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有
穆晴嵐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等對着霍珏委屈,曲雙就咋咋呼呼對着她喊道:「你怎麼在這裏!」
「你竟然還敢來這裏,你剛才在對少掌門做什麼!」
「錚」地一聲,曲雙長劍出鞘,對着穆晴嵐就刺了過來。
曲雙還以為穆晴嵐剛才在傷害霍珏,出招雖然不是殺招,但為了嚇唬穆晴嵐,也十分凌厲。
穆晴嵐坐在地上一動沒動,連躲都懶得躲,轉頭看向霍珏的方向,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滿臉幽怨,活像個被負心郎君拋棄的怨婦。
霍珏比穆晴嵐看上去還要慌張,他這輩子沒幹過什麼虧心事,第一次干,慌得手抓着輪椅軲轆,直在地上打轉。
他也不知道是想要奪門而出,還是朝後退去,宛如水中失了魚鰭的魚,就差肚皮翻上天了。
不過霍珏就是霍珏,自己恨不得鑽地縫裏面去,還是沒忘了管被他推開的穆晴嵐。聽到曲雙拔劍,霍珏也顧不得什麼臉皮不臉皮的,直接吼道:「住手!」
曲雙一個指令一個動作,霍珏的話音一落,他手中的佩劍,正好橫在穆晴嵐前面。
「少掌門,這個穆家傀儡意圖難辨行為鬼祟天元劍派容不得她!」
霍珏轉動輪椅順着曲雙的聲音朝着前面動了一些,穩了穩心神,說:「把劍收起來,她並非為穆家做事,也並沒有打法器的主意,她只是來找我的。」
「這個時候她不下山逃命,跑來找少掌門做什麼?」曲雙雖然不信穆晴嵐,可他不得不信霍珏。
但就算是信,總也要一個合理的理由。
霍珏自問長這麼大,從未撒過什麼謊,他活得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比北松山萬里雪原還乾淨,向來事無不可對人言。
但是今天他註定要破個例。
他對曲雙說:「是……我叫她來的。」
霍珏開了口,內心深嘆一聲墮落,而後再往下說,倒也沒有那麼難了。
「她母親怕是已經凶多吉少,穆家用傀儡冒充了她的母親,」霍珏說,「她並未同穆家合作,幾次三番不聽穆家指揮偷法器,已經把穆家得罪了。」
霍珏咽了口口水,雖然面上一臉平靜,可是白紗之後的眼中溢滿心虛。
他強撐着,對着曲雙和穆晴嵐的方向,沉吟了片刻,下了重大決心。
他說:「所以她暫時不能離開北松山。」
霍珏的話音一落,穆晴嵐的兩個眼睛瞪得滴流圓,小耳朵恨不得像小白兔一樣豎起來!
霍珏為她說話!
曲雙對穆晴嵐全無好感,總覺得她行事鬼鬼祟祟輕浮毛躁,自然恨不得早些將她打發走。
此刻聽聞霍珏的言下之意,是要她留在北松山,甚至還要護着,曲雙不忿,直接當著穆晴嵐的面說:「少掌門為購置壓制傀儡蠱的藥物,被尹荷宗黑去了那麼多靈石,又在大陣崩散門中動蕩的時候,為了保她安全將她送入寒牢,甚至還命我設下守護陣,又給了她隨意走動的符文密令,這還不夠嗎?」
霍珏聞言八風不動,微抿着唇,將臉轉向曲雙的方向,反正心虛都被他覆蓋在遮眼的白紗之下,他看上去像一座任憑風吹雨打,都不能撼動的玉山。
霍珏性情淵渟持重,風光霽月,但是每每做出的決定,就算是霍袁飛,也未必能夠動搖。
曲雙一看他這樣子,就知道他今天打死都要為穆晴嵐撐腰了,一堆話堵在喉間,不上不下。
穆晴嵐心道好傢夥,原來霍郎的貧窮有她一份力……她找機會肯定把儲物戒指給霍郎戴上!
