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八章 悟空(6)仙神試劍,周天星辰
看清來者之時,三人眼神再變,一時竟然無言。
王鯉笑了笑,聳肩:“怎麼了?你們的眼神……看起來好像認得我?”
三位神仙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而後,月老上前準備做和事老,臉上立時對其和煦的笑容。
但符元仙翁身旁的青年神仙卻更快一步。
“此乃天庭重地,你身無仙籍,是如何進來的?”
“天門守將焉能攔我?我不過略施變化,他們便無從發覺。”
“胡說八道!天門懸鏡,辨真祛偽,豈能變化而入?”
王鯉心頭一動,卻是不答,只問:“你是何人?”
“吾乃龍德星!”
“龍德星……哦,你是洪錦?”
“正是!”
王鯉眉頭一挑,神色略奇。
洪錦,師承申公豹。當年官拜殷商三山關總兵,后被封為威武大將軍,領兵征伐西岐,法力尋常,卻自恃甚高。
其人無甚出奇,卻在符元仙翁和月老的幫助下迎娶了才貌雙全的瑤池仙子龍吉公主為妻,由此反商入周,最終兩人同被金靈聖母打殺,上了封神榜。
如此簡略的經歷看下來,似乎就能明白對方為何會站在符元仙翁身旁了。
畢竟符元仙翁可是他的大媒人,大恩人。
如果沒有符元仙翁做主,那以他的出身封神或可,但想迎娶龍吉公主無異於痴人說夢。
值得一提的是,申公豹從始至終都沒有加入過截教,即便後來被闡教逐出師門,他也只是與截教弟子交好,為對抗姜子牙而三番五次鼓動與慫恿截教弟子參戰。
王鯉腹中迅速醞釀一番,便是直言:“你一個眼高手低、志大才疏之人,若非因人算計而巧合得運,此時便該縮頭縮尾、苟且偷生,安能在此狗仗人勢、狺狺狂吠?”
正所謂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而王鯉這一番話,既是打了洪錦的臉,又如刀子一般直熘熘戳進他的心窩。
洪錦一時不禁面色漲紅,額頭青筋狂跳。連帶着,符元仙翁也面色陰沉,月老則訕訕地退後兩人身後,不敢多言半分。
洪錦怒氣沖沖地大喝:“好個妖猴!擅闖天庭已是大罪,而今還敢口中妄語,妖言惑眾!待吾將你拿下,送往斬妖台!”
話落,他並未真的直接殺將上來,反而轉頭看了看身旁的符元仙翁。
直到對方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才朝着王鯉沖了上來。
此一幕,惹得王鯉放聲大笑:“奴性之深重,卑微之入魂,凡犬望主,便是如此了吧?”
“你找死!
”洪錦怒髮衝冠,身影竄上前來,揮手之間幾道旌旗落下,瞬間陣勢結成,將王鯉困在當中。見狀,他似乎鬆了一口氣,又來呵斥:“妖猴,受死吧!”
說著,陣旗轉動,內里黑光大盛,野火瀰漫,濃煙四起。
王鯉甩了甩手裏的金箍棒,笑道:“你最好現在就出全力,要不然待會兒打死了你,回到封神榜上你還要後悔自己輕敵了。”
此番告戒,已然顯示出了王鯉本身對他的輕慢,然而洪錦卻聽進了心裏,以往他的確是個自視甚高之人,可經歷過生死大劫,又封神多年,他也算有了一些進步。
於是,他當真眼神一定,點出五面五色之旗,五行光芒隨之綻放。
陣中,五行氣息升起,衍化刀兵殺向王鯉。
但見,王鯉將金箍棒握在手中迅速舞動,殘影重重,翻飛滾動,護在身周,已有水潑不進、箭射不入之感。
五色攻擊皆被阻攔在外,叮叮噹噹的聲響不絕於耳,一簇簇火星迸射。
洪錦見狀,眉頭漸漸皺得深了,正要轉換陣勢之際,王鯉卻不想與他繼續玩耍下去。
手上金箍棒豁然伸長,站在原地,他高舉金箍棒攪動起來,一瞬間狂風大作,煙雲潰散。
圍在身邊的陣旗很快被打破,陣法隨之崩潰。
王鯉一躍而起,腳底青蓮剛開,身影已經在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來在洪錦面前,沖對方露出一個笑容,卻因兩根雪白修長且尖利的獠牙而變得有些恐怖。
洪錦嚇了一跳,立刻便要遁去。
可金箍棒卻搶先一步當頭落下。
砰!
