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悟空(3)開闢劍靈,花果仙劍
,劍仙大人不會敗
半畝方塘一鑒開,天光雲影共徘回。
潭邊夜色如水,穎穎撩人。
一群猴兒蹲坐石上,面向一方。
方才追猴群追逐攆打的女子臉色實不好看,但她仍然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為這群猴子講道理。
王鯉撤下法術現出猴形,坐在一旁微笑靜觀,想到方才的對話,他仍然覺得有些好笑。
“你覺得這群猴兒聰明嗎?”他問。
女子斟酌一下,點頭:“還算聰慧,似乎聽得懂人言,但太過暴躁,本能強壓了理智,不足與人相比。”
王鯉:“聰慧便好,聽得懂人言更佳。花果山上多勐獸,卻以猴群為尊,若聽之任之,將來難免招惹災殃,既如此,我便留在此處,教導他們知禮懂禮就是了。”
女子微愣,便是搖頭:“猴性難巡,就算今日教了,明日無人看管,也恐故態復萌。”
“那邊從教導中選出最佳之猴,命之為猴王。”
“不可!”女子不假思索地反駁。
王鯉終於蹙眉,生氣地呵斥:“這也不可,那也不可,你倒要如何?”
女子似乎嚇了一跳。
王鯉接著說:“你被猴群追逐,是你先闖入了猴群的領地,譬如凡間,有人不問不管地沖入你的閨房,你又該作何想?怎樣應對?猴群固然勢大,卻總守在這片地方,瓜果水源皆已齊全,生活無憂,族群繁衍無礙。不似凡人國度,講究什麼開疆拓土,所以外犯之說全然荒唐,時常被人入侵打擾才是真。我已救了你的性命,更接納你的說法和建議,可你卻不依不饒,是何居心?!”
如此申飭,女子暗暗咬牙,眼底生憤,面上卻又垂淚啜泣:“凡女萬無此意,只是猴群過往多隨性,恐怕難以教導約束。”
“難,便不做了嗎?”
“這……”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王鯉道了一句,忽然眼眸一亮,轉而問道:“你父親已在山中亡故,家中可還有親人?”
女子不明所以,但答桉只有一個,她畢竟不能給自己編排出一堆家人來。
“小女自幼與父相依為命,如今……亦是孑然一人了。”
王鯉含笑打量着她:“那你可願換個住處?”
“仙長何意?”
王鯉笑意更甚,指向猴群:“他們只知本能行事,不識道理,不明天數。若有人教導,必能改善。我看你這女子雖是凡人,卻是個懂禮識數的,不如留下來做一回先生,如何?”
“這怎麼可能?!”女子驚呼。
王鯉笑容一收,冷臉道:“怎麼不可能?”
“這……”
“你若不願,我便送你出去,正好我也該走了。猴群如何,我也不是必須要關心,一切便聽天由命吧。”
“我教!”
面對套路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反套路。
反套路的前提是,你要對別人拿來套路你的東西表現得毫不關心,不論真假。
同時,還要讓對方看到能夠繼續套路你的可能。
王鯉撤下偽裝,變成石猴,便是給女子一個希望,當然,裝作凡女的這位還是適時地表現出震驚。
恐怕此時正在教導一群猴子的女人心裏想的就是將來指定石猴作為猴王吧?這樣一來她的目的也確實達成了。
隨後,花果山的日子變得安穩起來,雖然偶爾有一些起伏,可總體平靜祥和。
猴群們也許沒有“禮”的傳承,但它們對女子教的東西也很感興趣,而且王鯉總覺得女人暗中使了手段,不然這群猴子不可能這樣從頭到尾始終乖乖聽話。
王鯉給女人搭了一座木屋用以棲身,每日食物與水按時送到,待遇快和猴王差不多了。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離開,所以他不可能和猴群一樣每天跟着女子上課。
每日,他象徵性地聽個開頭,便又去游山搜尋材料。
花果山中,可稱寶物的東西有很多,尤其是肉眼看不到的地下,深埋着許多靈材。
王鯉不止挖到了各種靈鐵,還尋到了許多藥材,只是他不通煉丹之術,所以只能先將它們收集起來,以後作為禮物送人也不錯,畢竟他沒有多少以後了,這些東西也帶不回去。
只不過,那女人總是讓它去上課。
“石猴,你今天沒來?”