「少掌門……」曲雙還欲再勸。
門中現在的狀況,確實不適合容留一個目的不明的穆家人,更何況穆晴嵐身上的傀儡蠱,在曲雙看來,始終是個麻煩。
「大陣修復的如何了?」霍珏開口,卻直接轉移了話題,不讓曲雙再說下去。
霍珏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說法極不合理,漏洞百出,且完全不符合他素來的處事風格。
他也是沒有辦法,穆晴嵐對他有恩,對天元劍派有恩,這恩情霍珏無法對曲雙,對任何人宣之於口。
穆晴嵐不要他的典籍回贈,就只是想要留在北松山,霍珏就算不要她留下,以穆晴嵐修為能耐,霍珏想攔,難道就攔得住嗎?
妖族素來性情乖戾,極其善變,霍珏想着說不定他今天答應了,她明天就不喜歡留下了呢,畢竟北松山苦寒,當真不適合尋常樹妖棲息。
況且若是把她逼急了,再鬧起來,天元劍派當中又有誰能扛得住她鬧?到時未免得不償失。
左不過……在自己壽命將盡,無法以少掌門的身份庇護她的時候,再讓她下山便是。
曲雙收劍回鞘,把那些未出口的勸誡咽回去,接霍珏的話,認真回道:「大陣符文還需高境修士修補,現如今修律院長老被我們合力扣下,和澤長老一個人無法修補符文。」
霍珏料到了這種結果,說:「那便先分派弟子日夜巡山,切記不可掉以輕心,大陣不啟,妖邪可能會伺機潛入雪原靈脈,送靈鳥催促玉山長老速速回山吧。」
「師姐也應該快回來了。」霍珏說。
「是!」曲雙領命,要出去辦事兒,但是看了穆晴嵐一眼,腳步又一頓。
「少掌門,就算要將她留在北松山,現在門內紛亂,局勢不明,要麼還是將她關起來吧。」
穆晴嵐想跳起來把曲雙腦袋擰掉,真的煩死了!
霍珏不想撒謊了,就直接沒接話。
他還有些話要細細交代穆晴嵐,以便她在門中走動不被發現端倪。再者穆晴嵐要是能關得住,修律院的弟子怕是現在已經殺到雪松院了。
曲雙說完等着霍珏下令,霍珏不吭聲,曲雙到底也不是個真傻子,瞪了穆晴嵐一眼,警告她老實點,很快離開去分派弟子巡山了。
屋子裏又剩下了兩個人,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詭異的黏膩氣氛,悄無聲息地蔓延開來。
穆晴嵐感動得熱淚盈眶,霍珏竟然在知道門中危險的時候,將她送入寒牢避難,給她設了守護陣,還給了符文密令。
要不是曲雙說了,她還不知道這些,看來曲雙那張嘴倒也不算是白長。
霍珏怕牽連她將她送入寒牢,給了她符文密令那時候,肯定還是不知道她就是每夜來找他的樹藤的。
所以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
穆晴嵐看着霍珏,眼睛裏面膠着蜜糖一樣的東西,甜絲絲的,隔着空氣,都要把霍珏腌制入味。
「你……」
「你怎麼這麼好啊?」
霍珏才開口,要交代穆晴嵐今後在門中的注意事項,結果被穆晴嵐給打了個岔,話到嘴邊活生生忘了。
他張口結舌,聽穆晴嵐說:「你對我這麼好,你是想要我的命嗎?」
霍珏:「……」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穆晴嵐從地上起來,朝着霍珏身邊衝過去,直接不由分說,彎腰抱住了霍珏的脖子。
哼哼唧唧的軟調子,在霍珏耳邊吐的全都是Yin.詞浪語。
「我怎麼辦,我覺得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穆晴嵐說,「你坐在這裏,我就覺得你在勾引我,要怎麼樣你才會跟我好啊?我好想試一試雙修,我真的聽說雙修治百病的……」
「你維護我的樣子真的好迷人!讓我腿都軟了,你說話算話,既然許我留下,以後就不能再趕我走啦!」
穆晴嵐將霍珏摟得很緊,把霍珏額角的小青筋都給勒出來了。
他一雙手先是抓着輪椅的扶手用力,想要向後,但是輪椅轉不動,穆晴嵐怕他躲,把腳卡軲轆裏面了。
霍珏實在是受不了,像個全身奓毛的小動物。
穆晴嵐卻還在說:「你剛才推開我的力氣好大,你知不知道你那樣子,活像個被捉女干在床的女干夫。」
霍珏:「……你放開。」胡言亂語!
