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是誰

第6章 是誰

「曲雙」把腳邁入陣法的瞬間,一條條肉眼可見的束魂絲便自陣法四面八方涌動而來,瘋狂穿入了曲雙的身體之中。

霍珏雖然看不見,但是一直盯着「曲雙」的方向,緊張的扣緊拘魂鼎,心中滿是視死如歸。

繭魂境修士沒有那麼好對付,霍珏這一輩子也沒有真的和繭魂境的修士交過手。

如果對方對他出手,霍珏自問毫無還手之力。

不過陣法已經啟動,鮫人筋煉製的束魂絲,絕非什麼尋常刀劍能夠斬斷,就算無法制住佔據曲雙身體的人,也定能輕創!

陣法之中,束魂絲穿入「曲雙」的身體,絲毫也沒有傷到曲雙本身,因為這些束魂絲就像是聞着味兒的狗一樣,帶着相同的氣息,直接扎入了佔據曲雙身體的神魂。

很快,陣法各個位置的符篆自燃,強橫如刀劍一般的凌厲劍氣,順着束魂絲遊走,飛快鑽入了被束魂絲捆着,生生從曲雙身體裏面拉出來的人身上。

曲雙軟綿綿倒在地上,束魂絲像一條條鐵索捆住妖獸那樣,將被拉出來的神魂死死束縛在陣法中心。

屋內起了一陣罡風,帶動霍珏的長發和衣袍,他坐在那裏眉目肅冷,一如當初凜然不可侵。

那被從曲雙身體裏拉出的人,直直看着霍珏這幅樣子,神魂上被罡風和劍氣凌虐,她卻始終笑着。

如果但凡有一個守在雪松院的弟子出現,就會發現,這個搗鬼了好幾天,佔據曲雙身體行走,把霍珏逼得玉石俱焚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此時此刻還無聲無息在宿霜閣打坐,被霍珏晾在那裏不聞不問的新嫁娘——穆晴嵐。

只可惜雪松院因為霍珏的命令一個弟子都沒有,霍珏雙眸雨霧蒙蒙不見天光,他看不見穆晴嵐此刻的樣子,更看不見穆晴嵐竟還在對他笑。

霍珏聽到了曲雙軟倒的聲音,知道陣法已成,曲雙得救,但也知道如果對方惱羞成怒,說不定會連帶着他和曲雙一起殺掉。

因此霍珏開口,吸引陣法之中人的注意力。

說道:「閣下不知師從何門,我倒不知當今天下,竟有如此龜縮他人體內的門風。用如此鬼祟的招式來我北松山天元劍派,又是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

霍珏故意把話說得難聽,就是為了激怒陣法之中的人有什麼衝著他一個人來。

但凡是修為高一些的人,性子要麼極其自負,要麼便是唯我獨尊,亦或者目空一切,鮮少有性子柔和的。

霍珏年歲在修真界之中算淺的,這一番話刁鑽的從師從、品行、等等角度刁鑽攻擊,還用畜生比喻,他料定能夠激得對方理智全無。

但是霍珏說完之後,等了一會兒,竟然什麼都沒有發生。

對方沒有惱羞成怒地咆哮叱罵,也沒有致命的攻擊。

霍珏微微側耳,能夠聽到陣法還在持續,那些符篆快用完了,劍氣在穆晴嵐身上刮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口子,又在她周身環繞的精純靈力作用下飛速癒合。

她被拉出了曲雙的身體,竟並非霍珏想的只是神魂,而是凝化出了實體。

她的身上都是皮肉飛速癒合之後留下的血痕,一道道的,宛如遭受了凌遲。

但是她跪地痴痴看着霍珏,聽他說的話,立刻知道了他的目的。回頭看了一眼曲雙,不知道像曲雙這種傻憨,為什麼能得霍珏以死相互。

穆晴嵐承認自己嫉妒這個蠢貨,撐着手從地上站起來,拉扯到了束魂絲,她胸前的束魂絲立刻就變成了染血的鮮紅色。

穆晴嵐踩住曲雙的手指頭,使勁兒輾了輾,嫉妒讓她眼睛都帶上了幽綠。

穆晴嵐見霍珏那緊張的樣子,甚至忍不住想,若是沒有天崩地裂冥星海倒置,霍珏沒有靈府破碎,她也拜入北松山做個小師妹多好,那樣霍珏一定也會這樣護着她!