“我去尋寶了。”
“今天又沒來?”
“尋寶。”
“今天呢?”
“別問,問就是尋寶!”
“花果山上真有那麼多寶貝?”
“當然,數之不盡,用之不竭。”
“你……你再不來,我不上了!”
“好吧。”
於是,王鯉這天多聽了半刻鐘,然後又悄悄地走了。
數月時光悄然而逝。
王鯉站在山巔,腳下便是曾經仙石佇立之處。
他的修為進展極快,來到了煉虛合道之境,差一步便能渡劫成仙。
現在他對猴子已經不是簡單的羨慕或者嫉妒,而是完全放任不管,就好像這不是此時他的身體一樣。
無他,根本沒有把它放在心裏的必要,否則只會影響自己的心境。
開口,一道劍氣呼嘯而出。
氣霧散盡,頓時顯出一顆白色丹丸,整體光滑渾圓,似經歷過萬千次認真細緻的打磨。
劍丹有九竅,渾然天成,道韻自生,恰似之前的仙石。
劍訣第一重,下限是悟出劍意,上限是劍意凝實。
劍訣第二重,下限是凝聚劍丹,上線是劍丹九竅。
石猴的天賦不必多言,無論是軀體本身還是真靈本質,都無限逼近遠古洪荒時期那些真正天生神聖的先天生靈。
王鯉掌控着這具身軀,幾乎沒有遇到什麼瓶頸便將九竅劍丹順滑無比地煉成了。偶有困惑時,多嘗試幾次也就順利功成。
如此一來,雖然可能相較於正常情況少了一些磨礪,可他仍然得到了劍丹開啟每一竅的體會和經驗。
日光照耀,丹丸懸空,王鯉雙手結印,劍意由神而出。
一柄數十丈的天劍異象當空而立,聚靈引氣。
劍訣第三重:精氣神三花共養劍丹,精合氣,氣合神,鑄飛劍。
精氣神之合,天劍光芒大放,凌厲之意貫沖雲霄。
劍指一引,天劍上三花之氣如綢緞一般下垂,注入劍丹。
這一步,王鯉等待了許久,也磨礪了許久。
同樣地,有了這樣一次經驗之後,等回到現實,他自己劍訣第三重是必然會表現得更佳。
僅是在劍訣上的收穫,他便沒有枉來一遭。
深邃且巨大的劍氣漩渦高懸天穹,急速旋轉,鋒芒畢露,刺眼奪目。
好似一隻天眼,以盡綻劍意的目光逼視大地。
天地靈氣被漩渦抽取,化為劍氣,注入劍意異象而成的天劍,再進一步湧入劍丹。
王鯉腳踏青蓮,托着劍丹升空。
漩渦,天劍,劍丹,匯成一條直線。
精為體,氣化劍,神凝意,三重交聚,深入融合。
王鯉操縱着一切,此時此刻,除劍道外別無他物。
大道三千,每一道都有自己獨特的韻味,窺得門徑,登堂入室,自能體驗到其中的玄妙,那種貫通道途,得見真理之感,比世間其他任何一種所謂的快樂都更加高級,更加令人沉湎不已。
但沉湎不是一種好事,它本身也不是一個好詞。
有些人在修行的過程中,會不自覺地沉湎浸溺,無法自拔,最終化道。
不是煉虛合道,更不是道祖那般合天道。
而是被大道同化,真靈回歸天地。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對天地是好事,因為化道者的加入,但大道變得更加堅韌強大且穩固。
可對悟道者而言卻並非如此。
要避免這樣的結果,首先要堅定自我,肯定自我之道。
每一個人的道,都能找到與之相合的大道,因為生靈生於天地,天地之道以自然方式融入每一個生靈。
但同時每一個人的道的都不可能和大道完全相同,大羅證道,也不是將自我之道與大道全然貼合。
堅定自我,不是不能修改調整,而是保持自我的獨立性和獨特性,尤其是後者,那是證道之基。你的道足夠獨特,走出了一條嶄新的道路,如此才能得天地大道的認可,才有證道的先決條件。
王鯉比這條過去的河流中的任何一位生靈都更加不可能化道消泯。
所以,他一邊堅守自我煉丹鑄劍,一邊趁此機會竭盡全力地體悟着劍道玄妙。
悟道所得,歸於真靈。
