東海王托我給你帶句話——三思而後行！”
“我思太多了，已經夠了！”我忽然有些生氣道，那個沒心沒肺的東海王！司馬冏很疑惑的看着我，我平靜下來，又道：“奴婢告退！”
“為笑凝姑娘想想吧，看她是否接受得了你這樣做的後果！”司馬冏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句話如同一顆重磅炸彈，讓我的腦袋“嗡”的一聲，腳定在了原地，我邁不開步子，原來我真的很自私，很自私！
“那你說我能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忽而轉向司馬冏，無助道。
“或許現在保護好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辦法。”他淡然道，眼裏依舊是那淺淺的憂傷。
“是嗎？”我絕望，原來這就是他的答案，與笑凝無關。我緩緩移步，眼裏不帶任何感情，就這樣將司馬冏遠遠拋開。沒過多久，思思便追了上來，這時聰穎的她似已知道了什麼，只是陪着我默默的走，竟沒一句話。誰知走着走着，我竟又來到了清商署門口，獃獃望着裏面，曾經的快樂一幕幕呈現，我離開了皇宮中的人間天堂，也把別人的天堂變成了地獄，好恨自己，不禁一巴掌扇到了我臉上，思思忙拉住我的手道：“姐姐，別折磨自己了！”我這才正眼看了看思思，她如花的笑靨已被淚痕取代，眼睛如沙漏般一點點偷換了幸福的顏色，思思，我的妹妹，你還好嗎？真希望姐姐能保護好你，讓你能這樣一直好下去，不要卷進這場風暴，不要被這個時代，被這些人誤了終生！我伸手擦拭掉思思臉上的淚痕，道：“傻妹妹，你不要擔心姐姐，只要你過得好，姐姐也就好！”思思的抽噎聲更緊，一會兒，她咬着嘴唇，忍着眼淚道：“姐姐不要騙我了，我知道你很難過，可姐姐現在得為自己想一想，明天該怎麼辦啊！難道還要回到皇後身邊？”我嘆息一聲，是啊，雖然我沒嫁給司馬倫，可在這宮裏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處？
不等我說話，思思便附在我耳邊小聲說道：“我懇請皇上把你安排到他身邊，他可開心了！”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一開始就想過要跟着司馬衷，司馬衷也要求過我多次，但我卻並不想在他身邊伺候，畢竟我知道後來歷史的發展，皇位一直就是整個西晉歷史的風口浪尖，我可不想把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可現在也只有跟着他能救自己一命了！若老天憐我，或許還有機會為笑凝報仇。我正入神的想着，禿髮佐野那俊美的臉龐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有多久沒想起他了，我好想已經忘記了自己進宮的最初目的，禿髮鮮卑一詞在我心中也變得越來越模糊……不經意看向思思，她的臉色有些異常，之後又故意拖長了聲音道：“人家不要就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姐姐，我們走吧！”我正納悶，思思對我使了個眼色，我向右看去，一個女子鬼頭鬼腦的，行跡可疑，竟是微瓶，難不成她還奉命監視我呢？不覺得累啊！我和思思白了她一眼，轉身離去，微瓶無趣，便也悻悻離開了。
“姐姐，你得了空還得再跟我講講《東遊記》，我有點兒講不下去了！”回去的路上，思思見我仍不說話，便隨便找個話題說道。
“嗯，我講到第幾難了？”我心不在焉道。
“第49難！”思思抿着嘴唇，想了一下回答道。
“好快啊！”我感慨道，一年了，該來的也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