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長壽麵

天氣放晴，氣溫烘烤了人間，程思念作為導遊，帶領着初生茅廬的三人在自家領土大吃二喝，遊山玩水，玩了幾天膩了累了，就在她家裏養老般的修仙。

這天，程爸程媽要出趟遠門探親，臨行前，程媽還不放心這幾個半大孩子，反覆叮囑着，冰箱裏有某些某些菜，別玩到太晚回家，睡覺把門鎖好等等。

兩位「德高望重」的長輩走後，幾人，除了鄭敘秋，就像解開了封印一般，覺得自己成為了混世小魔王，可以在家中為所欲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了，結果只是把玩手機的位置，從沙發換到了房間，再從房間換到了客廳......

幾人都不會做飯，兩頓飯都是叫外賣草草了事。

晚上，顧亦安嫌家裏網太卡沒法打遊戲，就拉着許澳妍去附近網吧過癮去了，以至於家中只剩下程思念鄭敘秋尷尬面對......

「你怎麼不跟他們一起去？」

印象中，他似乎也特別口渴了，她便打開門出去倒水喝。

客廳只開了一盞小燈，微弱的光芒正好點亮了陽台一角，她餘光一瞥，瞥到陽台那站着一個身影。

他寬鬆舒適的白t，及膝短褲，渡着一層凄清純白的月光，與平靜祥和的夜色相望。

他面朝著陽台外，一手撐着欄杆，一手舉着手機跟誰講電話，弓着腰將那股子慵懶隨意勁勾勒的有模有樣。

程思念選擇不出聲不打擾，小動靜的繞到茶几處把水喝了就撤。

「我一大老爺們兒稀罕過什麼生日？」

他清冷的聲音混着一襲月光清透的傳來，她拿杯的手一頓，放慢了動作，不經意間就豎起耳朵聽他接下來說的話。

「我都多久不過生日了？你不提我壓根就不記得。」

也不知道他在跟誰通電話，反正語氣不是很好，壓抑着不耐煩。

「不過就是不過，又不是什麼大事，你快點睡吧，別說了。」

他果斷掛了電話，轉過身剛好就看到了還拿着水杯傻傻站着的程思念朝他這邊看。

「你什麼時候出來的？別站在人後面不出聲行不？很嚇人。」

他扯了一下唇，彰顯出淺淺的無奈，嘴上說著很嚇人，可看他的樣子，哪一點像是被嚇到的樣子？

儘管如此，程思念還是規規矩矩道歉：

「對不起啊。」

她眉心一動，穿梭過微弱的燈光去看他清冷的面龐：

「今天你生日么？」

他沒什麼表情，只目光比夜色還深邃：

「偷聽？」

程思念放下水杯：

「我一出來你就在打電話了，我想聽不到也挺難的。」

他微乎其微的笑了一下，從陽台邁步走進來。

「今天真是你生日？」

她從不聽誰提起過，也沒刻意打聽過他的生日。

如若猜的不錯，剛剛那通電話，是他媽媽周雅琴打過來關心祝福的。

他繞開她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從她身邊擦身之餘，她聞到了好聞的沐浴露清香。

「你管這麼多幹什麼？」

他抬眸看她，語氣輕輕的，不像是責怪多管閑事，也不是剛剛那通電話所表露出來的不耐煩。

看來，她瞎貓碰着死耗子，剛好給她撞上了。

「生日為什麼不過啊？」

「不想過就不過唄，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他又劃開手機，手機的光亮過甚，在那一瞬間他眼睛沒適應而眯起了眼，長指一滑，調低了亮度。