穆晴嵐不放,還把他頭朝着自己懷裏揉,她對霍珏的情緒很敏感,喜歡一個人,就總是忍不住察言觀色,生怕他有一丁點不開心,因此此刻穆晴嵐能感覺出,霍珏的拒絕不怎麼堅定。
「我不放,你答應抱抱我的,你不抱,我肯定不放手。」
「你堂堂少掌門,怎麼能屢次三番說話不算數?答應了抱就要抱的,要不是曲雙進來了,你肯定就抱了!」
穆晴嵐抱着霍珏耍無賴,但實際放鬆了一些力度,讓霍珏能夠輕易掙開。
霍珏沉默了片刻,抓着輪椅扶手上面的手緊了緊。
就在穆晴嵐以為他肯定不幹,還要羞惱的推開她的時候,霍珏抬起手,將穆晴嵐的后腰圈住。
這回換成穆晴嵐一僵。
她震驚地在霍珏的頭瞪盯大眼睛,她簡直想要跳起來!
穆晴嵐呼吸都頓住了,只有不聽話的心臟宛如落進了油鍋的小鬼,撲騰得撕心裂肺。
霍珏閉眼默念,抱一棵樹而已。
他是這麼想的,可懷中柔軟溫熱的觸感鮮明,還帶着一點因為喜悅泄露的本源草木香,更讓人無法忽視的——是穆晴嵐野馬脫韁一樣狂亂的心跳,震得霍珏頭昏腦漲。
這一切都讓霍珏沒法把懷中的人和樹聯想在一起。
他很快鬆開手,這個擁抱短暫的令人髮指。
而後霍珏抬手無情又冷酷地推開了穆晴嵐。
冷着臉說:「好了。」
他微微垂頭,半散的長發瀑布般滑到身前,霍珏妄圖藏住雙耳和面上的緋色。
穆晴嵐嘴裏嘰嘰哇哇能說出亂墜的天花來,但是霍珏真抱了她一下,她也傻了。
她被推開的時候脖子都是直的,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瞪着眼睛,只知道直勾勾看着霍珏,面上的緋色和霍珏的遙相呼應。
他們倆一個瞪着對方,眼睛卻沒什麼聚焦,一個明明看不見,卻在專心致志地盯着地面。
他們就像兩個開水壺,壺嘴對着壺嘴,各自沸騰地冒着白煙,吹出了一對兒七竅升天。
過了好一會兒,穆晴嵐才做夢一樣說:「你抱我了。」
霍珏:「……」
「你抱我了!」
穆晴嵐興沖沖圍着霍珏的輪椅轉了兩圈,又說:「你抱了我!」
現在就算有個魔窟在眼前,霍珏怕是也會不由分說跳進去脫身。
他本來應該說讓她在門派裏面收斂氣息等等囑咐的話,可是他什麼也想不起來了,腦子因為穆晴嵐重複的四個字,嗡嗡作響。
他面色越來越紅,穆晴嵐圍着他的輪椅轉來轉去,霍珏看不見,但能聽見,他活活被穆晴嵐轉暈了。
最後霍珏實在是忍無可忍,伸手一把扯住了穆晴嵐,提高一些聲音,帶着一些羞惱呵道:「好了!」
霍珏胡亂拉的是穆晴嵐的腰帶,這個東西本來就不是能亂碰的,霍珏反應過來,像是被毒蛇咬了一樣迅速收手,縮進袖口。
他這隻手怕是早晚得剁了!