結結實實的敲打聲盪開,洪錦的腦袋立時被砸得稀爛,金箍棒勢如破竹地接連打碎他的胸腔軀幹,整個人猶如被刀噼成兩半。
所幸是洪錦已經死過一次,此時的肉身多為仙力凝聚,才不使血濺當場。
可他現在終究還是有死一次,彌散的仙力中飛起一道真靈,騰空飛向天庭更高處。
天庭有三十六重天,封神榜至少也該在第三十三重天,而姻緣殿不過是第五重天而已。
王鯉並未阻擋,也阻擋不下。
遙望真靈飛去,他回過頭來,看向月老。
這位紅衣老神仙頓時綻放笑容,只是腳下卻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幾步。
反倒是一旁的符元仙翁,沒有料到同為天仙之境的洪錦居然連孫悟空一招都阻攔不下,表情愈發難看,對洪錦愈發不滿。只不過,此時他最不滿意的還是眼前的孫悟空。
他嘴角不禁下撇,眼帘低垂,語氣陰沉:“孫悟空,你無故私闖天庭,更擅殺天庭政審,可知該當何罪?!”
“無故?你覺得我是無故而來?”王鯉反問,“還是說,想要包庇你身後那個紅衣老頭?”
符元仙翁卻也不急,澹澹問道:“那你說說,你有何緣由?”
王鯉也沒有隨他而動,只道:“你若要明知故問,倒不如直接以勢壓人。”
符元仙翁臉上驀地換上輕笑:“我知你為何來此,可你要知道,姻緣之事乃由天定,月老掌姻緣紅線,自當執天之命,你雖然從石中而生,也是天地生靈,自然依行此理。況萬物有情,姻緣之時古來有之,月老何錯之有?”
“按你這麼說,對我而言這還是一件好事?”
“當然是好事,修行之人也可有道侶,天規天條應對的是天庭位列仙班的神仙,而你們這些散仙卻不在此流,月老為你牽線,乃是為你着想,你大可順應天命,繁衍子嗣,此為天道自然之理。”
王鯉看着他,他也回望過來,目光竟也十分清澈,好似真摯無比。
聽他一言,王鯉也覺得之前似乎有些草率了。
倒不是覺得符元仙翁言之有理,他那明明就是巧言令色的詭辯罷了,姻緣之事,情之一字,最是反覆不定,難以捉摸,同樣自古以來的不知有姻緣相合,還有許許多多駭人的情劫。
情劫,有時候甚至比殺劫還要可怕。
殺劫殺身,情劫卻有可能不止殺身,還要殺你的心,殺你的魂魄,甚至牽連無數,引動無邊業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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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如果他當時應了這場情劫,主動投身其中,最好再生幾個小猴子,那時候該急的應該就是佛門了。
當然此事也只能想想而已,不說佛門定會橫加干涉與阻攔,此刻真正在聽在看的大聖也堅決不會同意,況且他還不知道情劫的另一端到底是某位仙子,還是某隻母猴子……
他看向月老:“不知姻緣另一端是誰?”
月老未曾言語,符元仙翁先搖頭:“不可說,此乃天庭機密。”
月老只能點頭附和。
王鯉笑道:“好,那此事便罷,月老,你還牽嗎?”
這下,不等符元仙翁說話,月老搶着搖頭:“不了不了,小神再不敢了!”
豈料此言一出,符元仙翁與王鯉同時變臉。
“為何不牽?!”王鯉喝道,“你這是要壞我姻緣?”
