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0章 他們真的都聽到了?
鄭公公是父皇身邊侍奉的人,深得聖心,得罪他,沒什麼好處。
尤其她將將到江夏,根基不穩,許多雙眼睛都盯着,等着她出錯。
「我倒認為,我做的對。」
林傾暖眸底冷意一閃而過,笑意淺似於無。
鄭公公出自宮中,自然對宮中那套生存的把戲玩的透透的,不會明着得罪什麼人。
所以他方才的話,乍一聽,幾乎沒什麼問題。
但細細琢磨就不對了。
那些話,可以說是江夏皇明着的授意,也可以是他自己揣摩了江夏皇的意思。
但不管因為什麼,作為一名在宮中待了許多年的內侍,都不會當著當今太子殿下的面說起。
畢竟,話中雖然多為江夏皇對他們姐弟的「想念」,但話里話外,卻也在埋怨着蘇錦逸無故耽擱時間,沒有儘早趕回京城。
這些話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輕則是擅自揣測聖意,重則更是挑唆今上同皇儲的關係。
不管哪個罪名,都不是他能承受得起的。
這一點,鄭公公不是不知道。
所以能讓他冒這麼大風險,不惜越過蘇錦逸也要說出來,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
她很快就聯想到了顧懌對他們姐弟的敵意。
他和鄭公公看似態度不同,但原因可能卻如出一轍。
他在向她和淵兒伸出橄欖枝。
若只是普通的善意或是示好,她會毫不猶豫的接受,畢竟,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但他用「踩着」蘇錦逸的法子,來向她投誠,這樣的「示好,」她不稀罕。
如此做,也是為了絕那些居心叵測之人的心思。
「阿暖——」
蘇錦逸目光望向前方,雲淡風輕的開口,「其實你不必擔心,我過得很好。」
作為一個不受寵的太子,他早已習慣。
朝中大臣怎麼想,宮內內侍怎麼做,甚至於父皇如何選擇,他都不怎麼在乎。
他最在乎的,最在乎他的,早已不在這個世上。
林傾暖瞧了他片刻,忽而噗嗤一笑,「哥哥,你覺得我在擔心你?」
先前她沒覺得,可方才鄭公公那一出,讓她突然明白,她早已將蘇錦逸當做了家人。
或許是在他執拗的想要帶她回京城的時候,或許是在他堅持告知她當年真相的時候,也或許,是他為了她,不顧身體同初凌波生死交手的時候。
時間太久,有些細節她已經記不清了。
但誰管呢,總之,他是她除了寧國府以外,認的第一個親人。
對上他清泉般深澈的鳳眸,她語氣輕鬆,笑意盈盈,「但我總不能胳膊肘往外拐,由着他明裡暗裏的挑撥離間吧?」
她從不懷疑蘇錦逸的能力。
單看他能在眾狼環肆的情況下,猶能穩坐東宮,並及時出手幫着昏庸的朝廷糾錯善後,她就絲毫不擔心他會受這些惡仆的腌臢之氣。
他自有他的威信,他的手腕,他的智謀。
不僅僅因為他是太子,還有他憑自己的本事,一點一點爭來的服氣敬重。
所以儘管鄭公公心裏有了小九九,但也只敢藉著江夏皇的口,隱晦的向她和阿淵示好,而不敢明目張胆的開罪蘇錦逸。
當然,至於他為何放着堂堂太子殿下不討好,反而捨近求遠的盯上了她和阿淵,她估摸着,恐怕是因為這張極其官方的聖旨,讓他揣摩錯了聖意。
聽了她的話,蘇錦逸罕見的愣了愣,隨即眉目舒展。
他生的本就俊逸無雙,如今這般瞧去,愈發宛如玉樹瓊花,瑤池逸仙。
「你說的是,是我多慮了。」
他唇邊泛出點點笑意,「走吧,我們回京!」
一個御前總管而已,她得罪了又如何,左右有他這個做哥哥的在。
林傾暖眉眼彎成淺淺的月牙,愉悅的跟了上去,「嗯!」
走了兩步,她忽然想到什麼,便緊追兩步,同他并行起來。
她斂去笑意,偏仰着頭看向他,眸色認真又嚴肅,似是保證一般,「哥,信我。」
之前她一直覺得,顧懌對她的防備,純屬小人之心。
可經歷了鄭公公一事,她恍然醒悟。
在她眼裏的不當回事,別人可能並不這麼認為。
她和淵兒在江夏不過待兩個月,只等雲頊前來迎親,他們便會離開,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所以她才不懼得罪鄭公公。
但別人看到的,卻只有一個事實——
淵兒是皇子。
皇子,在鄭公公這樣的人眼裏,是保命籌碼,是榮華富貴,是名利爵位,同樣在別人心中,卻也可能是阻力,是障礙,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這個別人,包括四大家族,包括古貴妃,甚至還有顧皇后。
所以,他們姐弟的到來,恐怕很多人都不會高興。
旁人倒罷,她不在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可她不希望在某一天,蘇錦逸也會這樣想。
蘇錦逸幾乎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淡然的同她對視着,眼底的情緒藏的很深。
她眼中的堅定與毫無防範,讓他受挫。
運籌帷幄,謀划算計,他擅長。
可如何將一樣人人爭奪的東西不露痕迹的送給旁人,他覺得有些難。
尤其對方還一點都不想要。
此時,他只覺得頭疼。
太子之位,真的那麼惹人嫌么,為什麼阿暖和阿淵,一點都不心動。
林傾暖等了一會兒,見蘇錦逸目光沉沉的,沒有表態,心底頓時有些忐忑。
他不信她和淵兒?