程思念看了看牆上鐘錶上的時間，十一點半，還來得及。

她走到一邊將大燈打開，光亮一下子填充滿整個空間。

「你等一下。」

她朝他說了一句，轉身走進了廚房。

鄭敘秋一臉疑惑，視線一下子有了追隨者，停留在她的背影上半天回不來。

「你搞什麼鬼？」

程思念一邊系圍裙，從廚房探出腦袋，淺淺一笑：

「鍾，你等一下。」

還沒等鄭敘秋說什麼，她就縮回了腦袋，翻開冰箱找食材。

冰箱裏的食材應有盡有，她挑了好半天才拿出幾樣菜和肉組合搭配。

雖然說她平時不下廚，可從小幫程媽洗菜切菜的打雜功底還是在的，切起菜來還是遊刃有餘的。

「你煮宵夜？」

身後冷不丁傳來了鄭敘秋的聲音，她分開一抹視線看了身後的他一眼。

他抱着雙臂在胸前，肩膀靠在門邊，腦袋也微微側着，好似饒有興趣的看着她行雲流水的動作。

「算是吧。」

她全神貫注切菜。

鄭敘秋有些懷疑她：

「能吃么？」

能不能吃，程思念也不敢下定論，平時看自己媽媽像耍武功似的，一手鏟，一手柴米油鹽，沒一會兒功夫一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出鍋，她按照步驟，應該也差不了？

實際操作起來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火力不好控制，趁她不注意菜就糊了，下麵條時控制不住量，滿滿一鍋連下菜的餘地都沒有，結果煮出來一碗漿糊......幸好還會煎蛋，可以補救一下。

一碗四不像的面端上桌時，差點驚掉了鄭敘秋的眼球，他的目光足足在面上定格了有十幾秒，才偏過頭看向滿頭是汗的程思念懷疑的問：

「這是......面？」

程思念拿紙巾擦汗，微微一笑，鄭重介紹道：

「我給你煮的長壽麵，你別看它面相不好看，也許味道還是不錯的......」

越說到後面，她心裏越沒底，聲音越來越小。

他眉心一動，表情有些難以言喻：

「長壽麵？」

她認真的點點頭：

「對啊，現在這麼晚了，也買不到蛋糕了，買到了也來不及了。」

他眼中的荒誕漸漸褪去，融進了一抹柔軟，嘴角彎起一個淺淡的弧度，連聲線都承載着發自內心的笑意：

「程思念，你怎麼那麼老土？」

換做一開始，程思念只覺得他在嘲諷她，可此時此刻，他好像變了一個人，連嘲笑都溫情了幾分，甚至連嘲笑也算不上。

「你別小看長壽麵啊，這是從古至今流傳下來的，寓意很好的，我每次過生日，我媽都會給我做一碗。」

他挑眉：

「我這個年紀，吃什麼長壽麵？又不是百八十歲，況且，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不過生日么？」

程思念拉開椅子坐在另一側：

「吃長壽麵又不分年齡，還有，在我們這，生日是很重要的，不管怎麼樣，都要好好的，認真的來慶祝，你來到我家，又被我知道了，我肯定不能什麼都不做呀。」

她看了眼那碗不入眼的面，面露愧色：

「雖然不好看了點，但所有的寓意和祝福都包含在裏面了，你稍微吃一口，就當是慶祝了......」

她拿起旁邊的筷子，遞給他。

他沒有接，甚至也沒看一眼，光是這般認真嚴肅的注視着她，就夠讓她的心七上八下了。

果然，看賣相就倒胃口，誰還想着嘗一口？

她低下眼，緩緩將手收回，耳邊及時傳來他的聲音：

「程思念，你這麼認真幹嘛？」

她莫名的抬頭看他，顯然是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他的視線已經從她身上移開，手一抬，拿走了她指尖中的筷子。

輕挑起一口面，送入他嘴中。

程思念死死的盯着他即將要露出的表情，內心難掩緊張，就好像當初參加高考一樣的心情。

他把面含在嘴裏，面無表情的過了幾秒才咀嚼了一下咽下肚。

程思念咽了口口水：

「怎……怎麼樣？」

這人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總不能無色無味吧？或者是難吃，但是看在她一片赤誠之心的份上，不忍傷害她的自尊心才強忍着？

