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金霓獸

那弟子是阜曲峰峰主的大弟子蘇雨，他平日裏也是精明果斷之人，這會兒倒是一副支支吾吾的樣子。

聶滄崍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回師伯……是魏家的人在捕殺金霓獸。」

「可清楚金霓獸的數量？」

蘇雨回答道：「約莫百餘頭。」如果不算上地上那些早已經死去多時的屍體的話。

眾人皆倒吸了一口涼氣。

金霓獸，雖說是中級妖獸，但是它們卻沒有攻擊性，性格溫順親人，呆在哪裏便能為當地帶來甘露和福澤，是祥瑞之獸。金霓獸繁殖困難，它們在修仙界本來就數量稀少，因為毛皮柔軟又金光璀璨，便招來了大肆的捕殺，只為奪取它們絢麗的皮毛。

這樣一來，如今放眼修仙界，已經很難再尋到一兩隻金霓獸了。

聶滄崍皺了皺眉。

入了秘境，各宗各派只要不爭奪寶物發生口角，都是互不干擾。按理來說，魏家想幹什麼，他們浩元宗無權干涉。

只是，苦州山中的金霓獸，說不定，已經是這世上尚存的最後一批了。如果真任由他們肆意捕殺，可能真的會讓它們在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消失了。

顧青玉輕聲問道：「師兄，可需要我們出手。」

聶滄崍還在思索。這時候，一邊的蘇晚晚有些煩躁的大聲說道：「婆婆媽媽的，真受不了你。」

「我倒要親自去看看。晚星，還不跟上。」

聶滄崍看着那道走遠的艷麗身影，收回目光，對着其他人沉聲道：「跟上。」

眾人一路跟着血腥氣而去。

褚辭的到底還是比不上他們修仙的人，雖然有顧青玉時不時的給他輸送靈力。但還是又落後在了隊伍的末端。

這時候，褚辭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商寒遠竟悄無聲息的跟在了自己的身邊。

對上褚辭疑惑的目光，商寒遠面不改色的說道：「師尊讓我負責斷後的。」

褚辭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他們還未走近，便聽見一陣激烈的打鬥聲。

一行人不由得又加快了步伐。

一下子視野突然變得明亮了許多，眾人面前出現了一片月牙形的淺灘，一抬頭就能看見滿天的翻滾的詭異紅雲，似乎下一秒，那紅雲和閃電就要以毀滅之勢落下來。

蘇晚晚利落的甩着手中長長的銀鞭，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在半空中纏鬥着。銀鞭帶着摧枯拉朽的氣勢向著男人抽去，男人躲閃不及，只得揮劍將銀鞭擊開，銀鞭帶出的力量便一下子打在了紅通通的水面上，激起一仗十幾米高的水花。

「嗚嗚嗚。」

這時候，褚辭聽見一陣微弱的此起彼伏的嗚咽聲，他追着聲音將目光移到了淺灘上。

只一眼，褚辭的目光便瞪圓了，滿是震驚。

一個極大的光圈內，擠滿了一種奇異又可愛的生物。它們長得有點像現代的薩摩耶，卻又要比薩摩耶大上許多，柔軟的毛髮也是耀眼的金色。

它們緊緊地依偎在一起，腦袋耷拉着，圓亮的眼中盛滿了驚恐和害怕。就在光圈的旁邊，是已經死去的血淋淋的被剝皮的屍體，被隨意的丟棄着，已經累成了一座小山。

難怪血腥味會這麼濃！

那片泥土已經被鮮血滲的通紅，在紅雲的映襯下，血腥又慘艷，恍然間，竟讓人有種到了修羅地獄的錯覺。

圈中有的小獸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那已經沒有生息的親人和玩伴的身體，落下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入地面。它們顫巍巍的伸出爪子，想要去觸摸自己的親人、夥伴。卻在下一秒，光圈上出現密密麻麻的網脈，將小獸刺激得抽搐不止，痛苦的嗚咽。

