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4章 子母蠱
五石散,活磁石,艾葉草,石菖蒲,毒蠅傘,鼠尾草,曼陀羅,癲茄。
這些藥味道本就不大,微量放在葯中,又被有心人用尋常的藥材掩蓋,所以之前離得遠的時候,她聞不出來。
原本,這幾味葯各有效用,偶爾使之,也沒什麼大礙,有的還能治病。
但合起來用,卻是能使人產生強烈幻覺,且容易上癮的劇烈毒藥。
而除了這些葯,尚有兩味,是她所熟悉的。
銀魂草和冰魄蟲。
鬼醫曾經說過,只有在靈幽山上,才有這兩味葯。
所以她大致也猜出了古貴妃給江夏皇用藥的方法。
她微微抬起鳳眸。
陰沉的天空籠罩着層巒疊起的宮殿,遮障了人的視線。
鋒利的目光一閃而過。
想不到,她剛來江夏,就遇上了棘手的子母蠱——
是銀線蠱,也可能不是。
三人在殿外等了約摸一炷香的功夫,裏面忽然傳了話出來,龍體有恙,皇上已由貴妃娘娘侍候着歇下,其他人不必再入殿拜見,所有事宜,交由鄭恩安排便是。
另外,一同傳出的,還有一道口諭,三皇子賜承毓宮,暖公主賜暖福宮,另有宮女內侍數名,其他賞賜無數,隨之入宮。
鄭恩躬身陪笑,「今日皇上已乏,三位殿下,不如改日再來請安?」
雖然皇上服藥后並未召見三皇子和公主,但他依舊不敢明着怠慢。
畢竟,皇上每次服藥后性子都會大變,動不動就要打殺人,若是到時候拿他算賬,就不好了。
蘇錦逸溫潤的臉色不變,向林傾暖和林文淵道,「父皇既已歇下,我們先回去吧!」
自大楚一路行來,已有一個多月,他們姐弟也累了。
林文淵瞥了眼殿門,終是忍下了心中的不舒服,點點頭,「好!」
林傾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蘇錦逸。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江夏皇根本就不會再見他們。
蘇錦逸眸中深意閃過,悠悠嘆氣,「阿暖,凡事明白就好,先回你的寢宮吧!」
之所以這麼做,他只是想讓阿暖徹底認識到,自己接下來要面對的局面。
古貴妃或許並不難對付,可她手裏有父皇這個籌碼。
而父皇的搖擺不定,正是他們最投鼠忌器的地方。
鄭恩神色恭敬,「老奴已安排好了軟轎,送三位殿下回寢宮。」
聽出了蘇錦逸的意思,林傾暖微微頷首,收回目光看向鄭恩,「勞煩鄭總管了。」
出了勤政宮大門,便見三頂尊貴精緻的宮中軟轎,正靜靜的停在外面。
旁邊一眾候着的內侍,見到三人出來,立刻齊刷刷的跪了下來,「給太子殿下請安,給三殿下請安,給公主殿下請安——」
蘇錦逸免了他們的禮,側頭看向林傾暖,溫聲安頓,「阿暖,若是有事,到東宮找我。」
宮中男眷女眷分住東西兩宮,是以他特意叮囑了阿暖。
林傾暖目光含笑,「皇兄放心。」
蘇錦逸微微點頭,便率先上了軟轎。
暖福宮和承毓宮不在一個方向,離蘇錦逸的東宮也相去甚遠,所以剛走了一段路,林傾暖便同蘇錦逸和林文淵分開了。
雖然有蘇錦逸在,她不用擔心淵兒,但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趁內侍不注意,暗中吩咐了青禹跟着。
軟轎又行了一會兒,終於看到了暖福宮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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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內寢宮。
鄭恩的稟報聲自外殿傳入,「皇上,太子殿下、三殿下和公主殿下均已離開。」
江夏皇神色恍惚的靠在軟墊上,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語氣有些疲憊,「朕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鄭恩不敢多猜,連忙應了聲是,便匆匆退了出去。
古貴妃慢條斯理的將手上的蠱蟲放回到匣子裏,滿意的瞧着它因吸足鮮血而圓潤的身體,笑的妖嬈嫵媚。
「皇上,其實您真的可以考慮考慮臣妾,那個寧舒依都死了那麼多年了,您又何必一直為她守身如玉?」
「臣妾是您的側妃,遙兒是您的兒子,這一點,不論您多麼不願意接受,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當年她也不過是想要借用蘇家的一點血脈,才選擇嫁給他,從未對他動過真心。
哪知道,自從他去過一趟大楚,竟然被另一個女人勾去了心神。
幸虧,她已有了遙兒。
她緩緩抬眸,瞧向龍榻上神情虛弱的江夏皇。
見他臉色赤紅如血,同方才在外面的蒼白蕭索截然不同,不用靠近,她也知道他現在的身體滾燙的嚇人。
對上那一雙明明已經陷入迷濛,卻依舊徒勞的維持着清醒的眸子,她頓感驚訝,不由咦了一聲。
「往常這個時候,您都已經睡過去,去會你的寧舒依了,怎麼今日,反倒精神了許多?」
想到什麼,她忽而噗嗤一笑,「您是不放心您那雙兒女,怕臣妾趁着您神志不清動手吧?」
「您怎麼會這麼想呢,您的孩子,也就是臣妾的孩子呀,臣妾怎麼會那麼狠心?」
殺兩個人還不容易?
