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張先生！

願意留下來的，張牧給了他們留下來的機會。

讓他們可以回到各自的村莊，把自己的老婆孩子接到大柳村。

等到，這一批人回來之後。

再把剩下的官兵全都給放了。

至於，副百戶王虎臣，總旗官，小旗官暫時還是在羈押。

不過，該給他們的治療還是一點都不少，他們被編入到了勞改營當中，老老實實的接受勞動改造。

等到他們充分的認識到了自己錯誤之後，再來決定他們的歸屬。

王虎臣屁股上的傷已經是好了不少，他雖然是副百戶，卻沒有機會跟陳進武一樣作惡，這會兒，倒也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不少自己做錯的事情。

為了爭取一個活命的機會。

他還教了張勇一套槍法，一些練槍的基本要訣。

這小子還是練過武的，如果，真的跟張牧單挑，那麼張牧多半不是王虎臣的對手，那天能戰勝王虎臣，一個是靠着突襲，另一個就是王虎臣喝了不少酒，十分的力氣拿不出三五分。

不管，服氣還是不服氣，王虎臣為了活命，還是悉心交了張勇一套槍法。

甚至還是參與到了軍士的訓練當中。

還真別說。

王虎臣這小子倒是真的有一手，問起來，人家也是看過《紀效新書》的，那也是世襲百戶的。

運氣不好的是，錢不夠，沒當上百戶。

運氣好的是，錢不夠，沒當上百戶。

願意留下來的三十六人，其中有十二個人回去帶着家眷回到了大柳村，同時，還有二十二人願意加入到大柳村的武鬥隊當中。

至於想要離開的這四十人，張牧也不強求，他們要走，張牧還是給他們開了一個歡送儀式。

第一，希望他們日後就算是從兵也不要再來迫害老百姓了。

第二，希望他們日後就算是繼續跟自己為敵好好的思考清楚，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而戰，是為了地主老爺的利益，還是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

訴苦會，這的確是一個很不錯思路和操作。

但是，指望着訴苦會就讓絕大多數人都選擇留下來抗爭，這不現實，也不可能，能留下來一半就算是不錯了。

何況自己現在也就是一個土匪窩，倘若是自己現在是一個幾萬人的隊伍，他們肯定是樂呵樂呵的留下來。

訴苦是手段，目的是讓大家意識到自己是為什麼而戰。

當明白了這個道理之後，經歷了一次又一次的考驗之後，才能凝聚成百戰百勝一支鋼鐵之師。

送走了四十人之後。

張牧的武鬥隊已經是擴充到了七十七人。

突擊隊十人，武器是鋼刀。

弓兵二十七人。

剩下四十人則是被張牧給編入到了張勇的麾下。

王虎臣屬於戴罪立功，暫時給張勇當一個副隊長，配合張勇訓練士卒。

對於張牧這個決策，王虎臣感覺都是有些懵的，我一個堂堂的副百戶，我也沒想投降，就是想着立功之後，趕緊被釋放，陳進武一死，自己這一會去，說不定還能世襲當百戶，我怎麼就稀里糊塗的成了張勇的副官了？

算了，先不想這麼多了，趕緊立功。

而張牧也是沒有閑着。

正在編寫教材，其實，這個教材倒也好弄，主要就是蒙學。

這些東西，倒是不需要張牧去特別的挑選，來源也無非就是《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幼學瓊林》。

張牧刪改了一些東西。

基本上認識這些東西，也差不多就能讀書識字了。

但是，張牧也有別的想法，想要搞成簡體字，繁體字太難了，最好還是弄拼音出來，用拼音來標註一下，學會了拼音的話，那麼閱讀起來，就不算是有什麼大問題了。

可以嘗試一下。

不過，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也不能操之過急。

首先是各隊長需要學習，各隊長都是張牧親自教，其次就是各隊長回去要教生產隊的隊員，最好，讓各隊長上報名單，從生產隊員當中再來挑選副隊長，還有就是生產隊教員，生產隊會計專門學習數學。

還有就是對外的宣傳方面，這個任務，張牧也只能暫時交給劉奎來做。

此外，張牧強制十二歲以下的孩童，無論男女，都必須要進行學習。

現在張牧的工作量很大。

一撇，一捺！

這裏從前是劉財主的祖宅，現在，基本上已經是被張牧給拆了，已經是變成了學堂。

周圍還是圍了整個大柳村的孩童，以及從外村過來學習的一些年輕人，這些從外村過來的年輕人倒不是真心想要來學習的，而是聽說了，只要來學習，就有一碗粥。

“這是人！”

一個孩童開口道。

“人，是什麼？”張牧詢問。

這孩童回答道：“人是地主，地主說我們是牛馬，奶奶說我們不如牛馬。”

張牧看了看所有的孩童，只是沉默了一下，默默的把沙盤上的人字抹掉，而後又寫了一個字，這是什麼字？

“是手！”

