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叱獸
什麼?
褚辭以為自己聽錯了,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少年唇紅齒白,乾淨柔軟,還一副傻乎乎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好欺負。商寒遠的心尖就像被羽毛輕輕撓了一下似的,痒痒的。他飛快的移開眼,另一隻手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許多,他催促道:「快點!」
白糰子委屈地癟了癟嘴巴,它輕輕地嗚咽一聲,短短的耳朵耷拉着,不情不願地吐出了舌頭。
褚辭還在狀況外,看見毛茸茸小獸伸出的粉紅的舌頭,反應慢了半拍。待他的掌心接收到一片溫暖濕熱的觸感時,他馬上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有些不適的掙了掙。
商寒遠強勢地按住他,語氣中卻帶有一分不易察覺的無奈,「不要亂動。」
「別害怕,它在給你治傷。」
褚辭啥也不敢說,啥也不敢問,單薄的背綳得筆直。
不過還別說,被糰子舔舐過的地方,開始微微發熱,那如密密麻麻的小蟲子般噬咬的刺痛感也慢慢的消退了,連帶着那駭人的紅點也一起跟着消散。
「好了。」
看見褚辭的手心又恢復成了那如玉般的白凈,商寒遠便立刻將白糰子移開丟在了一邊,那動作怎麼看怎麼無情。
褚辭一會兒看看手心一會兒瞅瞅手背。
白糰子的毛皮能傷人,唾液卻又能讓傷處快速的恢復如初,還真是神奇。
只是可憐了他,滿手心的口水。
他那隻手不自然的耷拉着。
商寒遠的眸子黑沉沉的,他看見了褚辭白玉般的臉上,毫不掩飾的窘迫,不由得輕笑一聲,給他施了一個潔凈術。
褚辭的手心立馬變得乾爽潔凈。
修仙大法好啊!
褚辭再一次體會到了修仙之人的快樂。同時又羞愧起來,他太廢了,竟然連個小小的潔凈術都不會。
不對不對,他連炮灰都算不上,怎麼配在狂傲炸天的男主角面前多愁善感,他不配!他還是老老實實的當他的廢物路人吧。
褚辭收起心中的神往,對着商寒遠真誠由衷的感謝道:「商師弟,真是太謝謝你了。」
他也不知道人設高冷的男主為什麼會在意一個存在感極低的路人,反正直接道謝就是沒錯的。
「無事,況且也是我的小獸先傷了師兄。」
果然是主角,大氣,知道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不是……我先動的手嘛。」
也許是男主冷冽的氣息有所收斂,褚辭懸着的心慢慢落了下來,他看一眼商寒遠,又偷偷看一眼繞在商寒遠腳邊殷勤的繞來繞去的毛茸茸,眼中閃過一絲不死心的嚮往,典型的好了傷疤忘了疼。
他試探着開口問道:「商師弟,這小獸是從哪裏弄來的?」
雖然要扎人,但是怪可愛的,讓師尊也給他抓一兩隻,被扎了大不了就糊它的口水。
彷彿察覺到褚辭的意圖,白糰子抬頭看他一眼,眼神中滿是嫌棄。
褚辭回他一個挑釁的下巴,你一個小動物,在看不起誰呢?..
「它自己跑來的。」
「呃……這樣啊……」
少年的嘴唇下意識的抿了抿,白凈的臉上盡顯失落。
這會兒不怕他了,情緒都放鬆了許多。商寒遠輕輕地勾了勾嘴唇,耐心道:「這是叱獸,與我已結了契。你若是喜歡它,日後可以經常來藏劍峰走動。」
商寒遠心性成熟,平日裏不苟言笑,總是一副冰冷疏離的模樣,此時只是俊眉舒展,輕輕一笑,便如同那冬日冰雪消融一般。
「同你親近了,它便不再傷你。」
「嗯……」褚辭愣愣的應下。男主真不愧是男主,連他這種劇情邊緣人物,都這麼耐心的社交。
只是這「叱獸」,怎麼聽起來這麼耳熟。
褚辭:!!!
他想起來了。男主的身邊的確是有這麼一隻叱獸,可是書中說的那隻叱獸,乃是上古神獸,長相似麒麟,塊頭極大,毛髮通紅,如同燃燒的烈陽一般。叱獸有通天徹地之能,氣勢威嚴,凶煞異常,其他獸類見之無不臣服。
褚辭懷疑的看一眼在男主腳後跟躲着的委屈巴巴的毛滾滾白糰子,這……書中描述的無論是哪個字都和它毫無關係啊。
非說有點關係的,也只有那個「獸」字了。
莫非此叱獸非彼叱獸?
還是說那紅通通的火娃子,是它長大后的模樣?
褚辭可太好奇了,系統也不在,他總不至於去問男主「你的叱獸怎麼和我書里看到的不一樣啊?」
褚辭斟酌着用詞:「叱獸一直都長這樣嗎?我是說,它一直都這麼白嗎?」
「嗯。」面前人隨意的回道。
褚辭還想再問些東西。
商寒遠見褚辭的目光一直看向別處,他的眸子沉了沉,打斷他道:「師兄剛才去了何處?」
褚辭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啊?看老婆啊。
「我聽說今日宗門裏來了個人……挺熱鬧的,我就去瞧了瞧。」
褚辭見商寒遠的墨色的瞳孔沒有半點波瀾,不禁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商師弟,你不知道嗎?」
你後宮要來人了啊!