這是他能帶走的東西。
清靜,此前已然融匯真靈,不需狀態加持,他認真的時候,便會因此而認真入神到極致。
自開天闢地一來,洪荒萬古至今,劍道始終在天地中佔據重要地位。
畢竟,有一位聖人站在劍道之中。
雖然他並非以劍證道,可從開天至今,能在劍道一途超越他的幾乎沒有。
哪怕是曾親手於須彌山下煉出誅仙四劍的那位也不行。
石猴神態空靈,身軀緩緩湧起廣袤深沉的氣息。
王鯉真靈中忽然升起浩渺之韻,無量劍光虛空衍生,恍忽間劍意自神而入,濡染真靈。
真靈是生靈性命的根本,較之魂魄更甚。
悟劍道使劍意注入真靈,真靈自當反哺劍意。
於是,那天劍異象生出變化,一陣陣光芒透體而出,宛若波紋般徐徐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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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冬!
宛若晨鐘暮鼓般的聲響,卻夾雜着劍氣嘶嘯的鋒銳,圈圈波浪重重交疊,於天地間化生萬劍之景,斬向四面八方,旋即復歸無形。
純凈的深青天劍上漸漸湧起一道道紋路,內里熒光流淌,不停不歇,好似一條條經脈正在貫通。
與此同時,石猴體內,劍氣入心。
天劍的每一次劍氣震蕩,都與心跳冥冥相合。
花果山上,女子站在自己的木屋門口眺望天空,輕咬嘴唇,面色較之先前更加複雜。
不只猴群聚在一起抬頭望天,其他的飛禽走獸也都在林中探頭探腦地看着空中越來越強烈的奇異景象。
不多時,深青天劍上爬滿了一條條線段,彼此交織融合,內里劍氣涌動,整體紋路複雜玄奧,好似天生篆文,又宛如根根血管。
石猴的心臟此時也被劍氣充盈,心房心室,瓣膜血肉,無不被劍意純化。
丹田中,劍氣上行入心;心臟內,劍氣上行入神;神府中,心意上行入靈。
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
劍心,承神載道。統攝劍氣劍意,御使三花五氣;明照三魂七魄,滌盪一切外邪。
說個更加直接的好處:世間劍法無盡,劍心者,一學便會。
前兩者,入心與入神,是下連丹田、上通神魂的劍心之道。
但是最後一重“入靈”,王鯉卻是第一次見,此前甚至聞所未聞。
他的真靈本是一團無形無質的生命光芒,與其他人無甚差別。可此時卻因“心意上行入靈”而衍生出無量劍光,本自嚮往盛放的生命光芒逐漸內斂,似乎要演變出具體的形狀。
劍修之道。劍氣先行,可近伐遠攻;劍意為核,乃神之凝聚,道之所存;劍心為上,既能更進一步駕馭劍意與劍氣,同時還可清靜魂魄,外邪難侵,養煉己身,強化軀體。
因此,擁有劍心的劍修通常體魄也十分強大。
你能看到擁有劍心的多是仙人,並不是只有仙人才能領悟參透劍心,而是參透劍心之人九成九都能成仙,並且真正煉出劍心之後道途精進無阻,一路無比順暢,自然迅速渡劫登仙。
可是,劍心之上呢?
沒有。
劍魂?劍神?都不是,劍意就是神之所在,神便是魂魄之精。
不是沒有人能繼續推演下去,而是沒有必要。
劍訣傳承中,有一代劍訣修行者留下了自己的桉例。
他修成劍心之後,又依照同樣的方式,修出了劍肝,劍脾,劍肺和劍腎。結果,他並沒有獲得如同劍心一樣的增幅提升,反而為此耗費了大量時間。
王鯉第一次看到這兒的時候,忍不住笑了起來。倒不是笑話這位前輩,而是因為他第一次聽說劍心的時候,和這位前輩想的簡直一模一樣。
可實際上呢?