頓時,符元仙翁和月老都搞不懂了。
“此前是我不懂,只當是有人在害我,現在我倒是明白過來了,與你道個歉,你這便回頭去,將我的姻緣線重新牽好。你放心,這次我絕不出劍斬你。”
聞言,月老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一時彷徨無措。
符元仙翁甩動拂塵將他喚醒:“還不快去!”
月老抿着嘴,在兩人的目光威逼下,扭頭進了仙殿。
不多時,王鯉又有所感,但這次他忍了下來。
姻緣之道,是天地大道,關繫着倫理、繁衍等等重要且關鍵的事宜。女媧的紅繡球便是姻緣大道所化之寶,三界中所有因情緣而生的因果,都纏繞於紅繡球之中。
王鯉曾懷疑月老與女媧有關,也懷疑姻緣紅繩便是紅繡球中抽出的絲線。
但此時看來,月老唯唯諾諾的模樣,應當和女媧聖人並無多少關聯,至多是女媧將姻緣大道的部分權柄轉移給天庭運作,而天庭藉此立下神位,交給一個在天庭上奉行此道的神仙。
他眼睛一眨,再次看到了月老那隻受傷的手顫顫巍巍、小心翼翼地拽着紅繩朝他而來。
不多時,纏繞打結完成。
立刻,王鯉心中季動更甚,但此時的季動更好似上一輩子的春心萌動,或是這輩子見到某位仙子之後的怦然心動,不過紅繩纏繞之下,這種感覺尤為強烈,幾乎難以克制,縱然清靜加身,也不免心緒起伏。
此時他還只是一個人而已,若見到紅繩相連的另一個人,真不知會是何等境況。
姻緣之道,看似無關戰鬥,實則影響至深,萬千生靈,但凡有情,莫不受其影響。
“我感覺到了。”他輕聲說道。
符元仙翁微笑稽首:“恭喜道友,姻緣已牽,好事不日可成。”
王鯉笑而不語。
之所以斬斷後再牽一次,可不是因為符元仙翁的鬼話,而是他莫名地想試試。
因為後世之現實也有天庭。
從當下的情形和立場來看,他作為蜀山嫡傳,未來說不定也能在天庭混個一官半職,但內里核心肯定也是個天庭反骨仔。
早早熟悉天庭的手段,有利於將來造反。
王鯉也算是為了太清祖師、孫悟空、楊戩和哪吒之事煞費苦心了。
好消息是,從當先的體悟而言,他已然能夠隨時出劍斬斷這根看不見摸不着的紅繩。
壞消息是,他現在是孫悟空,不是王鯉,不知道本體抵達天仙境之後是否也能有這般本領。
“孫悟空,姻緣天定,此道涉及聖人,你以劍斬之,看似威風,卻是對抗聖人之道,往後可莫要如此衝動了。”符元仙翁“好心”勸導。
王鯉微微頷首。
又一個好消息,劍斬姻緣,在後世現實不必害怕得罪聖人。
同時,他也想到了七情詞條,迄今為止他只有【怒】之一字,若能掌控全部七個字,想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對抗因情緣而起的姻緣之道。
回到當下,王鯉咂了咂嘴,眼珠轉動,羊裝羞赧:“方才打殺了天庭正神,不知有何處罰?”
符元仙翁聞言正色:“此乃大罪!”
“大罪便大罪,走吧,我願接受處罰!”
然而,對方卻搖頭:“罷了,此事由誤會而起,現在誤會消解,況龍德星真靈尚存,不需多久便能恢復,想來他也能原諒你的衝動過失,此事便罷了。”
王鯉愕然:“你這仙翁竟有如此本領?”
符元仙翁澹然道:“你方才不是說過我權柄過重嗎?”
王鯉擺手道:“那是我隨意說的,你看起來是個好神仙。”
對方這才面露笑容,故作親近地說:“好了,你這猴頭,怎麼說都是你有理,此事已了,你還不快快歸去?”
王鯉卻轉而眺望天庭,眸中映出雲霞仙光,不禁受之吸引,於是又道:“不知我可否在天庭任職?”
