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他穿越而來07

幾十年前如出一轍的記憶席捲而來，莫涵兮竭力維持鎮定。

這一切，都是他一手策劃好的不是嗎？

當時高三的莫涵兮，和大學四年的莫涵兮，真的都很喜歡「葉槐」，兩人恣意地嬉笑敵對，唇槍舌劍，你來我往，無憂無慮。

那是他在莫家十幾年的時光中，從未感受過的舒適。

沒有勾心鬥角的算計，沒有精心製造的暗殺，每天的生活里，都透露着平淡靜謐、歲月靜好的幸福。

但這份幸福里，始終籠罩着一層厚厚的陰霾，因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未來在哪裏，他的身份是莫家未來的家主。

他的妻子，必須是門當戶對的莫家未來主母，高貴典雅，長袖善舞。

所以，在畢業那年，在未婚妻家族的施壓下，他沒法再拖時間，不得不回歸莫家，承擔自己的責任。

但兩人雖沒有互相剖明心跡，卻也算是心照不宣，只不過沒人率先邁出那一步罷了。

為了不讓「葉槐」怨恨他，他利用了張雅潔對他的心思。

裝作相信了那封信裏面的內容，順理成章不去赴約，接着就會永遠消失在「葉槐」的生活里。

讓她誤以為，是他受了情傷，無法面對她，才選擇不告而別。

他已經安排好了，等他走後，會有人在不經意間，揭穿張雅潔的陰謀，把事實「真相」告訴「葉槐」。

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葉槐」的生命就那樣戛然而止，消逝在了那個夏天涼爽的夜晚，消逝在了她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消逝在了對未來生活的無限嚮往中，消逝在了一場禍從天降的難以言喻的屈辱里。

而他，為了不讓自己心生雜念，竟然完全和與「葉槐」相關的人斷了聯繫。

直到數年之後，他在莫家大權在握說一不二，與妻子卻同床異夢、貌合神離，與兒子的關係也冷若冰霜、水火不容，心中無比滄桑與疲憊。

才想着調查一下關於「葉槐」的事情，調查結果卻讓俱焚。

原來當初「葉槐」出事之後，警察並沒有找到關於兇手的線索，而因「葉槐」的遭遇，大伯母覺得她令自家蒙羞了，攔着他們高中校長不讓他管這件閑事。

因此最後這件案子成了一個懸案，再無人問津。

莫涵兮又悔又愧，但心裏，同時也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葉槐」沒有屬於任何一個人，沒有因他的離開而見異思遷、移情別戀，沒有嫁給另外的人過上相夫教子的幸福生活。

而是死在了最愛他的那一刻，至死都不知道他的背叛。

他莫名鬆了一口氣，隱秘地感到開心。

為了不打破這種開心，他沒有利用自己的權利，去追查當年的事情，而是更加追思她記憶中那個女孩兒。

甚至等他睡一覺重生到少年時代，再看到眼前的「葉槐」，也覺得與記憶中的「葉槐」不同，不是一個人。

他把兩個「葉槐」給剝離開了。

因為無論重生多少次，愛他的那個「葉槐」，都已經死了，死在了一個胸中小鹿亂撞、心如擂鼓，等待向愛人表達愛意的夏夜裏。

因此，等他發現自己的兒子，憑空出現在葉槐身邊，用拙劣又幼稚的方式，試圖吸引葉槐的注意力時，他一開始，並沒有那種心上人即將被搶走的感覺。

反而試着以另一種角度，來看待當初他和「葉槐」的過往。

他想，這個葉槐喜歡上自己兒子，不影響那個「葉槐」對他定格在永恆的愛。..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葉槐」沒有重生就好了。

重生后的葉槐，殺死了愛着自己的「葉槐」。

她愛上了別人，背叛了他。

這是毋庸置疑的。

他控制不住心頭暴烈的怒火，想要燃燒一切。

所以，他在注意到張雅潔的陰謀時，不經意間，把房卡遺失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而這次，莫虛擲和葉槐是註定的省狀元，並列那種。

成績出來后，大家就會發現，他們省引以為豪的雙狀元，其中一個悄無聲息地神秘消失，另一個被人糟蹋后，不堪受辱竟然慘烈自焚……

不用他出手，張雅潔肯定會付出應有的代價。

只是他的記憶中，那抹少年時期最鮮艷亮麗的色彩，終於永遠消失了。

夢幻泡影，跌入泥濘，被他橫踩一腳。

如此一來，也算是莫虛擲不枉此行。

他贏了。

莫涵兮腦袋後仰，疲憊地闔上眼睛。

可葉槐想告訴他，不。

忽然，車前一束亮如白晝的刺目燈光，斜射入司機的眼中，剎那間，轉角一輛大貨車晃晃悠悠疾馳而來。

砰——

莫涵兮失去意識之前，只能驚恐地看到，莫家全副武裝過的車門，朝他擠壓而來……

「虛擲！你醒了？」

痛徹心扉的感覺，依舊殘留在胸腔中，莫虛擲睜開眼睛，看到逼仄的陌生房間，和他旁邊面色焦急、滿臉黃斑的中年婦女。

「這是哪？你是……誰？」他撐起上半身，驚疑地問。

「虛擲，我的兒啊，我是你媽啊！」中年婦女飽經滄桑，扶着他胳膊的手上，全是粗糲的繭子和細小的傷口。

指甲蓋里，全是黑黝黝的油漬和泥垢。

突然，腦子裏充斥着大量全新的記憶。

兩段截然不同的記憶交織在一起，令莫虛擲頭痛欲裂，難以置信！

他緩緩轉過頭，透過一扇卧室門，看到缺了一隻手和一隻腳、滿臉胡茬，充斥着頹廢氣息的莫涵兮，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轉過頭，滿眼諷刺與仇恨地望着他。

他咧開嘴，笑了：「歡迎回來，我的兒子！」

面前的電視機中，一張熟悉的面孔，正光鮮亮麗地接受電視台的採訪，陪在一旁的那張帥破蒼穹的臉，不是「莫虛擲」是誰？

他盯着「莫虛擲」的脖子上紅繩掛的玻璃瓶，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卻摸了個空。

「她？」莫虛擲頭皮發麻，忍不住問。

莫涵兮轉過頭去，也怔怔望着電視屏幕里，顧盼神飛的葉槐，語帶嘲諷：「同樣的面孔，同樣的姓名，但卻不是同一個人，呵！」

「至於他？」

莫涵兮揚了揚下巴，眸中情緒複雜，語意不明，「也叫莫虛擲，是你母親，在她的命令下，借了老子的種。」

中年婦女一臉茫然。

變了，一切都變了！

怎麼會這樣？

莫虛擲轉過頭，透過中年婦女渾濁的眼睛，看到了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那正是他，如今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