此“劍心”,非彼“劍心”。
劍心,是劍道之心,不是確切的指向心臟。取心為名,是為了描述其本身的神通廣大、主導統攝之位,宛若帝君之意。
後來,還是因為人族出生后大多孱弱,妖族心臟壞了照樣能活,可凡人心臟有問題便沒有幾日時光。所以人族先輩奇思妙想,將劍道之心與人體之心相合,果然,最終確實迸發出了更大的能量,讓劍心實現了更強的效果,並且還能對修行者本體有養煉之效。
乃至如今,諸天萬族,但凡劍修,莫不行踐行此等劍心之道。
時至今日,萬族生靈或許忘了當初第一個如此煉劍心的人族叫什麼,但他們永遠記得這是人族的功績。
只要劍道尚存,劍修仍在,這份功績就絕不會斷絕,大道也永遠會記得他的氣息。
這就是功德,也是大道共鳴,證道大羅的條件之一。
但五臟中其他四個器官顯然沒有如劍心一樣衍生強大的效果,那位前輩最終言辭懇切地警告後人千萬不要浪費時間。
劍訣的後來修行者也是。
雖然他們都失敗了,沒能煉出什麼特殊,可是留言大多是這樣:
“失敗了,有意思。”
“失敗了,但很有趣。”
“失敗了,我勸大家別試。”
“失敗了,但請相信我,每一個人都值得煉五臟劍。”
“失敗了,師父是個騙子。”
王鯉不清楚這些前輩到底是什麼意思,是有什麼不能說,還是真的只想騙人而已。
可問題在於,當有人提出警告的時候,總會有人莫名其妙地想去嘗試一下。就好像你本來不會去吞燈泡、舔東北洞天的鐵欄杆,但聽了別人的提醒之後,你就被一股神秘力量所控制,鬼使神差地就要去試試。
王鯉:俺也一樣!
他一定會嘗試的,因為他有些想法和前輩們不約而同地暗自相合。前輩失敗,後來者自當努力,除非他也敗了,那就留給在後來的人好了。總而言之,他感覺自己的想法和前輩們一樣:五臟之劍一定有潛力可挖,只是目前還沒有被發現!
再說當下。
神府中,心意上行入靈。
真靈是魂魄的根基,一般而言,修行之道不會涉及真靈。除非到了度過天劫之後,受天地之力洗禮而蛻變,轉化仙軀之時,才會對真靈有所作用,仙境修行,才有可能深入真靈,這也是有些仙境大能輪迴億萬次卻仍能尋回自我的根本原因。
一點真靈不滅,百世萬代之後,仍然還是自己。而普通生命的真靈,魂飛魄散后,再凝聚三魂七魄,也絕不是原來的那個人了。
王鯉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般變化,可他沒有動手制止,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太自然了。
好似本該如此,並且他沒有感覺有任何不妥。
雖然涉及真靈的變化會被他帶回去,如果真靈在這裏出事,他也不知道回去后是否真的會死,但他從來也不是萬事必須追求四平八穩毫無意外的人。
這個變化所象徵的影響,值得他為之冒險行事。
如果劍心不是結束,那麼現在他是不是走上了一條嶄新的道路?
用一個不屬於現在時空的真靈,和一個近乎先天生靈的身軀,創造了一個特殊的劍道境界?
王鯉有些激動,清靜也難以磨滅。
如果是真的,那麼他是開闢者,功德加身,往後多有後來者,氣運不斷。
同時,猴子的身體提供了重要的基礎,後世會不會把這份功德交給猴子的殘魂?他會不會更快醒過來?
