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弟子參見師祖!”王鯉與李君寧同時行禮問候。
陳無咎擺了擺手,提溜着粉骷髏笑道:“哈哈,這就是安平城之亂的罪魁禍首?”
王鯉:“師祖,的確是她。”
李君寧也在一旁道:“師弟,你居然提前喚來了師祖,我方才還差點以為她就要跑了呢,也不知她施展的是什麼法術,我竟沒有半點察覺。”
王鯉輕笑:“師兄,我也是為了詐她一詐,不想她竟然真有逃跑的手段,好在師祖出手,不然她可能真就跑掉了。”
在皇宮中看到蓉蓉的相貌之後,王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陳無咎傳訊。
那時他便已經想到了所謂的狡兔三窟,於是便讓陳無咎隱於暗中,看杜小玉是否還有手段。
這一手安排看似多此一舉,但也幸得如此,否則說不定杜小玉還真能遁逃了去。
杜小玉被陳無咎捏在手中,眼眶內粉紅色的火焰劇烈跳動,昭示出她並不平靜的內心。
陳無咎道:“小鯉,你想知道她做了什麼,為了什麼?”
“是,師祖,我很好奇她究竟幹了些什麼,也想知道背後促使她如此行動的原因又是什麼。”
“好,那便簡單了。”他扭頭看着杜小玉,冷哼道:“你這妖魔罪行累累,貧道不施法力便能嗅到你身上濃郁得化不開的業力!今日你既落於貧道之手,便是你該當償還之時!”
說罷,他一手捏着頭骨,另一隻手按在骷髏面頰上向外拉扯。
頓時杜小玉的哀嚎慘叫再次響起。
少頃,陳無咎雙手泛着仙靈之光,將魂魄從骸骨中抽出,混着粉紅霧氣一起,搓成了一顆丸子。
“欸,小鯉,把你手上那一半魂魄給我。”
王鯉把杜小玉的另一半魂魄取出。
陳無咎兩手各執一半魂魄,十指飛快舞動,宛若穿針引線般迅速將它們糅合到了一起。
旋即,他手捏劍指,在虛空中迅速劃過,所到之處仙靈之光懸空不滅,宛若狂草一般的痕迹最終組成了一道強大的符篆,光芒大盛。
陳無咎摘下符籙,輕鬆寫意地將丸子包裹在符籙里揉了揉,接着屈指一彈,這顆外部滿是淡金色玄奧紋路的丸子便落入王鯉手中。
“你若準備好了,便將它貼在眉心,我寫下的符籙會立刻對她的魂魄施展搜魂之術。她的魂魄本就撕裂開來,現如今更好似無根之木、無源之水,搜魂之術只能用一次,若要勉強維持她的魂魄,只會得不償失。所以,你能看到多少,了解多少,就看你自己能堅持多久了。”
王鯉掐着它看了看,轉手收起,稽首道:“弟子多謝師祖!”
陳無咎渾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接着便將失去靈性的粉骷髏放在眼前靜靜觀察,從頭骨到指骨,從胸骨到盆骨,每一處他都看得十分認真。
片刻,他睜大眼睛訝然地道:“小鯉你說得不錯,這肯定不是杜小玉的骨頭,這具骸骨分明有古時韻味,依貧道猜測,這至少是五萬年的骨頭。”
王鯉眨了眨眼,雖然不知道五萬年前是哪一年,但可以肯定和今時相距甚遠,心中不禁暗道一聲厲害。
只是,這個時代的人仙,也不知道大唐嗎?
陳無咎順着骨頭摸了個遍,在斷裂的胸骨和脊柱處遺憾地咂巴着嘴,最後道:“這是一具好骨頭,不過終究時日已久,不再適合用來煉製飛劍,倒是可以做劍鞘或劍匣,蘊養飛劍與劍氣更加適宜。你有什麼想法?”最後一句詢問,卻是對王鯉說的。
王鯉一怔,隨即搖頭:“師祖,這是您的東西了。”
“嗐,我要這玩意兒做什麼?它對我來說最大的用處就是在煉製的時候讓我過把癮。說吧,伱想要哪種?”
王鯉想了想,看向李君寧:“師兄也有一半。”
李君寧笑着擺手:“師弟的好意為兄心領了,不過為兄的飛劍煉成許久,與我性命相合,早已不再需要劍鞘或劍匣了。”
王鯉又是一頓,接着問道:“師祖,弟子還未想好,可否日後再說?”
