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過往
在我昏迷中，皇宮的另一端——鳳儀宮內，一個猥瑣的老大臣正跪在一個瘦弱的女人面前求着什麼，正是司馬倫與賈南風。看小說最快更新)本定於七日後出發的司馬倫此時仍然待在京都，理由竟然是要等着我身體好起來再去。賈南風不禁怒從中來，暴跳如雷，兇狠的指着司馬倫道：“作為堂堂一國的征西大將軍，你竟然為一個女人玩忽職守，可知犯了多大罪？本宮可以代陛下將你即刻處死！”
“皇後娘娘息怒，老臣萬萬不敢延誤軍情，只等未婚妻仙兒身體稍適便會星夜兼程趕往關中，絕對不會耽誤了行程。”司馬倫軟軟道，眼裏的希望並未退去。賈南風看此情景，氣勢洶洶開口咆哮道：“荒謬！等未婚妻身體稍適？那要等到何年何月？若沈仙兒的手就此廢了，你從此是否便不再效忠朝廷？”
“老臣不敢！”司馬倫不敢太過分，卻暗裏仍堅持道。
賈南風卻突然轉了語氣，變得柔和起來：“等你平反成功，凱旋而歸之時，本宮便將沈仙兒賜予你！”司馬倫有些擔憂道：“臣怕仙兒等不到那時候！”
“大膽！你是在怪本宮對她用刑？若不是她咎由自取，本宮豈會為一婢女費神？本宮答應你，只要她乖乖待着養傷，本宮絕不會也絕不容許別人傷害她！”賈南風心裏泛起一絲怒氣，隨之又安慰司馬倫道。司馬倫得了賈南風這句話，就是幫仙兒得了一塊免死金牌，忙開口謝恩道：“謝皇後娘娘幫老臣保沈仙兒之恩！老臣這就出發，告退！”
賈南風斜睨了一眼告退的司馬倫，眼裏有些不屑，總有一天本宮會讓你跟司馬亮見面！不過在這之前，還得要你幫本宮除掉一些敵人！賈南風恨恨想。此時我卻整日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熊掌，懨懨的不思茶飯，還不知道危險正悄悄向我走來。
自從受傷之後，思思經常來看我，有幾次還跟我說司馬衷要來看我，我嘞個去，千萬別來了，已經把我害得夠慘了，至少等我這傷好了再說，不然若賈南風再給我上個啥刑的，我這小身板可受不住了！麻將是不敢玩了，為了讓思思能絆住司馬衷，我給思思講了《東遊記》悟空奮戰妖怪保護唐僧去東土傳教的故事，然後讓她代講給司馬衷，司馬衷倒也沒吵着非要找我，讓我這提了半天的心終於落了下去。有時笑凝也會來看我，偶爾會聊到我們各自喜歡的人，我給她講樠，講的淚流滿面；她給我講她的初戀，也哭得稀里嘩啦，卻從不提初戀男友的名字，我總覺得笑凝的初戀男友一定不簡單，說不定是這個時代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可她就是不告訴我，把我這胃口吊的呀！
“砰砰砰”敲門聲傳來，思思幫忙開門，只聽外面一個小黃門的聲音：“仙兒姑娘可在？”思思將來人引入，小黃門從懷裏取出一個包裹遞給我說：“姑娘，這是東海王派小的給您送來的。”我疑惑的看了看這個小黃門，接過包裹打開來，裏面竟然是消腫散瘀的一瓶上好藥水和一封信，我將藥水放在床上，打開折着的信紙，一朵朵鈴蘭花映入眼帘，幾行字隨着鈴蘭花的飄落漸漸呈現：
那一天，我倉促踏進花苑，驀然瞥見她的嬌嫩欲滴；那一月，我茫然失措，不為自己沒達到的願望，只為無法邂逅她那冷然的雙眸；那一年，我捧起最美的鈴蘭，不為花香瀰漫，只為緊貼她的溫暖；那一世……
只是，或者，我錯了……
這什麼意思？情詩？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她——都是指的我嗎？那一世——又為何沒寫？我錯了——又是什麼意思？莫名其妙！他自己都已開始被賈南風排斥，不僅毫不知情，竟還寫這些無聊的情詩？想起他算是對我蠻照顧的，便忙寫了一句話：春來桃花分外紅，臘月寒梅一季香。遣送信的小黃門帶給了司馬越，想必他應該會明白的吧！若他只如桃花梅花那樣按季開，不逾矩，便能自保！思思將門掩上，轉身向我走來，笑的壞壞的：“姐姐——你跟王爺已經……？好幸福哦！”她拽着我一隻胳膊，滿臉憧憬。我輕輕笑了笑道：“思思可誤會姐姐了！”突然又想起來剛進宮時遇見的那位讓思思不敢正眼看的男子，便問道：“你可有喜歡的人？”果然，她聽到我問，便立刻垂下了頭，臉變得通紅，羞澀道：“姐姐！我……”