懷揣憧憬,王鯉甚至沒有再去刻意操縱煉丹成劍的過程,轉而全心投入此間。
劍心、劍意和劍心的三重浸潤彷彿一團烈火,真靈如同金屬一般被融化、擠壓和塑造。
它的形態從一顆明芒熾盛不辨內核的光球,逐漸轉化凝聚出了具體的形狀。散發的光線已經全然收束在內,瑩瑩內蘊,斂斂深藏,球體變成了長條狀。
劍!
雖然眼前之物粗糙得更像是一根扭曲彎折、麻麻賴賴的東西。
但王鯉還是要稱它為“劍”,或者,“劍靈”!
就像劍心不是劍之心臟,而是劍道之心。
劍靈也非劍體之靈,而是劍道真靈。
他無法繼續將“劍靈”繼續鍛造下去,因為他的劍心、劍意和劍氣強度只能暫時勉強做到這一步,將來他的劍道領悟更深厚,“劍靈”自然有更加真實如劍的一天。
開闢了!
一個全新的劍道境界!
問題是,王鯉目前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做到的。為何劍心之後,心意會同時上行注入真靈,它們又是如何作用於真靈將其煉化成劍的?
如果是被人,此時一定要尋根究底,否則除了自己,旁人如何能學?
或是自己被人研究,搞清楚原理之後,傳道之功就要分給別人一份。
只有開闢之功是不夠的。自洪荒以來,敝帚自珍者從來都是少數,傳道布法才是正道之行,甚至如果有資格開宗立派,甚至立起大教,那你便有可能成為聖人。
但王鯉不擔心,他還有機會。
雖然真靈的變化會隨着時空的輪轉帶回那方現實天地,可他的本體還要經歷一次劍心。甚至未來再度朔回時空,新的身體也能再來一次。
他最不缺的就是經驗和發現!
只是……我功德呢?
王鯉抬頭望天。
除了劍氣漩渦之外別無他物,別說功德,連萬里之內的雲層都被劍氣漩渦剿空。
如此也好。
也許是他的真靈不屬於這裏,所以沒有功德可降。又或者真靈之變只在內而不顯於外,此刻連天地異象都沒有,甚至不如他劍意凝實之際。
也算是好事,省得被惦記。
只不過,哪怕是此刻的場景,想來也已經足夠令某些人驚訝了吧?
劍心已成,異象便是天劍劍體上那細膩繁複、完美如畫的紋路,絲絲清晰,根根分明,如同心臟一般閃耀着劍芒。
劍靈已成,雖是初次開闢此境,卻讓王鯉感覺天地截然不同。
劍童下,天氣之間突然便充斥着無數顏色,有深有淺,有明有暗。
他目光投入花果山,視野陡然穿梭空間,聚焦一人。
女子此刻也望着他,目光中震驚難掩,嘴角忍不住下撇。
王鯉看到,她的頭頂有一道非常粗的金色光柱,其中還夾雜着一點點紫色光芒。她的背後有一條看起來尚屬幼年,但已經長達十餘丈的真龍虛影正張牙舞爪,真龍腳下,海嘯汪洋。
龍女!
那麼,她就是觀音菩薩的人了?
一眼之間,龍女便直接感受到了他的注視,於是她向下的嘴角開始緩緩朝上移動,看起來好像震驚中也為王鯉感到驚喜。
王鯉暗自搖頭,這點演技,十八線都夠不着。
收回目光,注視劍丹。
丹上九竅此刻皆在吞吐靈氣,視線透過丹體,王鯉看見此時的九竅劍丹幾乎已經空了,只剩外殼還在維持,內里所有物質皆湧向核心,凝成一柄已具雛形的飛劍。
全神貫注,劍心駕馭漩渦與天劍,劍靈則助他繼續鑄造飛劍。
劍靈是真靈,他對劍的感悟和體會是源自最深處的,此種狀態下,王鯉所做的每一個舉動都完美貼合劍道道韻。
時間推移。
不久后,天上劍氣漩渦驀地一頓,接着萬千劍影向內收縮,注入天劍。
天劍搭橋,氣灌劍丹。
於是,九竅劍丹倏然間煌煌如同天地間第二輪大日。
王鯉凌空而立,頭頂、臉龐與雙手露出在外的猴毛迎風飄動,衣袖飛揚。
轟!