“當然可以。”陳無咎把粉骷髏收了起來:“那貧道就先幫你收着,回去之後我也好生研究一番,你若有了決定,隨時到明焰山來找我。”
“多謝師祖!”
“這件事你做得不錯,大家都以為結束了,你卻沒有輕易放過疑點,反而敏銳地直奔蜀朝皇宮,不使妖魔僥倖逃脫。雖然有貧道出手相幫,可也算表現出了你的謹慎而行和不拘小節。看來你已經把貧道上回說的話記住了,年輕的天才,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子!
但是話說回來,你也不要因此而感到驕傲,這個天下太大,你覺得杜小玉的所作所為不可思議,可世間更奇怪、更惡毒的事情絕對不在少數。
也許不遠的未來你就會發現,有些事情的正邪與善惡,不會再像此次事件一般清晰對立,反而模糊難辨、立場混亂。希望你到時候仍能秉持自我,不為外事外物所迷失。
須知,煉劍亦可煉心,煉心即是煉劍!”
王鯉聽進心頭,鄭重回應:“弟子謹記師祖教誨!”
“嗯,鎮守弟子之事,你們的處理辦法不錯,後續好好監督,莫要有頭無尾。貧道去也!”話音未落,陳無咎化光而去,杳杳無蹤。
王鯉遙望仙光散去的方向,眼神很快投入夜幕星河。
這件事,終於結束了。
李君寧語帶感慨地說:“師弟,你才離開半日,便又追着兇手返回,效率未免太過驚人。顧峰來時還遺憾未能與你相見,若不是我阻攔,他都要去蜀都尋你了。”
王鯉回神,好奇道:“顧峰?”
“他是蜀山外門弟子,頗有天賦。”
王鯉忽然想到外門總務堂的長老顧鴻,便問:“他和顧鴻有關係嗎?”
李君寧搖頭:“不,他和顧長老沒有任何關聯,他入門時年齡便不小了,因為出身一般,又缺了些許機緣,所以在凡間耽擱了十餘年,最後雖然拜入蜀山,可也只能先待在外門。入蜀山前,他便有一髮妻,可惜對方天資一般,連鍊氣都不能,但他並未因此而拋下妻子,反而時常回家相聚。只是數年前,他的妻子突然不知所蹤,顧峰一直在調查此事,卻始終沒有尋到線索。”
王鯉恍然:“他的妻子……是遇難者?”
李君寧緩緩點頭:“不錯,你在安平府城的事迹傳回蜀山後,顧峰有所聽聞,第一時間便想到了他的髮妻,隨後他便親自登門拜訪鍾馗判官,果然找到了妻子的魂魄。唉!只可惜如今陰陽相隔,實在令人唏噓!”
王鯉面色微沉:“三萬多人,牽涉到的可不止是三萬多個家庭。”
“師弟所言不差,此時的確牽連甚廣,蜀山的責任你我師兄弟都不會推拒,可要說最該發現頭緒的,必然非蜀朝莫屬,可實際上他們卻在十年內毫無察覺,這背後難說有多少家庭在報案后卻被官府無視。蜀朝的欽差下午剛到,為兄本想好好與他合作,但每每想到此事,便着實難有好臉色。
可是,師弟,此事終究還是結束了,師弟你已竭盡所能,功不可沒,無需憂傷感懷。雖然人死不能復生,但相信他們經此不當之劫難,魂魄轉世后都會有一個不錯的去處。假使今生緣分尚未斷絕,來世自然還能相見。”
王鯉嘴唇緊抿,雖是點頭,可內心難免仍有鬱結。
他不是沒聽過和了解過更悲慘痛心的事情,但親眼見證的卻還是第一次。畢竟他上輩子所在的,是一個早已度過萬般劫難后,普通人民得以和平安穩的國度。
李君寧看得出來,可他沒有繼續再勸,反而笑着拍拍王鯉的肩頭:“走吧師弟,隨師兄一起去看看顧峰,他可是等不及要親自感謝你呢。”
王鯉本不想去,不是孤傲地看不起外門弟子,而是覺得此事不當受人如此感謝,大抵是有“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之意。
可李君寧真誠相邀,且再三表示顧峰的衷心與誠摯,他便不好推辭了。
於是,王鯉朝蹲在一旁不吵不鬧的小貓大狗擺了擺手,接着與李君寧一同御劍而起,下山進入安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