穆晴嵐被拉得站定,面如盛放桃花,咬着嘴唇看着霍珏,雙眸波光瀲灧。
她篤定道:「你喜歡我。」
「我沒有!」霍珏幾乎是立刻反駁。
「你有。」穆晴嵐執拗道。
「我是修行之人,怎麼可……」霍珏說到這裏,話音突然頓住。
他腦中嗡地一片空白,連表情都迷茫起來,他為什麼會說這樣的話?
半句沒說完的話,被霍珏咽進去,可他知道後面是什麼。
——我是修行之人,怎麼可能動凡心。
但問題就是,這些話根本沒有過腦子,像是從他身體的某處,突兀地、不經允許地鑽出來的。
包括他反駁穆晴嵐的話,他為什麼要幼稚地反駁這種話?
霍珏短暫地愣怔,被穆晴嵐當成了默認。
她蹲在霍珏膝邊,拉過他的手,將儲物戒指直接套了上去,說:「你為我花了那麼多錢,這個算是補給你。」
她嘴上那麼說,心裏卻道:「收了我的儲物戒,就是答應跟我好了,這可是定情信物!」
霍珏回神的時候,手上已經多了儲物戒,他從不愛戴這些東西,就連發冠和玉簪都是清一色的白玉青玉。
尋常時候,穿上北松山的弟子服,冷着一張臉,無論去哪裏都像是去奔喪。
穆晴嵐送他的儲物戒指是綠寶石芥子,戒身是雕花藤蔓盤在微縮芥子上,十分華麗。
戴在霍珏玉雕一般的手指上,簡直讓人移不開眼睛。
穆晴嵐想到之前她以為霍珏睡着,偷偷在他指尖落下的一個吻。
她不受控制地低頭,輕吻了一下霍珏戴着儲物戒指的那根手指——上的戒指。
溫熱的呼吸灑在指縫,霍珏嗖地把手抽回來,要把儲物戒指摘下去,結果怎麼拽也拽不下來了。
那戒指像是長在他手上一樣,嚴絲合縫,綠光瑩瑩。
穆晴嵐笑道:「霍郎,收下吧,反正你摘不掉。」
霍珏表情難以形容,心裏那承天啟地的堅固壁壘,塌陷了不起眼的一小塊。
穆晴嵐又說:「你不用多想,我還能逼你跟我好嗎?你動不動就要自爆。」
穆晴嵐說:「我只求待在你身邊,這還不行嗎?」
只求待在你身邊——才怪哦!
穆晴嵐這是以退為進,既然非人的身份暴露了,她要開始直接煮青蛙了!
她那些話本子和人妖志怪不是白看的,她精通各種撩撥的路數,要麼說人族才是世界本源生機呢,人族的花樣就是多啊!
妖族本能交.配繁衍,魔族被慾望支配,修仙者光知道乾巴巴雙修進境,但人族不一樣。
他們能把脫了衣服那點事兒,弄得風花雪月極致浪漫,勾勾纏纏拉拉扯扯,生死相許至死不渝!
穆晴嵐看着霍珏無措無言的樣子,已經像是廚娘看上食材一樣,想好怎麼精心炮製他了。
她紙上談兵爭霸天下,已經忘了剛才被抱了一下就呆若木雞的是誰!