驟然間,一聲炸響,劍丹驀然碎裂。
接着,整座花果山都清晰地聽到劍鳴之聲。
一柄飛劍倏地穿空,猶如千年後被壓在山下的猴子剛剛跳出五行山,圍繞天地之間任性飛躍,恣意放縱。
等等,這個比喻似乎不太吉利?
王鯉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猴臉。
心念一動,飛劍瞬時歸來。而只是短短一息,它便已經繞着偌大的花果山飛了數圈。
飛劍懸在身前,其長三寸,其色深青,斑斑如鱗,刃寒尖利。
飛劍通體晶瑩剔透,宛若水晶,內蘊靈光分明可見。
劍體之外,無需操縱,自有朵朵青蓮化生。
在王鯉的精心修持下,步步生蓮訣已經快要和劍訣完全融為一體,形成一道全新的法門了。
伸手,三寸飛劍化為三尺,青芒流轉,極美極雅,握在手中,如臂使指,與心相通。
甚至,與靈相合。
此劍有名,叫做“花果”。
畢竟不是他能帶走的東西,取名只是習慣,實則毫無必要,所以他便偷了個懶,借山之名,反正此劍所有材料皆來自於花果山。
以後世的眼光來看,花果是一柄純粹的仙劍。
王鯉不是鍊氣或鑄劍的大師,由此便能知曉花果山的靈材有多麼了得。
還好,仙劍不需要渡劫,因為這個時代還沒有“仙器”這個分階。
閉眼鬆手,飛劍再出。
此時,飛劍所至之處,便是他視野所到之地。縱使萬里之遙,也如親臨。
飛劍在海上極速掠過,王鯉便看到碧波萬頃,白浪滔滔。
召回飛劍,天空中劃過一縷驚艷的青光,徑直沒入體內。
再一動時,他便直接化作劍光騰起。
多日等待,便是為了鑄劍。
飛劍已成,該做何事?
出海!
花果山,女子看他御劍而起,也未多想,只是暗自說道:“這猴子的天賦當真可怕,如今即將登仙,再這般等下去,恐怕不知道哪一天,突然就發現他變得比我還強了。”
等待一會兒,不見劍光回返,她道:“猴子就是猴子,煉出一件不怎麼樣的後天法寶,便能興奮至此。”
又過片刻,她不禁蹙眉:“這猴子到底跑了多遠?”
半晌。
她一對柳眉緊擰,咬牙切齒:“該死!居然背着我偷偷跑了!”
說罷,她也再顧不得遮掩,直接當著一眾猴子升空而起,倏然化龍,朝着劍光飛遁的方向追逐而去。
此刻,王鯉御劍飛行的速度十分驚人。
修為是煉虛合道,劍是仙劍,劍道境界是劍心之上初開的劍靈。怎能不快?
所以現在的速度,比他御劍加狗的時候更快,完全洗刷了他的認知。
此外,花果仙劍往往在飛行途中忽地便隱匿無蹤,接着便突兀地在遠空出現,前後甚至能距離上百里。
這便是在劍訣中融合了步步生蓮后的玄妙呈現。
不僅飛得快,更夾雜了破空瞬移。
御劍途中,王鯉平復了開闢劍靈之境的喜悅,心中不免又升起幾分遺憾。
從他拿到玄霆劍訣后,很快又給自己補上了步步生蓮,還將劍訣掩飾成自己所悟。再有他在花果山時毫不避諱地行動,全程雖然照顧了邏輯,卻全然放棄了藏拙,甚至是在刻意表現。
不是因為王鯉不在乎別人會怎麼看他,而是想要藉此行徑故作招搖。
他的招搖不是為了撞騙,而是為了吸引某位青年。
一如上回,他用哪吒的身體,引來了對方。
可這次,人家卻不來了。
論及背景,哪吒和悟空差不多。
那麼就只能是他們各自在崛起時期的地位了。
哪吒雖然也是封神的一分子,但和他一併入劫的還有一大群,那個時候,聖人才是真正的絕對主角。
可這次不一樣。
聖人已經不能隨便到四大部洲來了,雖然他們仍然是博弈背後的棋手,但更多人眼中的主角卻成了取經四人……四人一馬組。
道、佛還是說一不二的老大哥,爭鬥的主角,天庭作為三界之主正在崛起也插了一手,龍族純混子。
也許,因為石猴的重要性,所以他也不能來了?
