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他跟喬以西是同一個小區的,兩家還住在前後棟樓,在他們一兩歲還都穿開襠褲時就互相認識了。
不止認識,小時候的喬以西還是簡洛北形影不離的小跟班,小尾巴似的整天跟在皮猴子簡洛北屁-股後頭,跟着他一起爬樹鑽叢林、逮鳥逗蛐蛐,偶爾還闖個小禍。
他們吃過同一碗雪糕,睡過同一張床,兩家父母也因為兩個孩子玩得好而相識,是正兒八經的竹馬交情。
只不過那個時候喬以西還不姓喬,姓蕭。
簡洛北心中微嘆,自己自四年前離開晏城后,就跟喬以西失去了聯繫,也不知這小子什麼時候改了姓。
四年時間,說長好像也不長,以前他捏着一隻獨角仙把喬以西嚇哭的一幕彷彿還在眼前。可也絕對不能說短,在沒有彼此的歲月里,他們長高了身量,長開了容顏,當年的小屁孩都已長成了一米八高的青蔥少年。
雖然目前喬以西的身高還不知道。
所以四年沒聯繫過,再好的朋友也該生分了吧?
更何況,離別那一天,兩人的相處好像也不那麼美好。
在冗長的回憶里翻尋,簡洛北還記得,在他離開晏城的前一天晚上,因為某些事他跟喬以西鬧了點不愉快。
到底時間太久,他已經記不太清倆人鬧矛盾的具體原因了,就記得當時的情況貌似還挺嚴峻的,一貫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喬以西這次也沒讓步,而這矛盾等到第二天他被父母帶離了晏城也沒能解決掉。
經過幾年時光的發酵,這點不愉快是壯大了還是淡化了呢?
簡洛北也不能確定。
況且在與喬以西的關係中,簡洛北自認是強勢的一方,就像一群一起玩耍的小朋友,總會有一名帶頭髮號施令的「老大」一樣,而他就是喬以西的「老大」。
如果真要像老賀說的那樣,讓身為老大的他去請教自己的小弟,豈不是會丟了面兒?
簡洛北撇着眉,看着面前還在說個不停的老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罷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說不定人家早不在乎了,況且咱也不是小肚雞腸死要面子的人。
可話是這樣說,簡洛北的心裏還是免不得去在意,表面上看依舊又拽又冷,老賀問一句他答一句,實際上一路上都忍不住在想:
見了喬以西第一面他要擺什麼表情,說什麼話,才能顯得自己既冷酷又不失-身為對方曾經老大的風度呢?
淦,莫名其妙啊你!
簡洛北在心底狠狠唾棄自己。
不管心理活動如何精彩,上課的鈴聲剛響起不久,簡洛北就被老賀領進了高二八班的教室。
兩人一進門,教室里40多個視線就齊刷刷都聚集到了他們身上,準確來說是都集中到了跟在老賀後頭的轉學生的臉上。
從剛剛班長張文哲拎了個一看就不便宜的鴨舌帽回-教室起,學生們就對這位名叫簡洛北的插班生好奇的不得了。
他們盯着簡洛北看,在老賀發言的間隙,這位簡同學也在不着痕迹地偷偷掃射着他們,特別是男生,連最後一排被堆成小山的課本擋住的角落,簡洛北都沒放過。
可是奇了怪了。
一圈下來也沒發現一個與印象中喬以西那張臉相似的,反倒看見了半舉着他的鴨舌帽,擠眉弄眼妄圖吸引他注意力的張文哲。
腦海里突然響起張文哲之前說過的話,簡洛北連忙移動視線,往他前面看去。
只見張文哲的前面位置坐了一位微胖、皮膚黝黑,臉上還長滿青春痘的男生,兩人視線相撞,那男生還衝他靦腆一笑。
簡洛北:……
這是喬以西???
那個從小就被人誇比女孩子還好看的喬以西??