兩個人相對片刻,這次霍珏沒有彆扭,默認她留下。
直接叮囑道:「你以後在門中,儘可能與弟子們少來往,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你非人的事情,一旦被發現,門規在前,連我也無法站出來為你說話。」
「你既不是門中弟子,倒也不用遵循太多門規,但切記一切低調行事,專心修鍊。」
霍珏說:「我還是可以為你開一次藏書閣,你既然要留在北松山雪原紮根修鍊,便不要荒廢時間,辜負大好靈山。」
穆晴嵐:「……」這怎麼還開始催上進了!她有種不詳的預感。
她連忙抓住重點道:「我就想待在你身邊,我不去靈山裏面紮根啊!」
「我沒什麼大出息,我覺得我現在就挺好的,你別為***心了。」穆晴嵐心說,我修鍊不靠吸天地精氣啊。
「霍郎。」穆晴嵐黏糊道,「我留在你身邊伺候你吧,我還能幫你壓制靈府,我煮飯你也很喜歡吃的,對不對?」
「你還想吃咸甜的餅子嗎?我待會就去給你做。」
霍珏頓了一下,而後聲音竟有些嚴厲,簡直像是訓斥門中弟子:「你既得人身,是多少妖物求不來的機緣,怎能不求上進?」
「我求什麼上進,我就想跟你好一場,怎麼就這麼難!」穆晴嵐一急,忘了自己要溫水煮青蛙的事情,把心裏話吼出來了。
霍珏表情十分精彩,額角小青筋一蹦而過。
他這次倒是沒有惱羞成怒,情緒很快沉下來。
他說:「你着相了。」
穆晴嵐一口氣差點被霍珏這四大皆空的樣子給弄得上不來氣。
「我又不是佛修,我是妖精,妖精就是貪財好色,困宥紅塵!我就這麼跟你說吧,我連我們生的孩子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穆晴嵐說,「我們生個女兒就叫……」
霍珏不緊不慢反駁:「你喜歡我什麼?愛我什麼?皮相嗎?」
「我已然五衰,倘若再過些時日尋不回重生蓮,便會如凡人垂暮一般,鬢髮雪白,五臟腐朽。」
「我到時候也不過是爛肉腐骨一堆,做肥料都嫌不夠,你何必執着?」
穆晴嵐毫不遲疑道:「你就是變為一堆爛骨頭,我也愛你,也願意把你帶在身邊,捆在身上!」
「你敢不敢相信?」
霍珏輕嗤一聲,覺得荒謬至極。
「這世上哪有那種事情。」
他說,「你修行得道,修成人身,你就該知道,人心易變,移情別戀之事屢見不鮮。修成人形便成三屍,劣根自在身上,你想讓我相信什麼?」
「況且我根本無心男歡女愛,你從此以後莫要再說,否則即便是你修為強橫,我亦不會再與你往來。」
這話說得簡直斷情絕愛。
穆晴嵐心碎得稀里嘩啦。
不過她實在不擅長傷心,不到兩個呼吸碎掉的心又自己粘連起來了,復原之後,比之前還要堅如磐石。
霍珏就是如此,他若不是如此,他便不是霍珏。
穆晴嵐眼珠轉了兩圈,不再言說什麼愛不愛的。
點頭道:「我明白了。」
穆晴嵐看着霍珏,乖乖地說:「我都聽你的,那你教我修鍊好不好?」
「我不會選擇修鍊的術法,你幫我選,然後教我,我們算是做交易,我幫你穩固靈府,你教我修鍊。」
霍珏聞言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他以為自己終於把穆晴嵐說通了,心裏一陣輕鬆,但也沒有滿口答應。
他實話實說:「我也不太懂妖族修鍊的法門,且等我找一找,找到適合你的,再拿給你看。」
「好!」
反正倆人捆一起的願望達成了!