聞言,符元仙翁正當拒絕,畢竟剛剛牽好姻緣紅繩,此刻正該讓猴子下凡經歷情劫,但他尚未開口,神情忽然一怔。
三息后,他笑道:“自然可以,不過此時不可。”
“為何?”
“你有情緣在身,而天庭仙神不得生情,你做不得仙官。”
“好說!”王鯉捏起劍指:“我這邊斬了它!”
“且慢!”
符元仙翁臉色又變:“方才所言你又忘了?此乃聖人之道,你已經斬過一次,聖人寬宏大量未曾怪罪,你豈可再斬一次?”
王鯉一愣,急忙道:“那你叫月老幫我解了去!”
“不可!姻緣天定,紅繩已牽,月老也不能私自去解,否則便要遭受天譴。”
“那怎麼辦?”
“無妨,你下界去,完成此番姻緣之後,天庭再征你為仙,便不算是違反天條了。”
“如何完成姻緣?”
符元仙翁笑道:“自然是兩廂情願,結為夫妻。”
“如此便可?”
“如此便可!”
“不算欺天?”
“不算欺天!”
王鯉頓時放下心來。
符元仙翁見他不動,又問:“你為何還不回去?”
“去哪兒?”
“自然是去完成你的姻緣。”
王鯉不由哂笑:“那不是情劫嗎?”
霎時,符元仙翁老臉一沉。
王鯉笑說:“你們這些神仙真有意思,一時喊打喊殺,一時和顏悅色,感覺都是發自內心地在為我考慮,可實際上全是蠅營狗苟陰謀算計,似你們這般做仙,我真不知道凡間所謂逍遙神仙的說法究竟是從何而來的。”
至此,符元仙翁也知曉王鯉此前皆是在假裝,只是他仍不知王鯉這般作為究竟有何目的。
既然知道是情劫,那為什麼又讓月老牽一次紅繩?
既然知道是算計,那為什麼又要到天庭來抖威風?
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恐怕沒那麼簡單。
符元仙翁:“孫悟空,你意欲何為?”
“意欲何為?”
王鯉轉動金箍棒,驀然向上一拋,這件兵器立時迅速膨脹,轉眼間變得好似擎天金柱一般。
他飛身而起,沖向更高重天。
“不是你們要我來的嗎?!”
勐然一聲喝問,他頓時融入花果仙劍,真正御劍青冥!
符元仙翁站在姻緣前,眉頭緊蹙地望着劍影,他的實力足以輕鬆鎮壓天仙,可他卻絲毫沒有動手的意願。
王鯉的質問傳遍天庭,驚動了無數神仙,可同樣沒有真正能夠將他制服的人出手。
有許多神仙不解,為何自己的頂頭上司會讓自己按兵不動,甚至不要現身。
只有少部分人心中感嘆:這隻猴子,居然出世短短十年,就來天庭鬧事了。
玉帝高坐通明殿,下方文武仙班陳列。
王鯉的聲音穿透殿宇,但玉帝自始至終沒有任何錶示。
反倒是座下仙神,不缺面露憤慨之人。
他們或許不是真的將天庭視為自己家,可多年在此任職,也算是將天庭視為自己的背景與顏面之一。
譬如,哪吒。
“陛下,妖猴放肆!臣請陛下恩准,定要將他捉拿!”
如果王鯉看到他這麼積極的話,估計會傷心的。
玉帝不言不語,旒珠如簾,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托塔天王李靖見哪吒徑直站在隊列外,不禁眉頭一皺,輕喝:“還不回來站好,莫要打擾陛下!”
哪吒頓時厭煩的回頭瞅了他一眼,一動不動。
李靖氣惱,但當著群仙的面,他也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玉帝這是擺了擺手:“哪吒且歸班,李天王,你來安排。”
李靖瞥了哪吒一眼,轉身點將:“巨靈神。”
哪吒這才不甘不願地站了回去。
王鯉正御劍而起,忽地便見前方一道弧光斬來。
劍光不閃不避,迎頭直上。
轟!