商寒遠的神色又恢復了往日的冰冷,他淡淡道:「知道,沒怎麼注意。」
褚辭倒吸了一口涼氣,好傢夥,你大老婆來了,你擱這沒注意呢?好好的老婆不去看,倒跑來景令峰。
今天可是男主他自己走到景令峰的,他可沒招惹男主。
不能和男主走太近,路人會變得不幸。
「對了,商師弟,你今日來景令峰是有什麼事嗎?是找師尊嗎?」
「嗯。」商寒遠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心不在焉。
「真不巧,師尊現在不在殿裏。」
褚辭善解人意的建議道:「師尊最近都不在景令峰,回來得也很晚,你有什麼要緊的事,就給他傳音吧,不然就白跑一趟了。」
商寒遠看着他,神色不明。
「不礙事。」
褚辭偷偷打了一個呵欠,有點想回房間了,但是又不敢把男主一個人晾着。
商寒遠見他如畫的眉眼間染上了慵懶的睏倦,似乎頓了頓,便道:「那我便告辭了,你,你若是想它了,可來藏劍峰找我。」說著,他指了指一邊的叱獸。
褚辭眨下眼尾零星一點濕潤的淚花,不明白男主為何如此執着於向他安利自家的叱獸,有點受寵若驚,「好,好。」
商寒遠御劍離開,褚辭才想起了男主剛才並未回答他今日而來,究竟有什麼事。
接下來的半個月,商寒遠來了幾次,應該都是找顧青玉的。可他來的時間實在太不巧,顧青玉不是出去了,就是又去了藏書閣。
商寒遠總是和褚辭打了招呼,待了片刻就走了。
褚辭很疑惑,事情還沒給師尊說嗎?男主是不是忘了可以傳音了。
可褚辭也不敢問,只是在商寒遠來的時候,給他準備茶水,再巴巴的瞧上一眼一起跟着來的叱獸。
後來商寒遠就不再來了,褚辭估摸着找師尊的事,應該已經解決了吧。
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大事,竟然勞煩男主跑這麼多趟。
他想過問師尊。可每次師尊回來都是好晚,一張好看的臉上滿是疲憊,可還是會第一時間來查探他的情況,再放出溫暖的氣息來給他調養。
褚辭那些微不足道的各種疑問在喉嚨動了動,便又都吞進了心中。
他靈識的修復沒有什麼進展,識海空空,輸入的靈氣只進不聚,宛如一個無底洞。葯浴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可顧青玉和宋凈舟兩人卻還是執着的讓他堅持泡,頗有種掩耳盜鈴的意味。
他當然清楚自己的情況,也清楚顧青玉早出晚歸全是為了他,褚辭一看見顧青玉全心全意為他的模樣,心中總是會恍惚,他曾嘗試着和顧青玉商量,「師尊,我這樣已經很好了。靈識能不能好不重要,我也不是一定要修仙。」
反正到了最後,「褚辭」的靈識都沒有被修復好過。
顧青玉笑起來很好看,他似乎也不吝嗇於對褚辭笑,「師尊只是希望阿辭能完全好起來,將來能變得強大,能自己保護自己……當然如果可以,師尊也希望能長長久久的護着你。」
可是……
他終究是要死的人啊。
褚辭吶吶無言。
和顧青玉一段時間的相處,他從顧青玉身上感受到的溫暖和關心,已經不能讓他單純的將顧青玉看做書中的一個名字,幾段話堆成的人物,輕飄飄的紙片人。
他是一個活生生人,有感情有牽挂。
顧青玉執着於治好他,有用的沒用的,所有方法都想試一遍。彷彿一個長久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不知何時天亮,卻還是一遍又一遍的期待着黎明。
「褚辭」死後,顧青玉的結局原書並沒有寫。
不過褚辭知道,空眠仙尊最疼愛的小徒弟死了,他一定非常非常的傷心吧。
也許是心中的那份愧疚和不安作祟,褚辭老老實實的接受顧青玉和宋凈舟兩人的安排,扎針,試藥……有師尊的靈力護體,那些針倒也不疼;還有那些各種各樣的葯,雖然苦,但是師尊準備的小零嘴卻甜滋滋的。
和往日一樣的時辰,顧青玉回來了,第一時間還是先去了褚辭的屋子。
他看見少年半靠在坐塌上,雙眼緊閉,已經沉沉的睡過去了,手上還捏着一個綠色的果子。
他輕輕地笑一聲,將少年抱入懷中,臂彎沉了沉。
重了不少!
他將褚辭輕輕放在床上,送了點靈力進去,看着褚辭安靜的睡顏,微微出神。
感受到來人的氣息后,顧青玉便將褚辭房中的燈滅了,關好門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高大的男人背着手站在院中,一張臉稜角分明,威嚴之至。顧青玉一邊將人迎進大殿,一邊問道,「掌門師兄,這麼晚了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來人正是浩元宗如今的掌門人,孟玦。他自師門大會後便出了關,度過了瓶頸期,修為精進了不少,如今已是化神期巔峰。
「我今日查探到苦舟山有異動,過段時間那邊的秘境可能會打開。」
顧青玉不解,便問道:「掌門師兄可是想讓我在秘境開啟之日,帶領弟子進去歷練,尋找機緣?」
「這是其一,」孟玦揉了揉眉心,「青玉,你還沒放棄你那小徒弟吧?」
「是。」顧青玉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你啊……你若對自己的事也這般上心就好了。青玉,這苦舟山秘境中,應有你為你那小徒弟尋的東西。」
顧青玉神色大變,極其詫異。
「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