張牧看着眾人張開了雙手，而後又握緊了拳頭：“我們人人都有一雙手，地主的剝削階級拿着刮骨刀對我們敲骨吸髓，一點點的抽干我們的血肉，那麼，我們的雙手要用來做什麼？”

“奪走他們的刮骨刀，打倒地主！”有人開口道。

“好極了！”張牧大聲的開口道：“大家好好想一想，好好想一想，這些地主老爺，憑什麼高高在上？他們是我們的敵人，是剝削我們的人！”

“張先生，你說剝削是什麼？”一個隔壁村的男子忽然間開口詢問道。

“剝削是什麼，就是這一畝地我辛辛苦苦種出來一百斤糧食，地主老爺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輕輕的勾勾手，就能拿走其中八十斤糧食！”

“你這話不對！”有人開口道：“我們是租了地主的田，要是地主不把地租給我們，我們就要挨餓！”

“不對！”

又有人道：“你這麼說不對，什麼叫地主不把地給我們我們就要挨餓，你看看，我們大柳村的地主是不是沒了，他，這個地，不租給我們，我們不也耕種上了嗎？””

“對對對，土地能吃飯么？不能，要是沒有人勞動，土地會自己生長出莊稼嗎？不會，只有勞動的人才有資格吃飯，地主他憑什麼說，這個地是我的，就連鋤頭都不動一下，就伸手要八成的收入？這就是剝削！”

“可是，我也給地主幹活，人家管我飯吃，年底還給工錢，這都是說好了的，要是年底不給工錢，不給飯吃，這叫剝削，可是，人家確實給錢了，這是錯嗎？”

張牧卻是溫和的笑了笑，道：“那麼你有沒有算過賬！”

“算賬？”

有人疑惑了。

“倒也簡單！”張牧開口道：“咱們就來算算，一年能生產多少糧食，我們應該收穫多少糧食，至少，我們應該分配多少糧食！”

看了看這個說話的傢伙，張牧道：“你租了地主多少畝地？”

“二十畝地，我和我爹還有我老婆，家裏還有三個小孩兒，都能來幫忙！”

張牧點點頭道：“好，你一個人要耕種二十畝地，我就算畝產兩石，這有問題嗎？”

“沒問題！”

畝產兩石，摺合後世制畝產288斤。

大明的土地是精耕細作，還有就是輪作，畝產比起宋朝的時期要搞出來不少。

“二十畝地，都是良田，一共是四十石糧食，理想狀態下，一個大人一年需要3.6石米，一個小孩需要1.8石米，我姑且不算你的父親，你們家是5口之家，兩個大人和三個小孩，一年需要食米12.6石，但是，這只是吃飯，你還需要購買食鹽，柴、油、醬、醋、茶，一年下來的開銷，我算你20石糧食！！”

張牧問道：“對不對？”

這傢伙算來算去，而後點點頭：“對！”

張牧繼續道：“好，你這二十畝地，每年要給地主八成，也就是三十二石糧食，你就只剩下八石糧食，一家五口吃這點糧食，根本就不夠，你老婆還要去地主織布，做工，你冬天也要去給地主做工，這才能勉強維持自己的生活，對不對？”

這傢伙再次點點頭。

“那你一年下來辛辛苦苦的勞動，最後得到了什麼？”張牧反問了一句。

“我……”這個傢伙頓時說不出話來了。

而張牧微笑道：“你本來應該收穫更多的糧食，本來應該有多餘的糧食可以換成布匹，可以換成鹽巴，可是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你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你為了一碗稀粥到我這裏聽課，你告訴我，你的勞動都換來了什麼？”

這一句話就好像是利劍刺穿了這個傢伙的心臟。

疼，無法忍受的疼！

“你他管你飯吃，給你工錢，但是，我只問問你，明明就是你下地勞作，憑什麼你也只能是勉強填飽肚子？地主老爺卻是可以錦衣玉食？”

所有人都沉默了。

在從前他們是不會思考這些問題的。

張牧則是繼續扎心：“這還是年景好的時候，要是年景不好，你也照樣要給潘舉人三十二石糧食，今年大旱，你要是一年下來就種出了二十八石糧食，還要賠四石糧食，你要怎麼給地主？找地主借貸么？他給你的是高利貸，還不上，你要把自己的老婆和女兒賣掉么？”

“我在這裏開設學堂，興辦教育，不是要大家去科舉，我要告訴大家一些道理，第一，地主是完全靠着剝削農民過日子的，第二，富人之所以富，是因為他們在剝削窮人，剝削勞動力，第三，我們不應該給地主交租子！”

說到這裏，張牧哈哈哈一笑：“至少，目前在大柳村，我們已經證明了，沒有地主老爺，我們照樣可以耕種，還可以收穫更多的糧食，但是，地主老爺卻不能證明，沒有我們農民，他們照樣可以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