褚辭看得眼眶發紅，身邊有人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冰冰涼涼的。一隻手遮住他的眼睛，顧青玉在他耳邊輕輕地說道：「阿辭，不要看。」

褚辭在黑暗中有些困難的眨了眨發澀的眼睛，感覺握着自己的手緊了緊。他輕輕地掙開，又將顧青玉的手也輕輕揮開，語氣堅定的回答道：「師尊，我不怕。」

商寒遠看了看褚辭白凈的側臉，垂了垂眸，他動了動手指，手上還殘留着少年殘留的餘溫。

光圈旁邊站了十幾個人，都是錦衣繁服，那應該就是蘇雨師兄口中所說的魏家的人。

莫晚星站在魏家人的面前，風吹起她的髮帶和衣擺，冰冷艷麗的臉上一片肅殺。

莫晚星的臉無疑是絕美的，可是此情此景，褚辭哪還有半點欣賞美人的心思。他看着魏家那一群人臉上調笑的表情，又是厭惡又是氣惱。

這時候，半空中的打鬥停了下來。

蘇晚晚飛落到莫晚星的身邊，氣息不穩，臉上也有些蒼白。回到魏家人身邊的男人似乎還要慘一些，他發冠凌亂，口鼻處都溢出了少許鮮血。

聶滄崍從剛才開始便一直關注着半空中打鬥的蘇晚晚，一見蘇晚晚下來，便立刻給她餵了一顆丹藥，護住心脈，讓宋凈舟瞧去了。

魏祝休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看着聶滄崍，皮笑肉不笑的嘲諷道：「浩元宗什麼時候也開始管閑事了？莫不是也想要分一杯羹。」

一邊還在療傷的蘇晚晚怒道：「放你娘的狗屁。你以為誰都像你們魏家一樣見錢眼開，貪得無厭。我們浩元宗才不會幹這種鬼棄神厭的缺德事。」

聶滄崍淡淡的瞥她一眼，蘇晚晚撇了撇嘴，偏頭看向一邊，便安靜的讓宋凈舟檢查。

聶滄崍雙手背於身後，語氣強勢：「浩元宗還就管定這個事了。」

從魏祝休身後走出一個高瘦的年輕男子，他看一眼眾人，吊著一雙細細的丹鳳眼，笑道：「不知仙尊想如何管？」

男子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語氣又實在令人生厭，褚辭忍不住又看一眼旁邊無助的睜大雙眼的小獸，頓時腦子一熱，風風火火的衝到聶滄崍的旁邊。

「怎麼管？讓你們將剩下的金霓獸都放了，再將它們的屍身好好的安葬了。」

看見褚辭的一瞬間，男子眼中閃過一瞬的驚艷。感覺到面前少年空空如也的丹田，男子像是知道了什麼極好笑的事情一般，誇張的大笑起來，「我就說區區一個秘境，浩元宗來這麼多長老，如此大的手筆，原來是隊伍中還有你這樣的人物啊。」

「小朋友，你知道有誰會想着好好安葬妖獸的屍體嗎？」男人拖長了聲音，「——那就是傻子啊。」

褚辭的臉漲的通紅，他又氣又惱，恨不得自己是個叼炸天的大佬，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將人解決了。

這時候，從褚辭身後走出一個面無表情的修長人影，看到他，男子的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臉上。

被商寒遠狠狠收拾過的場景似乎還歷歷在目，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抖了抖。

褚辭看一眼身邊的商寒遠，心中竟莫名的安心。原來是男主來了，難怪對面的人抖得跟篩糠似的。

被褚辭鄙夷的目光刺激到，男子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他惡狠狠的喊道：「區區畜生而已，我就是要殺光它們，把它們的皮都剝了。」

「我還要讓其他宗門的人知曉，鼎鼎大名的浩元宗，長老夥同弟子，以多欺少，搶奪寶物。」

商寒遠看他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個死物：「那就要看你還有沒有機會活着出去了。」