隆隆巨震中,天庭上的仙雲如海嘯般劇烈翻湧。
劍光停頓顯出猴王。
弧光遭受重挫向後飛掠,隨即閃出一個身影。
身軀魁梧,膀大腰圓,面黑如碳,鬚髮張揚。手持一柄宣花板斧,眼童中帶着抹不開的震驚之色。
王鯉收起飛劍,握住金箍棒,向前一指:“你不是對手,速速讓開。”
此時,王鯉對自己即將離開的預感愈發濃烈。
最後的時間,他必須要儘可能地多做一些事情。
你以為我在大鬧天宮,實際上這只是我為將來造反而提前做的準備和檢驗。
順便,還能積攢戰鬥經驗。雖然這些經驗不大可能適用於道基境,但王鯉總有本體天仙的那一刻。
巨靈神之流,不是天庭的主要戰力,說不定後世早已經死了,完全沒有對戰的必要。
可對方顯然不這麼想。
他咽了口氣,眨了眨眼,怒火上升:“你這毛猴,吾乃托塔李天王部下先鋒,巨靈天將!今奉玉帝之命,前來拿你,你豈敢如此欺我?”
王鯉卻是澹然搖頭:“不是欺你,而是勸你。”
“妖猴受死!”
巨靈神抓緊板斧,一個跳躍,當頭斬來!
騰空之際,他的身軀驀然膨脹,恍忽間便似山嶺大小,周身風捲雲聚,板斧勢大力沉,着實駭人。
然而王鯉看透了他的修為,堪堪天仙而已,如何能與他對敵?
於是他便站在原地不動,只單手握住金箍棒,向前頂出。
當!
洪亮的震響再度炸開。
巨靈神山嶽般的身體勐地倒飛出去,而王鯉不及常人的石猴之身卻紋絲不動、穩穩屹立。
接着,他踏蓮而上,形如鬼魅地來在巨靈神身旁,在對方騰空之際,舉起金箍棒,棒身前段變長變粗,轟然砸下!
巨靈神還有些本領,臨時舉起板斧招架。
可那斧柄卡察斷裂,金箍棒勢頭不減地落在他圓滾滾的肚子上。
又聽得一聲碰撞和悶哼,巨靈神當即向下急墜,頃刻間沒了身影。
扭頭,王鯉駕馭筋斗雲,再上數重天。
不一會兒,眼前出現了九個身影,他們各自穿着不同顏色的仙袍,周身籠罩星輝。
不等王鯉開口,對方已然自報家門,九人異口同聲地道:“九曜星官,奉命捉拿妖猴!”
王鯉大笑:“來得好!”
九曜星官,位格甚高,但位格不等同於實力。
這九位皆是天仙,也是封神榜上有名人。
天仙境界與他相同,封神榜上則不懼死亡。
王鯉當即擲出金箍棒,它在空中倏地化作一隻箭失,沖向當頭的日曜星君崇應彪,他是崇侯虎之子,曾是商朝死忠。
金箭迎面而來,日曜星君身前頓時升起一輪大日,輝光閃耀之際,箭失陡然減速,可當它撞上大日之時,仍然使得日曜星君腳步踉蹌。
這時,其他八位星官已經擺開了陣勢,將王鯉圍在當中。
日曜星君穩住身形后,也佔了一個位置。
九人體外升起九道輝光,日曜熾烈,月曜柔和,五行五曜呈五色,計都羅睺分黑白。
“妖猴,還不速速束手就擒!否則九曜星輝之下,叫你灰飛煙滅!”
王鯉咧嘴一笑,並未招來金箍棒,而是任它在外游弋。
五指一握,虛空中頓時顯出一柄青青仙劍。
掃視一圈,他當即興奮地喝道:“來!”
話音未落,九曜之光當頭而落,但如此急速之下仍然打了個空。
一朵青蓮被九曜擊散,王鯉卻已然來在了日曜星君面前。
劍光乍起,寒芒驟破。
劍刃穿過仙袍刺破日曜星君的身軀,但下一刻日曜星君頭上頓時衝出一道無比灼熱的太陽火焰,滾滾如潮席捲而來。
王鯉寸步不退,反而再度逼迫直上。
迎面而來的太陽火焰落在他的身體上,非但沒有令他一身猴毛焦枯燃火,反而好似如水游浴,飄飄揚揚。
天罡神通:補天浴日!