霍珏敏銳聽到陣法被扯動,想着對方應當是要動手,不着痕迹深呼吸了一下,便聞到了血腥味。

霍珏瞬間面色慘白,神魂不會流血,那隻能……是曲雙的!

霍珏一急,立刻道:「閣下難不成連我這個廢人都怕!敢問閣下到底是何人,來我天元劍派意欲何為!」

一聽霍珏急了。

穆晴嵐把腳從曲雙手指頭上挪開,沒踩斷。

她知道霍珏多麼緊張他的師弟,怎麼可能傷他,這些天也沒有傷過他,只是佔據他身體的時候,把他的神魂困在身體一角。

現在穆晴嵐已經被拉出曲雙體外,自然是不敢說話的。

她之所以借曲雙身體接近霍珏,一部分是因為霍珏不見她,她着急。另一部分是因為穆家送來替嫁的「穆晴嵐」本身,是個破妄境初期的修士,絕不可能有佔據他人身體的能力。

但是穆晴嵐見霍珏太急了,又心疼得不行。

她顧不得魂絲牽制,起身一步步朝着霍珏走去。

骨肉被束魂絲勒斷,再重新長好,鮮血順着束魂絲流向四周地面,穆晴嵐卻像是無知無覺。

這點傷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她的嘴角溢出了血,屋子裏陣法感覺到了對抗,瘋狂反噬,符篆接二連三燒起來,化為利刃,刺入穆晴嵐身體。

穆晴嵐只是稍微晃了幾下,甚至穩穩提上了食盒,裏面她做的餅,還冒着熱度。

她一步一步血肉模糊走到霍珏面前,帶着濃重的血腥和噎人的草木腥氣,半跪在霍珏面前。

霍珏一隻手掌心扣着拘魂鼎,一隻手中抓着玉牌,只要他灌注一點點靈力催動,雪松院外面候着的弟子們,就會一擁而來。

但是霍珏始終沒有動,他本來就沒打算讓弟子們枉送性命。

對方竟然能在束魂絲的牽制下隨意走動,霍珏面上不顯,心中早就冰涼一片,他實在衝動了。

若是對方被輕創后不走,發狂屠山,他們就像一群待宰的綿羊,豈有抵抗之力?

霍珏呼吸微亂,心念電轉,把他生平所會的所有難聽的話都聚集起來,準備惹怒對方殺他泄憤,只求不要牽連同門。

但是霍珏比萬里雪原還要乾淨的內心,哪會什麼髒話?