不對,他不是一個真的會被束縛的性子,那麼,是因為上次之事所以心灰意冷、不問世事了?
不至於,他就算真的被打擊了,也不應該沉淪,至少,不可能對佛門之天定崛起坐視不理。
哪怕忽視那一戰中兄長的對立,可也看看佛門之中那些叛徒吧,他真的要看着他們隨着佛門的崛起而滿面春風,名傳三界,受萬眾敬仰與朝拜么?
王鯉覺得,換成自己是做不到的,如果非要做得到才能成為聖人,那他估計以自己現在的心性道境,恐怕這輩子很難成聖了。
清靜,不是沒有脾氣,更不是沒有心氣。
劍光飛躍,青蓮化生。
王鯉現在就巴不得通天聖人心氣高絕、舉世無雙。
驀地,背後傳來一聲龍吟。
王鯉頭也不回,可真龍還是很快便從海中追了上來。
倆人差着境界呢,那可是仙凡之別,而且真龍入海,更比猴子御劍得利。
轟然間,海浪乍破,水波翻飛,一條真龍騰空而起,徑直攔在前方。
劍光頃刻而止,現出石猴。
真龍見狀,也變作一女童。
“嗯?你是何人?為何攔我去路?”王鯉故作不知。
女童咬了咬牙,一轉身變成女子,“現在知道了嗎?”
“原來是你。”王鯉恍然,接着訝異更甚,“等等,你既是龍女,為何先前要裝作凡人?”
“哼!你管不着!”
王鯉皺眉:“那你現在攔我又是為何?”
“不為何,我就是想打你一頓。”
王鯉想了許多種理由,萬萬沒想過這一種。
可龍女這麼一說,反倒變得合理起來。
畢竟,觀音菩薩的安排應當是以一種潤物無聲的方式實現的,可王鯉毫不在意,她也沒有辦法,反倒替王鯉給那群猴子上了一個月的課。
現在又顯出龍身,自然更加不能繼續下去了。
換言之,龍女放棄了,如同木吒一樣,因為凡女是萬萬追不上石猴的,而她就算再化身其他人,如果王鯉真的不願做猴王,她就算把他捆回去也是無用。
所以,她說的應該也是真的,追上來就是為了打他一頓。
王鯉現在看得出她的真身,卻看不穿她的修為。
打是肯定打不過的。
為了讓自己不會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一頓,他一邊提起精神準備跑,一邊問道:“你為什麼想要打我?”
龍女呵呵冷笑:“還是不為什麼,想打,我就打了。你也別想跑,在這東海之上,你絕對跑不了的。”
王鯉神色一動:“你是東海龍族?”
“不錯!吾乃東海龍王之女,東海龍宮小公主!”龍女沒說自己還是觀音菩薩的侍女,也勉強可以算是沒有暴露。
王鯉不能直接問,更不需要直接問,他說:“你既然是東海龍女,那與花果山說來還是鄰居。你卻化作凡女欺騙我,還現出真身要打我,你這是刻意要欺我嗎?”
“不錯,我就是要欺負你!誰讓你叫我不高興了?!”
“你不高興便要欺負人?”
“對!”
“憑什麼?”
龍女仰着下巴驕傲地道:“就憑我是東海龍族小……”
“且慢!
”
突然一聲大喝從海底傳來。
低頭望去,只見海面巨震,波濤滾滾。接着,海中騰起一頭無比威嚴龐大的真龍,其龍首便好似一座大山,它升空與王鯉平行,大半個身子卻還沉在海中。
便見仙光閃爍,真龍化為人身,卻還盯着一顆龍頭。
他笑呵呵地對王鯉拱了拱手,自報家門:“東海龍王,敖廣。”
王鯉看了看龍女,才學着龍王的模樣,道:“花果山,石猴。”
一旁的龍女面色不大自然地喚道:“父親。”
敖廣面色一沉,回身訓斥:“我便是如此教你的嗎?”