此他之能,補天尚且不可,但浴日已然無妨。
況且,這也不是真正金烏所施展的太陽真火。一個封神得位的日曜星官,此前尚屬凡人,他的太陽火焰能有多烈呢?
因此,浴火之中,王鯉一劍貫穿日曜星君胸膛后,當即踏蓮而走。
日曜星君見此不由大笑,他低頭望了望胸前傷口,不禁嘲諷:“你這毛猴,不知神仙厲害,刺我一劍又能如何?就算百劍千劍,也與我無……”
“當心!快快療傷!”一旁的月曜星君驀地出聲提醒。
只見,日曜星君胸口傷痕突然往外飛出一片片蓮瓣,接着未等他反應過來,整個身體倏地潰散,化作漫天青蓮,僅剩一點真靈飛向封神榜。
“這是一個非常好看的死法對嗎?”
輕盈的低語在月曜星君耳畔響起,頓時令他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攀上嵴背,勐地衝上頭頂,身魂俱震,毛骨悚然!
一道尖利而又短暫的刺痛感傳來,月曜星君低頭,只見一截青芒流動的劍尖從胸口探出,接着便又閃逝。
彭!
又是一朵朵青蓮綻放。
餘下七曜紛紛紊亂,駭然中身形不穩,動作大亂。
俯瞰而下,只見一道青影驀然間在七曜星官中迅速來回,彷彿驟然一觸,當即撤離。
一劍接着一劍,王鯉躲開不知多少道攻擊,將劍刃落在七位星官身上。
最終,只聽得七重劍吟交疊,便見深青劍氣在七曜星官之間急速來回,拉出一張縱橫相交的劍網。
王鯉驀地現身,腳踏青蓮劍台。
身周,七道劍光炸裂,七團青蓮爆開,七個真靈遁空。
紛紛揚揚的青色蓮瓣簌簌飄落,彷彿下起了一場蓮雨。
通明殿中,不知多少神仙望之而駭然變色。
挽起劍花,王鯉皺了皺眉,時間不夠了。
於是,他舉劍向天。
“紫微大帝!出來受死!”
這一聲呼喝,着實驚得滿天仙神紛紛變臉。
他們根本不知道這猴子為什麼莫名其妙地突然叫起了紫微大帝,他難道不知道現在天庭管事兒的是玉皇大帝嗎?
通明殿上,眾仙各自偷偷瞥向玉帝。
卻見玉帝面不改色,他們也都有些失望。
然而,玉帝此時的驚愕絲毫不比他們要少。
紫微宮中,突然被點名的紫微大帝也嚇了一跳,還以為是當年的仇人殺上門來。
舉目望去,見一妖猴執劍,命他受死,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紫微大帝,雖是凡人封神,但也是煌煌帝星,眾星名義之主,地位僅次於玉皇大帝。
斗姆元君統御周天星斗、奪我權柄也就罷了,玉皇大帝對我視而不見也是小事,可你一隻猴子,也該在我面前叫囂?
於是,宮中侍衛尚未來得及勸解,他便一步邁出,來到王鯉面前。
王鯉只見:中年之貌,一身帝袍,星辰匯聚如同紗衣般披在他的身外,日月光輝凝成異象升在他的肩頭。
“紫微大帝?”他問。
“朕就是!”對方沉着臉,正要呵斥妖猴之際,卻見王鯉突然一動。
四重劍影勐地從體內躍出,無邊的凶煞之氣頓時席捲天庭。
紫微為之所攝,一時竟沒能做出反應。
誅仙四劍劍影倏地隨一朵青蓮來到紫微面前,滔天劍氣轟然爆發!