男子心跳的飛快，他下意識的後退一步，一股極強的威壓卻令他動彈不得。明明商寒遠並未動作，他還是感覺到了一陣可怕的氣息帶着怒意狠狠的掀向了他。師尊為他打造的堅硬不摧的護盾為他擋下了致命的一擊，然後稀里嘩啦的變了個粉碎，他被帶着在泥地上翻滾了好遠。心臟處傳來密密麻麻的刺痛，他嘔出了一大口的鮮血。

魏家的其他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見着師兄魏弘突然飛滾出去。

魏弘被扶起來的時候，身體還是軟的。他甚至不敢看一眼那個讓他變成這個模樣的人，心裏是止不住的發抖。如果剛才，沒有師尊給他的護盾，他恐怕早就命喪黃泉了。

魏祝休看見自己的侄兒被修理成這幅模樣，臉上變得極其難看，他恨恨道：「好哇，你們浩元宗的人好得很啊，真是欺負我們魏家沒人了是吧。」

魏弘弱弱的喊了他一聲，趴在魏祝休的耳邊說道：「叔父……告訴師尊。」

魏祝休聽聞，連忙給青山居的李夢顯傳音，一邊為魏弘療傷，一邊不甘的瞪着他們，「你們等着吧。反正這個仇魏家和你們浩元宗是結定了。」

蘇晚晚這時候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她走到光圈旁邊，幾鞭子就將光圈擊得粉碎。

圈裏的金霓獸雖說沒有了束縛，卻還是瑟瑟發抖的蜷縮在一起，不敢移動分毫。

它們的皮毛雖美，卻也給它們招來了殺身之禍。

如果就這樣將金霓獸放走，指不定它們還會遇見心狠手辣的剝皮之人。

顧青玉說道：「我的一個芥子空間裏，有一方小天地，適合它們生存，可以暫時將它們收留進去，待後面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安置它們。」

長老和眾弟子都紛紛表示贊同。

褚辭看着那些可憐的小獸被師尊收進小天地后，心裏總算鬆了口氣。他忍不住看一眼那血淋淋的血肉，心中沉重難受，本該是可愛活潑的小動物，眼睛那麼圓，毛髮又蓬鬆又耀眼，如今卻只剩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原來，為了一己私慾而殺戮弱小的人，無論在哪個世界都是存在的。

如果，他也有能力，能為弱小的它們做些什麼。

商寒遠看他一眼，眸子動了動，他沉默的走近那一堆已經變得冰冷又腥氣的小獸屍體身邊。

接着，他毫不費力的召喚出一個巨大的法陣。法陣將那些可憐的小獸籠罩起來，發出金色的光芒，耀眼又溫暖。

褚辭看見那些血淋淋的小獸屍體在慢慢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隻只透明的、泛着柔和的金光的「薩摩耶」，他們歡快的飄了起來，像是要穿過紅雲，飛到天上去。

「商師弟，這個是什麼？」褚辭問道。

「往生咒。」

褚辭看向空中消散的星星點點，問道：「它們去了什麼地方？」

商寒遠跟着他的目光看去，「送它們去輪迴了。」

魏祝休看着他們的舉動，冷笑道：「惺惺作態。你們浩元宗殺的妖獸還少嗎？這會兒倒是裝模作樣的超度起來了。」

「簡直是謬論，我們浩元宗殺的，都是該殺的害人妖物，哪能和你們相提並論。」蘇雨反駁道。

「怎麼金霓獸就不是該殺的？我侄兒喜歡，那它們就是該殺的。」

其他弟子皆義憤填膺，各位長老的臉上也滿是慍怒。

顧青玉將褚辭拉到自己的身邊，確認小孩沒有被嚇到。他對着聶滄崍說道：「師兄，魏祝休如此胡攪蠻纏，我們可繼續趕路，不必把時間浪費在這裏。」

「不急，他不是叫了李夢顯來嗎？我倒要會會他了，免得日後說我們浩元宗不講章法。」

聶滄崍話音剛落，從紅雲中破出一道金光，緊接着，傳來一個低沉肅穆的聲音：「何人欺辱我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