那她們現在折返回大楚還來得及么?
她是想有父親,可哥哥,同樣重要。
眼見她越想越歪,如遠黛一般昳麗的纖眉都跟着蹙了起來,蘇錦逸終於違心的露出了淡笑,「阿暖放心,你擔心的事,不會發生。」.z.br>
他從不擔心他們會威脅到他的太子之位。
讓他憂心的是,如何才能將太子之位儘快過渡給阿淵。
顧懌意外的看了林傾暖兩眼。
不得不說,今日她的表現,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稍微有些腦子的人都知道,皇上身邊的公公不能得罪,尤其是鄭總管這樣的大總管。
原因無他,君子易處,小人難防。
耳旁風吹多了,假的都會變成真的。
史書上關於宦官陰謀除去皇子公主,甚至是皇后寵妃的慘劇太多了,尤其是今上昏庸,聽不得忠言逆耳。
在皇家,至親骨肉,很多時候都比不上一條討喜的狗。
所以儘管瞧出了鄭公公的意思,可他依舊是忍下了。
但林傾暖這個妄圖太子之位的心機丫頭,竟然這麼輕易就駁了鄭公公的投誠?
他沉思了半天,終於得出一個結論。
假惺惺!
心思深沉的人,慣會裝模作樣。
別妄想他會相信。……
勤政殿!
江夏皇心不在焉的翻看着龍案上的奏摺,威嚴的目光隱含期待,時不時看向殿門。
手中的御筆遲遲沒有落下。
「鄭恩——」
剛剛馬不停蹄趕回來的鄭恩連忙上前,恭敬回話,「皇上有何吩咐?」
江夏皇揉了揉疼痛難忍的額角,猶豫一瞬,終是煩躁擺手,「沒事了。」
話雖如此說,可他還是不由的將目光落向門口。
怎麼還不回來?
見江夏皇頭疼的毛病又犯了,鄭恩連忙建議,「皇上,要不要老奴將貴妃娘娘請過來?」
雖然知道昨日皇上和貴妃娘娘之間鬧了些不愉快,但沒法子。
皇上頭疼的毛病只有貴妃娘娘能治。
江夏皇頭都沒抬,不耐拒絕,「不用。」
果斷冷絕的態度,從未有過。
鄭恩心中瞭然,又一次篤定陪笑,「皇上,老奴離開文龍縣的時候,公主和三皇子殿下已經準備動身了,想來過不了多久,就能回京了。」
但路上若是有心耽擱,那就說不準了。
話說七分,剩下的三分,他相信皇上能猜得出來。
江夏皇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你確定宣旨的時候,他們真的都聽到了?」
沒能達到目的,鄭恩並不罷休,立即又回道,「回皇上,當時公主和三皇子的確都聽到了,但是——」
剩下的話他沒再複述。
在他剛回來的時候,便已經詳詳細細稟報過了。
公主和三皇子的確沒有皇上預料中的驚喜感動,甚至都沒什麼反應。
他只是如實稟報,可沒有落井下石。
江夏皇瞧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樣,隱下心中的失落,黯然道,「朕知道了。」
正在這時,殿門外傳來了太監略帶喜悅的稟報聲,「皇上,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