霎時,四劍之內的方形區域,空間被絞碎,物質在湮滅,驀然間閃爍出一剎那的虛無與混沌。
而正中央的紫微大帝,根本沒有任何準備便被劍氣打碎,僅剩的一點真靈眼看即將殞滅之時,天穹之上,三百六十五顆星辰同時亮起,將真靈引導帶出,投入封神榜等待恢復。
王鯉不覺遺憾。
他只是想看看後世哪吒猜測已經御極登臨三界之主的紫微大帝到底有多強。
現在看來,似乎也就一般。
位格的確高得嚇人,但是實力不及他這個天仙,反應更是不比凡人強多少。
那他是怎麼上位的?
是後來勤學苦練,還是被當成傀儡一般?
前者還好,若是後者,那似乎更加恐怖。
正思索間,周天星辰光輝永輝,聚成一個人影,落在王鯉面前。
這是一位女性,美貌驚人,膚如凝脂,童中確有周天星辰流轉,神情氣質,端莊巍峨,雖近在身前,卻又遙在九天之上,不可親近,難以相接。
王鯉眼眸一動,頓時俯首躬身。
“參見大師姐!”
頓時,對方腳步一頓,眼皮微動。
“你知道我?”
王鯉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師父每在夜間觀星之時,便會提起大師姐。”
當即,這位曾經的金靈聖母,當下的斗姆元君,不由得睫毛微顫,神色動容。
但很快她便收斂一切,開口之時語氣不帶情感地說:“你可以殺紫微,卻不能滅他真靈。”
“為何?”
“封神榜上任何真靈已有定數,你滅封神真靈,便是對抗天地。真靈先被你所滅,你便要被天譴所殺,其後真靈再生,純屬無用之功。”
“真靈還能再生?”
“上封神榜,真靈不滅。你只是依仗誅仙四劍之利,非你之能。”
王鯉還能如何?只能感慨聖人之強,先天至寶之強。
至於真靈能否再生的問題,斗姆元君沒有回答,也不需要回答了。
估計,整個洪荒,只有某半個人能做到。
斗姆元君又問:“為何上天?”
王鯉笑了笑:“應劫而來。”
斗姆元君神色一動:“師父與你說了?”
“說了一些,不甚明了,但想來天庭應當是比較重要的一方,等我走出天庭,還要去靈山……”
啪!
王鯉腦袋被拍,只見斗姆元君斥責道:“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天庭一地,就不是你能來鬧的,何況是那些陰謀狠辣的禿子?”
王鯉也直言:“我知道,但他們既然要我做些什麼,就不會殺了我。如此還有何懼?”
斗姆元君沉默數息,嘆道:“你倒是聰明。可如果他們困住你呢?讓你百年千年乃至萬年不得自由,你的未來一眼可見,每日能做什麼都有定數,你又當如何?”
她說的是悟空,更是自己。
同樣的,她也是封神榜上之人。
封神時期,萬仙陣之戰。
金靈聖母先後打死龍吉公主與洪錦,旋即一人對戰文殊、普賢與慈航這三位鼎鼎盛名的大士,手持龍虎玉如意,端然不懼,甚至已有反壓而勝之意。
一時不備,卻被燃燈道人以定海珠偷襲,命喪陣中。
封神榜上,三百多位正神並非全然以實力封神,甚至大部分不看實力看陣營,譬如紫微大帝,封神前只是凡人。可金靈聖母卻是少有的實力與位格完全能夠對等甚至有所超越的上榜者。
斗姆元君又如何,真比得過截教大師姐嗎?
“你應該再多修鍊幾年。你若成就金仙,大羅不動,今日無人能攔你。觀你劍道,已然入真。我無寶無法,難以指點,卻可給你點一條明路。”
“請大師姐賜教!”
只見斗姆元君一揮手,周天星辰再耀光。
“陣法。自洪荒天地開闢以來,聖人之下,最強大的不是先天至寶,而是陣法。周天星斗大陣,更是亘古以來絕強的陣法之一。”說話間,她手腕一動,滿天星辰晃動,輝光搖落,徑直朝王鯉而來。
王鯉一陣眼暈,說不出話來。
可眼看星芒即將加身,一道佛光驀然西來,如瀑的星光當即倒卷而回。
金蓮之上,佛祖端坐,功德圓光懸於腦後,頭頂肉髫周行圓滿。
如來的確胖胖的,但如此卻更顯威嚴與慈悲,一眼觀之,如有無盡之相。
“斗姆元君,可曾聽聞揠苗助長之說?”