龍女愕然,心說,小時候我是母親帶大,沒幾年你便將我送給觀音菩薩,那麼多年一來,你又何時真的教過我?
但這話不能攤開來說,至少不能當著石猴的面說。
於是她只能低頭:“父親,女兒知錯了。”
敖廣拿捏着架子,鼻間輕輕嗯了一聲,訓道:“東海龍族,向來與人為善,從不仗勢欺人,更何況是無端霸凌。你先是化作凡女戲耍他人,接着又要攔路欺人,如此行徑與那劫道的惡霸路匪有何區別?我念你年紀尚小,這次便不罰你,但你立刻給我回龍宮去,從今日起,禁足三年!”
此時,龍女也明悟過來,知道敖廣是在給她解圍,而她先前所言,沒有暴露佛門,卻有可能將仇恨引向東海,實乃鬨堂大孝之舉,怪不得敖廣會急急忙忙地現身。
當下,龍女也不反駁,乖乖稱是,接着扭頭便要走。
敖廣卻及時又喊:“說了讓你回龍宮,你還要去哪兒?!”
龍女愣了愣,她多年不回龍宮,此時自然要去南海紫竹林,連正在演戲都給忘了。敖廣出言,她才化作龍身,遁入海洋。
敖廣一邊嘆氣,一邊搖頭,此時的神態,大抵是真的了。
他回過頭來,對王鯉歉然地說:“實在抱歉,小女年幼,多得喜愛,便養成了這般無法無天的性子。這些年確實疏於管教,此吾之過也。”
王鯉看着敖廣,感覺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氣息,陌生的是實力。
封神時,他斬的那條龍,可比現在的敖廣差太多了。
眼前的敖廣,應該是真身吧?也說不定,龍族式微,敖廣再怎麼小心也不為過,指不定這就是一個千層餅。
只是,後世的東海龍王從敖廣變成了敖甲,也不知是正常的王位更迭,還是中間又發生了什麼,按理說,雖然過去了很多年,但敖廣也不至於抵達了壽命大限。
“龍王客氣了,龍女雖然騙了我,卻沒有要我什麼東西,攔了我,也沒有真的對我出手。所以龍王不必生氣。”
“哈哈,石猴你真是大人大量,你出世那日,天搖地動,我在東海也見得了。我本想早早與你見面結交,卻不想多日來俗事纏身,耽擱了許久。擇日不如撞日,不如隨我到龍宮小坐,你我也真的認個鄰居如何?”
這便是:父女齊上陣,挽猴再稱王。
王鯉遺憾搖頭:“抱歉了,龍王,我這便要去南贍部洲尋仙訪道,之前早已耽擱一月之久,此時更是心焦不安,難以多留。不如等我尋仙有成之後,再到東海拜訪?”
“哦?我觀石猴你已在修行,為何還要尋仙訪道呢?”
“唉,龍王有所不知,我修行之法,乃是一位道長自創,他自己還尚未渡劫。所以我要是渡過天劫之後,接下來卻不知道該如何修行了。”
“
原來如此。”
王鯉眼神微閃:“龍王,不知你龍宮中可有仙人修行之法?若能借我一觀,傳我一法,那我倒也不必出去了。”
敖廣一聽,當即不做他想,直接搖頭,看起來比王鯉更加遺憾。
“龍宮之內僅有龍族修行之法,看來今日你我是無緣對坐相談了,那便待日後石猴你歸來之時,龍宮必掃榻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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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
兩人互相告辭,龍王返回東海,王鯉御劍繼續趕路。
孫悟空的確沒叫錯,說不准他也是發現了些什麼,才會把東海龍王敖廣稱作是一條老泥鰍。
幾句對話而已,完全滑不熘丟!
既想和石猴有點什麼關係,又不想真的扯上關聯。
這麼一說,似乎更像是渣男。
片刻后,遠方的海面上突然出現了一條清晰的線段,從左到右,無有盡頭。
南贍部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