此刻,台下的窸窣聲、台上的說話聲以及窗外的蟬鳴聲全都消失不見了,簡洛北直接驚呆在原地。
「……下面,有請新同學來說兩句!」
洪亮的掌聲把簡洛北從石化中拉回來,他很快定了神,薄唇輕啟道:「大家好,我叫簡洛北,簡單的簡,洛水的洛,北大的北,以後就是八班的人了,希望能和大家相處愉快。」
新同學肩寬腿長身姿挺拔,一張臉長得也十分帥氣,教室里再次揚起響亮的鼓掌聲表示對新同學的熱烈歡迎。
可誰也想不到,面色一直淡然的某人,短短几分鐘內又經歷了怎樣激烈的頭腦風暴和思想鬥爭。
「好了,歡迎儀式結束了。」老賀朝靠窗的空位指了指,「簡洛北同學,你的座位在第五排右邊靠窗的位置,快回去坐好,我們要開始上課了。」
簡洛北點頭,背着書包下了講台。
第一排、第二排、第三……簡洛北刻意不去看變化甚大的「喬以西」,面無表情地走到張文哲前面坐下,卻驚訝地發現他的前方竟還有一張空桌子,因為跟他這張桌子並在一起了,所以一開始才沒被他注意到。
可是,這張空座位又是誰的?
教室里,老賀正在有感情地朗讀語文課文,空氣中時不時還會響起整齊劃一的翻書聲,窗外柳樹上那隻蟬,從一棵樹飛到另一棵,叫聲卻依舊不減洪亮。
而簡同學,轉入一中第一天的第一堂課卻明顯的心不在焉,時而皺着眉頭看一眼前方男生的背影及側臉,時而又神色凝重地盯着那張空着的課桌,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終於,下課鈴響起了,發酵了45分鐘,簡洛北心裏成功憋出一肚子疑問,剛想回頭找張文哲,「班長」這兩個字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就見張文哲一陣風似的竄到了最前面,扶着第一排的桌子開始吆喝。
「靠窗這一列的同學麻煩先別走,留下來都挪一下自己的桌子啊。」
「從第二排開始到第四排的座位都往前挪一點。」
「後面的,從第五排到倒數第二排,大家都往後挪一挪哈。」
「得給我喬哥騰出個位置來啊。」
張文哲指了指簡洛北前面那張空位,怕有人不理解,繼續補充道:「看這給擠得,我喬哥就是變成紙片人也飛不進去啊!」
簡洛北這才知道,原來今天上早讀時他的座位才被塞進第四和第五排中間,因為時間匆忙,就跟前頭暫時沒人坐的桌子合併到了一起。
所以他前頭這張桌子不是沒人坐,而是桌子的主人今天不在,並且這個不在教室的人才是喬以西!
他就說歲月再無情,也不能直接給人換個頭吧?
也不知是因為發現自己搞了個大烏龍,還是因為張文哲最後說的那句話聯想出的畫面過於美麗,在周圍桌椅移動的拉扯撞擊聲與嘈雜聲中,簡洛北偏頭靠在牆上,伸出手指半遮住臉和眼睛,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連脖頸處明顯凸起的喉結都在顫動。
「什麼事兒那麼高興?」張文哲看着眼尾笑意還未褪去的簡洛北一臉疑惑。
「沒什麼。」簡洛北從座位上直起身,看他要幫喬以西挪課桌的,於是問他,「需要我幫你嗎?」
別看喬以西的課桌上頭看着光光的,其實桌肚裏整整齊齊擺滿了書,重量可不輕。
「不用,我搬得動。」張文哲說著直接把桌子抬了起來,邊抬着還邊回頭看着簡洛北,「不過還真的需要你幫忙,你自己的位置,還有我的位置,也都得再調整調整。」
「我們動作得快點,一會兒要上課了。」
「行。」
他倆的桌椅只需小幅度挪動就好,簡洛北了搬完了張文哲的桌子板凳,然後再去搬自己的,可剛抬着桌子沒走兩步就察覺到腳底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東西,不算太大,略硬,有些圓潤。
難道是誰的橡皮在挪座位時不小心掉出來了?
簡洛北低頭去看,才發現那東西不是橡皮,竟然是一個黏土捏的小動物掛件,一隻粉色耳朵,紅色豆豆眼,懷裏還抱了顆胡蘿蔔的小白兔掛件。
這麼可愛,應該是某位女生的東西吧,不過他竟然覺得這小兔子莫名眼熟。
簡洛北提起小白兔腦袋上的紅繩,剛想把他拿給張文哲讓他交給失主,一個白色的小球球在兔子屁-股上掙扎了半秒,終於還是掉了下來。
簡洛北盯着掉在桌子上的「兔子尾巴」,愣了愣。
……不是吧,這玩意兒這麼脆弱的嗎?
這時幹完活的張文哲拍着手走了過來,看見簡洛北手裏的東西驚訝道:「咦,這不是我喬哥的寶貝掛件嗎?」
簡洛北看了看手裏的白兔掛件,又看了看張文哲,一臉難以置信:「這是喬以西的?」
「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