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都是千年的狐狸
王府眾人原本就多受鄭姝兒恩惠,對這半路殺出的、連侍妾身份都沒有的王婠婠懷有敵意。眼見瑞王對她不甚上心,底下的人也見風使舵、對她敷衍忽略,害得她有苦難言。
現在更是傳出了王妃懷孕、瑞王要陪王妃一道外出養胎的消息,她再也坐不下去了,只得過來打探打探。
「王妃,王爺……當真要外出嗎?」她眼眶中的淚珠搖搖欲墜,惹人垂憐。
「這種事你不該問他自己嗎?」鄭姝兒抱臂道:「怎麼偏挑他不在王府的日子來我這兒問?」
王婠婠雙手絞着帕子,低聲道:「妹妹已數日未見王爺了,想着王爺應該在姐姐這邊……姐姐,妹妹低賤之身不敢跟你相提並論,可請姐姐看在我腹中孩子的份上,讓王爺多留幾天,等孩子臨盆再走……」
「說實話,我比你還想讓他留下。」鄭姝兒真誠無比道:「我還想求你勸勸他,別跟我一道外出。」
這話聽在王婠婠耳中成了赤裸裸的嘲諷,她咬着下唇道:「妹妹是真心實意的,只要能讓王爺多留幾天,姐姐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
「打住,這事你跟他自己說,我做不了主,也不想摻和。別說得好像我故意難為你一樣。」
鄭姝兒轉頭就走,沒想到王婠婠忽而起身抱住了她的腿,哀哀切切道:「姐姐,妹妹別無所求,只願平平安安誕下子嗣,還望姐姐成全!」
「放手!」鄭姝兒警告道:「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想往我身上栽贓什麼,我可不會像上次那樣輕易放過你。」
「妹妹冤枉,妹妹從沒有栽贓過姐姐,上次的事,只是一個誤會……」王婠婠辯解道。
「什麼誤會?」鄭姝兒似笑非笑。
「是底下丫鬟不小心,錯送了藥物給我,王爺已經處罰過那下人了。姐姐要是不信,可召周管家前來問詢。」王婠婠明顯有備而來。
「我猜猜,你說的丫鬟,該不會跟我有什麼關係吧?」鄭姝兒冷笑一聲,蹲下身子湊在王婠婠跟前,低語道:「得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摟着尾巴裝什麼雞毛撣子。我沒招你沒惹你,你三天兩頭找我麻煩做什麼?」
王婠婠臉色慘白,猛磕了個頭啜泣不止:「妹妹自知身份低賤,就算王爺寵愛也不該自恃過高、忘了分寸,可除此之外,妹妹對姐姐無半分壞心思,還望姐姐明鑒!」
又來了……鄭姝兒看着四周下人垂下頭偷偷交換目光的樣子,深深地嘆了口氣。
此情此景,襯托得她多像是戲文里的大反派啊。
她清了清嗓子,繞過王婠婠,朗聲道:「老周,我數三聲,你要是再裝死,以後就別想在王府幹了,三、二——」
「老奴在這兒呢!」周管家抹着汗,活像從地縫裏鑽出來的:「王妃有什麼吩咐?」
「去找王爺回來,就說王府出了大事。」鄭姝兒爛攤子一甩,緊接着道:「備馬車,我要進宮找曾太醫。」
老周爽利地應下來,一行下人簇擁着鄭姝兒迅速離開。王誰也沒注意到,王婠婠含着淚光的眸子射出了惡毒的光。
鄭姝兒這一出去,直到傍晚時分也未回來。瑞王等在王府門口,眼看月生星起,心中燥火愈盛:「老周,派人再去打探!」
周管家戰戰兢兢道:「王爺,打探的人都已經去了三波了。王妃此刻應該還在程大人府上吧……要不,您先去看看王姑娘?她已等您一整天了。」
瑞王豈不知鄭姝兒在程如凜那兒。他在宮中述職回來,正好碰見從太醫院中出來的鄭姝兒。他好心想等鄭姝兒一起回府,誰料她中途拋下他,以試藥為名拐到了程如凜府上。
他忍着不快提出等她,鄭姝兒非但不感恩,反而當著眾人之面斥責他多管閑事。這口氣堵在他心中不上不下,逼得他無暇考慮其他的事,滿腦子都想着如何懲戒於她。
至於王婠婠,自然就更無暇顧及了。
燈芯挑了兩遍,鄭姝兒的馬車才施施然出現。車還沒停穩,眾人先聽見了鄭姝兒和程如凜的笑聲。
瑞王怒火沖頂,鄭姝兒竟然敢眾目睽睽之下和程如凜共乘一同輛馬車?把他的臉放在何處?
車停穩,程如凜先跳下車,轉身去扶鄭姝兒。瑞王擠上去,冷硬道:「多謝程大人送內人回府,既然已經安全到達,本王不敢再叨擾程大人,天色不早,程大人儘快回去吧!」
鄭姝兒從車內探了個頭,見着瑞王那張黑臉,笑意頓消,撇了撇嘴繞開他,輕快地跳下了車。
瑞王的臉成功變得更黑了。
「今日試藥效果不錯,明日再觀察後續效果。」鄭姝兒對程如凜交代一句,便利索地回了王府。
瑞王顧不得跟程如凜客套,徑直追了上去,道:「明天不許有別的安排,我們去雲山寺。」
鄭姝兒頓住腳,詫異道:「去那兒幹嘛?」
「老夫人聽說你有了身孕,要求我們去雲山寺祈福。」瑞王皺眉道:「今日你夜半回府就算了,居然還跟外男同乘一架馬車,要是再有下次——」
「怎麼,你嫉妒?」鄭姝兒冷笑一聲。
瑞王忽而啞口無言。
「王爺別弄錯了,我的首要目的是研製出藥物,然後跟你和離,你的目的是幫我研製出解藥,然後跟你的婠婠姑娘雙宿雙飛。我只會為我的目的努力,至於聽你老娘的安排去祈福、安慰你的婠婠姑娘,滿足你亂七八糟的約束,可都不是我的義務。」
鄭姝兒實在厭倦了瑞王處處都要橫插一腳,眼下已經毫無耐心。
「這是老夫人千叮嚀萬囑咐的,為了她的身體——」
「我已經為她的身體付出了太多,她身體什麼情況,我比你清楚得多。」鄭姝兒冷冷道:「王爺,希望你知道什麼叫做分寸。我不是你的所屬物,不是你的下屬,確切來說,現在是你有求於我。」
她如此刀槍不入,又口齒伶俐,瑞王被她堵得無話可說,豁出去般提出了個交換條件:「滿足老夫人的願望,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踏入春麗院半步。」
鄭姝兒略一停步,懷疑道:「說話算話?」
「算話。」瑞王咬牙道。
「那我還可以考慮一下。」鄭姝兒邁出兩步又回了頭,皺眉道:「王婠婠肚裏是你的孩子,你最好好好照料着,至少別讓她總往我跟前跑。」
瑞王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眸色越來越沉。
鄭姝兒真的厭極了他,他無比清楚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最糟糕的是,他竟因為這個認知有些失落、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