可她還留着他們有用,怎麼能輕易殺了?
江夏皇閉了閉雙眸,冷冷吐出一個字,「滾,別逼朕殺你。」
一步錯,步步錯。
是他咎由自取。
「皇上這是在嚇唬臣妾么?」
古貴妃撥弄着匣子裏的蠱蟲。
因着剛剛吃過葯,它一直興奮的扭來扭去,還一口咬住了她的手指尖,愉快的吸吮起來。
「可是,臣妾都已經聽膩了呢。」
見江夏皇闔上雙目不理她,她悠悠而笑,「皇上,其實您也不必怪臣妾,當初是您自願服下臣妾的葯,也是您親口承諾,給了顧氏皇后之位,就要給臣妾無上的寵愛。
臣妾亦如願讓您能在夢中見到您的小情人,您該高興才是,怎麼會恨臣妾呢?」
日之所思,夜之所夢,再加上那麼多可以致幻的葯,她可以肯定,從此以後,他便會長長久久的陷入夢魘,再也出不來。
唯一的缺點是,這些葯雖然可以使人上癮,藥效卻並不是很強烈,若是普通人便罷,但對方是蘇琒,那就行不通了。
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她便跟在了他的身邊,自是知道他的自控力有多強。
所以,她就只能辛苦她的小寵物,替她喂葯了。
當然,順便吸幾口他的血,算是酬勞了。
江夏皇重重吸了口氣,語氣不屑,「和顧家比,你不配。」
「可是臣妾治好了您的心疾啊,沒有臣妾,您還能好好活到現在,見到您的那對兒女?」
什麼頭疾,不過是因為他心魔太重,衍生出來的後遺症罷了。
古貴妃眼神嘲弄,「可顧氏做了什麼,她只會端着高高的架子,當她清高的皇后,連他兒子都保護不了。」
蘇錦逸現在之所以還是太子,是他自己有本事,和顧氏可沒什麼關係。
江夏皇沉默良久,語氣蒼涼,「那是朕信錯了你,以為你古家世代行醫,心地純良,哪知道——」
哪知道,她會給他下蠱。
「呵!」
古貴妃忽而啪的一聲合上了匣子,倏然起身,「心地純良?」
她蓮步輕移,走到床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冷笑連連,「心地純良的人,可不善於治皇帝的心病,況且——」
見江夏皇目露悔意,她故意俯身,嫣然輕笑,「況且,皇上可要搞清楚,臣妾母家世代養蠱,可不是會醫術喔。」
見她靠的這麼近,整個人幾乎都要貼上來,鼻端縈繞的,是甜膩的令人作嘔的香味,江夏皇嫌惡的別過臉,「說完了沒,說完就出去!」
古家世代都是游醫,自先皇之時才進了太醫院,何來養蠱之說?
怪只怪這個女人藏的太深,等他察覺之時,已經深陷她的控制之中,不可自救。
看到江夏皇的反應,古貴妃眸光暗了幾分。
她不退反進,順勢用柔夷握住他垂於一側的手,語氣放柔,如情人般低喃,「皇上,直到現在,您都不願將東西交出來么?」
她用另一隻手緩緩撫上他紅而滾燙的臉頰,「那不過是對您可有可無的一個玩意兒罷了,您就當賞給臣妾好不好?」
「臣妾答應你,只要您交出東西,臣妾一定給您解蠱,否則,您至多也只能活這兩三年了。」
見他不為所動,她眸光盈盈,宛若秋水,繼續循循善誘,「您的那個太子,幾次想法子要查清真相救您,可都被您殘忍的拒絕了呢。」
「您還不知道吧,他本就有不足之症,如今也活不過幾年了,很可能會死在您前面喔。」
她越說越開心,眼中閃着惡劣的光芒,「寧舒依給您生的孩子,您才剛見,怎麼捨得就此離他們而去呢?」Z.br>
「或者,等您死了,臣妾立即就送他們去見您,好不好?」
「到時候,你們一家人,就可以齊齊整整的在地府團聚了。」
她說的正起勁兒,忽然感覺身下一股大力襲來,瞬間就將她憑空推了出去。
江夏皇倏地自床上彈起,一雙鳳眸泛着赤紅的光芒,如餓狼一般狠狠盯着古貴妃,森冷的吐出兩個字,「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