穆晴嵐說完,見霍珏還在試圖摘下戒指,語調故作輕鬆地說:「這個儲物戒指你留着吧,裏面的靈石不少,正好可以用來購買湮靈球。像今晚這樣的事情不會少的,你多備着一些,也能多些籌碼。」
穆晴嵐精準戳到霍珏的心底,她說:「我知道,你怕你手下弟子們因為門中爭端殞命,反正我也用不到靈石修鍊,我是靠吸取天地精氣嘛,北松山對我來說,就是一塊巨大的靈石。」
「而且我也不是白給你,你要教我修鍊術法的。」
這看似冰冷無情的交易,裏面全都是穆晴嵐火辣辣的小心思。
作為定情信物霍珏不肯收,穆晴嵐這麼一說,霍珏確實遲疑了。
穆晴嵐又加了把火,說:「你要是覺得不安,以後在門中有弟子欺負我的話,你多護着我。」
霍珏聞言微微勾了下唇,沒有再試圖把戒指拿下來,而是說:「曲雙只是心直口快,弟子們都非常和善,沒人會欺負你的。」
「那不一定,」穆晴嵐笑着說,「反正你答應護着我,那些靈石算是保護費。」
霍珏確實很稀缺靈石,他確實不想以殘破之軀,拖累弟子們殞命,他沒有再試圖把戒指拿下來。
穆晴嵐見他接受,笑意藏不住。
霍珏一時也沒有再說話,兩個人「說開」了,他不再害怕也不再彆扭,他們之間的氣氛一時間堪稱和諧。
穆晴嵐說:「今晚弟子們都嚴陣以待,我一會兒也出去幫你守着山中,定不讓除我之外的其他妖邪伺機進入北松山,你放心。」
「已經很晚了,你身體撐不住,不如先休息。」穆晴嵐說著,推着霍珏到床邊上。
對他說:「弟子們都忙着,沐浴的水是沒法準備了,我幫你。」
她說著,連下了三道清潔術,霍珏頓時渾身清爽。
他動了動嘴唇,正想說謝謝。
穆晴嵐突然一手繞到他脖子後面,一手兜起他用不上力的雙腿,輕鬆將他頎長的身軀,從輪椅上面抱起來了。
霍珏驚呼一聲,眼珠子差點從白紗後面擠出來。
「你做什麼!」
他像條被擱淺的魚一樣,掙扎彈動。
穆晴嵐很快把他放在床上,面上帶着壞笑,嘴上卻一本正經道:「你別怕,我就是幫你一下,我總不能看着你爬上床吧?」
「你放心,我已經洗心革面了,不執着於你的皮相了。」
穆晴嵐嘴裏說得義正詞嚴,看着霍珏的眼睛卻冒綠光。
傻子。
說什麼都信!
她放好霍珏,沒等霍珏更難受,就鬆手了,好像真的只是幫個忙。
霍珏坐在床上,僵得像塊石碑。
穆晴嵐又說:「你快躺下,我幫你活躍一下經脈,然後就去外面守着了。」
霍珏沒動,總覺得不對勁。
但是穆晴嵐語調再沒有黏糊,態度彷彿很正常。
他被穆晴嵐按着肩膀躺下,還在想着要是她過分,他就真的下決心把她驅趕到山下。
但是穆晴嵐坐在床邊,沒再由得霍珏亂想,給他把被子蓋上,又把掌心蓋在他眼睛和肚腹的靈府的位置。
精純的靈力潺潺入體,霍珏頓時像飄了起來,蕩漾在暖泉之中,身體不自覺放鬆。
穆晴嵐道:「睡吧,霍郎。」
霍珏不想睡,外面那麼亂,修律院的弟子們被制住,但是和澤長老態度不明,還有皇族……
穆晴嵐似是他肚子裏的蛔蟲,說:「我去看着另外兩撥人,放心,他們就算一起上,我也能困住他們。」
「你別擔心了,你這身體存不住靈力,還不如個凡人健壯,你把自己熬病了,到時候怎麼主持大局?」
霍珏還是放心不下,在穆晴嵐掌心之中閃了下睫毛。
痒痒的。
穆晴嵐心中一跳,然後一掌撫在霍珏眉心,以靈力把他震昏過去了。
他溫順的昏睡,穆晴嵐笑了一聲。
又笑他傻。
他們倆也是奇了,都覺得對方傻,像一對相互鄙視對方尾巴短的兔子。
穆晴嵐把手從霍珏額頭上拿下來,摸了摸他的臉。
低頭毫不客氣地偷了一個吻。
可憐她雄心壯志,覺得自己掌控全局,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覺得霍珏早晚會在她的強勢攻勢之下節節敗退——結果嘴唇在霍珏臉上逡巡了好幾圈,在他形狀姣好的唇邊停了足足三息,最後顫巍巍落在了他的眉心靈台。
青澀又忐忑。
也不知道誰像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