「難吃。」

「啊？」

程思念還沉浸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

鄭敘秋也沒等她打破幻想，一記平淡的目光對上她的視線，嘴唇輕啟，一字一句：

「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難吃的面。」

一道雷在她腦子裏炸開，他的話猶如一個魔咒般，在耳畔嗡嗡作響。

好吧，是她誤會他了，這樣才符合他的個性，她實在想像不到，他好言好語，溫柔待人是什麼模樣。

她尬笑道：

「吃……吃過了就好了。」

讓她意想不到的是，他不但沒有放筷，反而一口又一口的吃了起來，她在一旁看的口瞪目呆，直到那最後一口面被他咽下肚……

他放下筷子，打了個嗝，看向她道：

「餓了。」

程思念也不知道該信還是不該信。

這是有多餓才能把這麼難吃的東西下肚？

說時遲，那時快，許澳妍和顧亦安回來了，手裏提着宵夜。

「什麼味兒啊？」

顧亦安嗅了嗅空氣中殘留着不知對他來說是美味還是糟糕的氣體。

「你們煮宵夜啦？」

許澳妍拿起手中打包好的夜宵：

「我們還帶了宵夜呢。」

顧亦安自然的接過許澳妍手中的夜宵，換了鞋走到餐桌處將東西放到餐桌，看着鄭敘秋面對着一個空碗坐着，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什麼鬼？你們有一個是會做飯的嗎？能吃嗎？」

鄭敘秋傲嬌的抬起頭，深邃眼眸中蘊含著滿足和傲氣：

「長壽麵。」

顧亦安沒忍住，撲哧一下大笑起來，笑猛了就捂着肚子笑：..

「你是不是吃錯藥了？我爺爺都不吃長壽麵。」

「你懂個屁。」

「不是，你這小子不是不過生日嗎？今天是中邪了還弄個儀式感，娘們兒唧唧的。」

鄭敘秋不想理他，直接翻了個白眼。

顧亦安抻長脖子往碗裏看了一眼：

「你煮的啊？吃的跟狗舔的一樣。」

許澳妍走了過去：

「今天你生日啊？」

鄭敘秋看了她一眼，亦是默認，然後站起身，拿起空碗往廚房裏走，沒一會兒水流聲響起。

程思念想起廚房還沒收拾，也跟着進入廚房，把剩下的蔬菜放回冰箱。

水龍頭被他開的很大，水花像瀑布一樣噴洒出來，濺濕了他一角衣服。

看他生疏的洗刷着鍋碗，她走過去：

「我來吧。」

她伸出手那瞬間，他把手一偏，躲避了她的接手，垂下眸，濃密睫毛覆蓋了他眼中一星半點的笑意：

「我又不是沒手沒腳。」

程思念點點頭，默默幫他關小了水。

「過生日怎麼沒說一下呀？我們可以出去開個派對，再訂個蛋糕。」

許澳妍把包裝袋都拆掉，招呼程思念出來吃東西。

「不用管他，就不過生日這一點，他真跟齊珩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不知道是誰模仿誰不過生日，他們可能覺得特酷？」

程思念走出來，就聽見了顧亦安的這番風涼話。

「齊師兄也不過生日？」

她有些疑惑，看着顧亦安的面部表情越來越荒誕不正經，她就知道不該問的。

只是平常聊天，但只要從她嘴裏問出有關於齊珩的，都會被他們放大許多倍。

「不過啊，初中好像就不過了，周阿姨他們給他慶祝他也就馬馬虎虎吃個蛋糕，好像局外人，這個生日不是給他過的一樣。」

話題延展開來，她順藤摸瓜的問下去：

「為什麼？」

顧亦安笑道：

「可能他們這種人生性就不喜歡熱鬧吧，況且，有哪個大老爺們兒成天抱着自己生日記着的。」

「哦……」

許澳妍勾住她的脖子：

「你可以給他過啊。」

程思念勉強笑笑，搖了搖頭沒說話。

她當然也想給他慶祝生日，可是，一沒機會，二沒身份，即使她想把熱情與快樂帶給他，也不知他會不會真的喜歡。

鄭敘秋忽然冷着臉從廚房走出來，冷眼掃過他們一團人，徑直朝廁所走去。

顧亦安在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上喊道：

「去哪啊小媳婦？」

鄭敘秋沒理，進到廁所將門關上。

「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還沒見他沾過什麼家務呢，更不要說洗碗了，大少爺似的，這段時間真長見識了。」

顧亦安戴起手套，剝小龍蝦。

許澳妍瞟了眼程思念，嘴角劃開一抹笑：

「遇到值得讓自己變好的人，當然也會變得更好咯。」

顧亦安是個榆木腦袋加大直男，涉及到這些細膩深奧的話題，就是一副天真無邪臉。

——

晚，凌晨，夜深人靜，月光鋪滿了長夜，房門外腳步聲窸窸窣窣，來來往往，穿梭在旁邊房間到廁所，又從廁所穿梭到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