“姐姐剛入宮時還曾見過他，是嗎？”我看她說不出來，便鼓勵道。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道：“他是淮南王……”司馬允？我心裏頓時涼了半截，這都什麼命啊！再過幾年，我身邊究竟還能剩幾人？或者我也已經隨風而去了吧！我獃獃的沉思着。
“姐姐，姐姐，姐姐……”思思聲聲呼喚硬是把我拉回了現實。“你怎麼了？”她有些着急的問道。我忙答道：“思思，你是怎麼認識淮南王的？”思思這才開始跟我講述他們的故事，也把她自己的身世扯了出來，似乎並不是在跟我講，反倒像是自言自語：“我從小家裏就很窮，父親還嗜好嫖賭，所以從記事起，我就生活於吃不飽穿不暖的狀態。有一年，我父親由於債台高築，實在還不起了，便決定拿我去抵債，而我的姐姐香香毅然決然的替我走向了抵債的道路。只可惜不久，便傳來了姐姐去世的消息，原來是那個債主玩膩了姐姐想要將她賣給青樓換些錢，姐姐一時想不開便吞金而亡，從那時起，母親便吃不下睡不着，最後也抑鬱而終。”思思眼裏浸滿了淚水，她頓了頓，深吸了口氣，似乎要把所有的苦都吸到肚裏去，然後接着道：“後來，我想以後跟着父親日子一定會很難過，便想方設法的逃出了家。可是我一個女孩流浪街頭只能遭人欺負，就連乞丐都看不起我。一天，一群乞丐把我追到牆角，瘋狂的撕扯我的衣服，我害怕極了，這時淮南王就出現了，她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那堆乞丐，把嚇得魂飛魄散的我抱在懷裏，我就那樣看着他，一直看着，直到他把我接到王府，我困得睡了過去。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王爺，可他完全不對我擺王爺的架子，教我琴棋書畫，還教我功夫，慢慢的，我不可自拔的喜歡上他了。”思思整個人整顆心都沉浸在那段美好的記憶中，“可姐姐，他是王爺，我總覺得自己高攀了他！所以就忍着，忍了整整一年，他卻娶了別的女人，我一下心涼到了谷底，便瞞着他收拾東西離開了那裏，直到東海王又收留了我，我才有個容身之所。”
“可我那天看他對你絕非一般感情啊！”我有些好奇道，總覺得這個故事戛然而止，好像少了點什麼。
“後來他知道了我的下落，派人去東海王府找過我，並帶了一封信給我，說娶別人只是政治婚姻，實在是情非得已，對我才是真心的！可那時，東海王的母親病危，需要一個貼心的丫頭照顧，而王爺偏偏看中了我。以前王爺在我危難之時收留了我，所以在他需要我的時候，我絕對不能走。然後就一直留到了姐姐出現，又到了現在。”我本想勸思思離開司馬允，可看到她和司馬允的愛情如此深刻又波折，又有些不忍心。因為我知道，相愛的人，哪怕只剩下一天的生命，他們也願意放棄所有，只為這一天。
“那為什麼還要進宮？難道你不想跟他有情人終成眷屬嗎？”我問道。
“想。可我更擔心姐姐！知道姐姐在宮裏的處境，我就求着王爺讓我進宮，至少我還有些功夫，可以保護姐姐！”我聽了她這一席話，竟然鼻子一酸，落下淚來，抽噎着說道：“思思，姐姐不能耽誤了你的幸福！有時間我去求皇上，讓他把你賜給淮南王！”
“難道姐姐不要思思了嗎？”看我這個樣子，思思也開始哭了起來。“姐姐，你不能不要我，我跟姐姐在一起很開心，一點兒都不覺得姐姐耽誤了我的幸福，真的，姐姐，你就不要趕我走了！”思思一句一個姐姐的求着我，霎時，我的自我幸福感膨脹的滿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