他吭哧癟肚了半天,想出了一句能激怒對方的過分的話:「難道閣下是魔道中人?」

霍珏自問這句話實在過分,因為魔道中人不可能靈降修士身,還對其無損,更不可能擁有精純靈力,而但凡正道修士,無不以墮入魔道為恥為辱。

在霍珏心裏,這屬於罵人的話了。

但是他還是沒能等到回應,急得汗都下來了,後背黏膩難受。

然後他又等了片刻,沒能等到什麼惱羞成怒的攻擊和叱罵,他等來了一道清潔術。

裹挾着草木香的靈力術法順着霍珏頭頂覆蓋而下,將他身上黏膩和汗液祛除——霍珏直接傻了。

穆晴嵐抬手施術,束魂絲勒進手臂,她絲毫不理,只看着霍珏一呆,差點笑出聲。

不過她抿唇忍住了。

不敢泄露聲音,穆晴嵐就這麼被束魂絲扯着,對着霍珏的身邊半跪下。

然後拖過了地上的食盒,食盒打開,裏面的香氣瀰漫在血腥和草木香之間。

如果霍珏能看見,一定會震驚到無言。

穆晴嵐被束魂絲束縛得像個提線木偶,還被霍珏壓箱底的符篆千刀萬剮了一遭,可她提着的食盒連裏面的米粥都絲毫未撒。

霍珏抿緊了嘴唇,皺起眉,他恨自己瞎,什麼也看不見。

不知道曲雙如何,也無法判斷現在是什麼情況。

他沒有再說什麼,主要是他實在想不起還能說什麼刺激人的難聽話。

穆晴嵐把食盒蓋子放在地上,沒有急着拿食物,而是自下而上看着霍珏擰起的眉目和眼中的慌亂。

她伸出手,輕輕碰了碰霍珏的指尖,霍珏手猛地一縮,掌心的玉牌掉在地上。

霍珏下意識伸手去撈,穆晴嵐抓着他手腕放在了自己肩上。

霍珏摸了一手的黏膩,很快意識到了這都是血!

霍珏眼睫飛速顫了下,縮回手坐得比棺材板子還直,心驚肉跳的想——怎麼回事,對方竟然有實體,還會流血,難道他傷錯了人?!

「曲雙……」霍珏焦急地叫了一聲。

穆晴嵐撇了下嘴,拉起霍珏的手,翻開他的掌心,一筆一劃地寫——他沒事。

霍珏手指收縮,將這三個字攥在掌心,渾身緊繃。

穆晴嵐將他手又一根根掰開,又寫——滿意嗎?

霍珏微微側頭,滿臉不解。

他已經徹底不知道怎麼回事了,為什麼對方中了陷阱,被束魂絲束縛,卻能凝化實體,為什麼被他屢次刺激,沒有發狂,反倒是……

穆晴嵐又抓着他的手腕,讓他摸了下自己身上的血跡。

又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寫了一遍——我傷了,你滿意嗎?

你要我傷,我怎麼能不傷?穆晴嵐看着他笑。

霍珏縮回手,咽了口口水,開口叫了一聲:「閣下……」

「是誰?」霍珏問。

穆晴嵐不答,而是又給他清理了手上血跡,把自己弄乾凈,這才拿出了食盒之中溫度適宜的餅。

穆晴嵐把霍珏另一隻手中扣着的拘魂鼎拿出來扔在地上,然後把一個盤子放在他腿上,讓他用手扶着,帶他去摸。

是餅。

霍珏簡直不知道要怎麼面對這種情況。

穆晴嵐拉着他一隻手,細細描繪——咸甜的,你吃。

然後拿起一個,塞在了他手心。

霍珏咽了口口水,垂眸看着身前的穆晴嵐,他的眼睛在夕陽之下灰濛濛的,穆晴嵐卻有種他能夠看到的錯覺,因為霍珏眼中滿是不解。

穆晴嵐扶着他的手,帶着霍珏抓着小餅子的手,送到他唇邊。

霍珏被蠱惑一樣,咬下了一口。

穆晴嵐笑了起來,她其實想要抱抱霍珏、親親他、和他說話、陪着他……但肯定不能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穆晴嵐見他吃了,心滿意足,站起身,作勢朝着霍珏撲上去——卻眨眼之間將身體化為了靈霧,轟然且無聲地消散在了霍珏面前。

霍珏一口食物咽進去,聞道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香,撲面而來的靈力將他包裹,他的長發在其中無風自動,霍珏猝不及防吸入后,因為佈置陣法和過度緊張導致疼痛不已的靈府再度被安撫下來。

束魂絲失去束縛對象,變幻成本來法器樣子,盤旋一圈,落在地上。

霍珏放下餅,伸手一摸,摸到了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撿起來放在他腿上的玉牌。

這是……那人給他撿起來的,方便他叫弟子進來收拾殘局。

霍珏抿住唇,頭轉向門口方向,不知道為什麼,心跳得很快。

精純的靈霧還環繞着他久久不散——像極了一個嚴絲合縫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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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給靈府破碎的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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