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繼后04

「我現在就去殺了他！」十四仰着腦袋，看葉槐的神色。

肌膚如雪，青絲微亂，金釵流蘇下的女子，妖冶的面頰上隱有淚痕，眼尾桃色夭夭。

他也發現了，這幾日兄弟們態度有些鬆散，常常心不在焉，像是某些事發生了動蕩，如果現在動手，出其不意捨命一擊，未必不能成功。

但他事到臨頭，突然有些捨不得。

皇帝一死，天下大亂。

無論是葉將軍另立新帝，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是自己順應天命篡國，心愛之人都會獲得一段嶄新的人生。

她早晚有一天，會忘了自己吧？

「後半夜再去，」葉槐把手伸進十四的衣服里，摩挲着他的腹肌，「我爹傳來消息，今晚所有暗衛會聚在一起，商議此事。」

「那我……？」

「在他們心中，你早就是我的人了，和他們不是一條心。說不定，等到後半夜，就不用你親自動手了。抱我去床上……」

後半夜，兩人香汗淋漓。

殿外的天空，突然煙花綻放繽紛，漫天華光，猶如白晝。

葉槐窩在十四懷裏，在他胸膛上作畫：「事成了，從此以後，你就是唯一的宇文旻。」

一番解釋。

十四聽完，只是純然的高興，眸中亮晶晶的，滾盪着熾熱的火種。

他不是一個足夠聰明的人，最幸運的，是擁有一副和宇文旻肖似的長相，最擅長的，只是聽命行事。

而今，有人幫他掃開頭頂的層層陰雲，陽光灑落在他腳下的通天大道上，他能夠想到的，卻只是以後可以盡情擁有懷中的女孩兒了。

渾身的疲憊一掃而空，又開始精神抖擻。

葉槐隨波逐流，泛舟喟嘆。

不知道這份真摯純粹的欣喜，能夠維持多久。

血緣親情，沒有雙方悉心的呵護和維繫，尚不能持久。

愛情呢？葉槐從來持悲觀態度。

她不會主動做些什麼，僅僅做一個緘默的看客，冷眼旁觀。

三年後。

後宮又誕生了一個皇子。

兩名接生嬤嬤各自抱着一個嬰兒，身形交錯間，完成了調換。

其他人全然視若無睹。

嬤嬤把嬰兒抱到了鳳儀宮，進行交接，行了個禮，頭也不回地走了。

「恭喜。」葉槐淡聲道。

一名暗衛從天而降，欣然抱着自己的孩子。

「謝謝。」他眸中淚光閃爍，手緩緩按在丹田上，猛然用力，一身功夫盡皆散去。

他滿頭大汗，抹去嘴角的血液。

抱起嬰兒，在另一名侍女的引領下，趁夜出了宮。

從此，做暗衛時的前塵往事都與他無關。

接下來的日子，他就只是一個薄有家資的富紳，守著兒子，或許再納幾房小妾，度過餘生。

當初，暗衛們談條件時，想要將他們各自負責的宮妃據為己有。

這當然是異想天開。

但葉燳給他們的承諾是，可以讓他們繼續辛苦耕耘，將來帶走各自的孩子，但需要自廢武功，且永遠不告訴孩子真正的身世。

不知道那些暗衛怎麼想的。

有的沒答應，獲得自由后，就選擇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有的答應了，像以前一樣，晚上替十四承擔責任。

至於留下來的孩子，當然是用葉長明的孩子換的。

皇宮在葉家的掌控下，固若金湯，這些孩子都會健康長大，將來繼承大統。

神不知鬼不覺的，江山易主。

今晚，就是最後一名暗衛被打發走。

可惜，無毒不丈夫，就是不知道葉燳，會不會過河拆橋，將這些暗衛們陸續滅口。

葉槐鐵石心腸，並不在意。

歷史的河宴海清，歌舞昇平，從來將慘烈的真相、血腥的面紗掩藏。

三年間，後宮共有17名男孩兒降生，5名女孩兒是用來湊數的。

有了前車之鑒，葉燳心有餘悸，將這孩子生辰八字保護得密不透風。

還借十四的手，下旨從此必須將皇子皇孫的生辰八字，列為高度機密，並載入宗室玉碟里嚴密封存，非皇帝詔令，不得查閱。

有孩子的那些宮妃，也會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孩子身上，不再強求皇上的寵愛。

寂寂長夜，獨守空房，縵立遠視，不見君顏，本是所有宮妃的宿命。

她們很可憐，但如果從始至終什麼都不知道，那就一般可憐。

如今，能有一孩子傍身，留一絲念想和野望，堪稱幸運了。

而「宇文旻」呢？

葉槐怎會感覺不到，他日漸燥郁的心情。

對她的態度，也顯而易見，越來越不耐煩。

一舉一動，都在葉家人的監視之下，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具沒有思想的傀儡，空有天子的名頭。

實在是，太憋屈了。

他很想，做真正說話算話的那個。

而不是每講一句話，都要瞻前顧後。

所有朝事，都要率先請示葉燳父子，他就像一個牽線木偶。

唯一的作用，就是取悅逗葉槐，逗她開心。

他開始無能狂怒，試圖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宣洩在激烈的床事中。

葉槐爽是爽了，但這份爽，並不是獨一無二的，又怎會慣着他？

與父兄商議后，直接讓他纏綿病榻，口不能言。

反正宇文家的江山，已經擁有了不止一個繼承人。

有他在，錦上添花，沒他在，並不影響什麼，葉燳代行天子事。

將來，自會將錦繡山河「完璧歸趙」，傳遞給最優秀的，那個葉家子孫。

真正的宇文旻？

既然那麼想要選秀，就全了他的心愿。

在京城某家青樓里，容顏半遮，噙着口塞，腕上戴着銀鏈，每晚夜御數女，好不快活。

接下來的年月里，十四死後，葉槐又養了一個面首。

氣質儒雅，聰慧異常，身材姣好，資本雄厚。

又很會伺候人。

葉槐知道，他是哥哥為她精挑細選的。

他為了整個家族，心甘情願做出犧牲。

如果不進宮，喜歡他的貴女，如過江之鯽。

但葉槐毫不在乎。

人生在世，所追求的，不就是簡單的「快活」二字嗎？

好在新帝是個通透的。

他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對葉家，他的情感很矛盾。

也想過屠盡葉氏一門，為自己的身世保密，但最終，他並沒有這樣做。

到底，舉頭三尺有神明。

人活着，對列祖列宗，始終心懷敬畏，牢記自己的根系。

對這個實際上的姑姑，他選擇了姑息縱容。

畢竟，人人都希望自己活得暢快淋漓。

自己做不到，留一個能做到的人在身邊，賞心悅目，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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