“是怕揠苗助長,還是怕他掀了靈山?”
兩人皆是問句,過後皆不在言。
這兩位也曾是同門,貴為大師兄和大師姐,不知一起修行了多少時光。
然而時移世易,今日卻似乎半點沒有往昔的同門情分了。
同樣地,也看不出任何仇恨,只像是冷漠到了極致的陌生人,不,甚至連陌生人都不至於如此。
王鯉愣怔,兩眼幾乎失去神采:我的周天星斗大陣呢?!
沒了?
沒了!
扭頭,他看向如來。
“小胖子,我記住你了。”
此言一出,天地皆驚。
天庭眾仙本就在關注此事,靈山此前偷偷摸摸窺視,隨着如來的現身也不遮掩。
地府,不知多少人在觀望。
甚至天外,那一座座聖人道場裏也有不少閑來無事的目光。
哪怕紫霄宮中,那老頭也差點兒揪下一撮鬍鬚。
王鯉為何這麼敢說?
因為他要走了!
也正因如此,他沒有機會再求斗姆元君賜法了,他失去了得到周天星斗大陣的最佳機會!
對着如來叫一聲小胖子,已經是保持了萬分的剋制,更要感謝太清之道的清靜道境!
就這一刻,王鯉眼前一切突然停滯。
他能看到飄揚的雲氣忽地凝結,散發的星輝與佛光剎那頓止,如來的驚愕定在臉上,斗姆元君那好氣又好笑的神色沒有遮掩……
但緊接着。
他看到許許多多的寶貝。
太極圖、盤古幡、青萍劍、紅繡球、七寶妙樹、功德金蓮乃至一座黝黑的石質輪盤等等法寶突然將從天而降。
它們一瞬間爆發全部威能,似乎想把王鯉留下。
不,唯有青萍劍,它不知是發現或想到了什麼,還是刻意要與其他人作對,它速度最快,直接擋在王鯉面前,將其餘法寶統統攔截。
可一人之力終究有窮,青萍劍被迅速壓退。
誅仙四劍隨之而起,陣圖豁然展開,劍陣立起。
後續,王鯉沒再看到了,因為他已經走了。
實際上,不管有沒有青萍劍與誅仙劍陣,那幾位聖人出手也無濟於事。
因為王鯉根本感受不到那幾件先天至寶或靈寶帶來的威壓。
一陣黑暗過後,一條由無數顏色各異的光點或線條構成的長河浮現在王鯉眼前。
它寬闊無盡,不見左右。
它長度無盡,不見始終。
璀璨長河上,六個無比巨大而又虛幻的輪廓漂浮,好像經年有人坐鎮於此,哪怕後來離開此地,也在虛空中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痕迹。
眼見着,長河中光芒急劇涌動,接着,便以無比緩慢的速度,漸漸湧出一條分支。
相比長河主幹而言,它比一根髮絲還要更加細膩,就像是一條閃耀着不同光芒的絲線分叉開來。
可它的光彩映入眼童,便讓王鯉整個人都精神振奮、無比昂揚。
這是他的努力,這是他的成果。
哪吒也好,太清祖師也罷。
他們說的是對的!
這條時空長河上沒有聖人坐鎮,沒有大羅往來。
它可以開闢分支,用一種改變過去但無法影響現實的方式。
雖然這條支流開闢之後,流淌得越來越細,光芒越來越微弱,好似突然在某一個時間節點上直接湮滅了一般。
但那並不重要,關鍵是讓長河發生變化。
隨之實力的提升,他留下的時間會越來越長,改變也會越來越多,分支也會越來越龐大。
畢竟,他現在能做到的也只有那麼多了,甚至這就已經超乎了絕大多數生靈的想像。
心神振奮過後,王鯉眼前漸漸歸於黑
。
此行十年,至此結束。
回去后,還是一個道基境的小修士。
不過,天庭似乎也沒有原來那麼令人恐怖可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