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解惑
兩個孩子對一窩剛出生的小奶狗愛不釋手。
楚權為了驗證他的猜想,就站在兩個孩子面前,二人卻沒有絲毫反應,楚權微微皺眉。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老和尚,挑着兩桶水從外面進來。腳邊還跟着一隻大黃狗。
老和尚頭頂結疤一十二,脖子上掛着一串佛珠,白眉白鬍須,老和尚佝僂着身子,輕輕放下水桶。楚權這才發現,老和尚竟然用禪杖當扁擔去挑水。
老人看着兩個小傢伙,笑呵呵的沒有說話。倒是大黃狗看到孩子圍在它崽子們旁邊,立刻跑了過去。發現孩子們沒有惡意,然後貼在兩個小傢伙身上聞了聞,認出小傢伙是誰后,才開始搖尾巴。
虎子摸了摸大黃狗的腦袋。
隨後,虎子起身跑到老和尚身邊,幫老和尚提起一個水桶,把水倒進一旁的水缸里。「方丈!能求你個事不?」
老和尚拿身上的袈裟擦了擦禪杖,笑呵呵發出驚訝的聲音:「哦?」以前不都喊老禿驢,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虎子臉紅,記起以往自己的言行,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過馬上諂媚討好:「聖僧,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幫幫忙嘛。」
老和尚被這一聲聖僧叫的神清氣爽,一手捋了捋鬍鬚,一手手握禪杖敲了敲另一隻桶,然後走向佛像,把禪杖放在供桌之上,彎腰揭起供桌上的布,從桌子下面摸出一個木魚,盤腿坐在蒲團之上。
虎子心領神會,手腳利落的抬起另一桶,把水倒進水缸里,蓋好蓋子。
「方丈,內個,你們佛家不是有句話叫做……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嗎?」虎子跑到老和尚身邊蹲下。
「呵呵,若想要取走便是。」老和尚盤膝而坐,面朝佛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被猜出心思的虎子撓了撓頭,沖老和尚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得道高僧,這都能猜到。」
說著,照着老和尚的雙手合十,沖佛像拜了拜。
老和尚沒有再理會虎子,一手撥弄佛珠,一手輕敲木魚。
當!當!當!當……
楚權站在一旁靜靜看着,兩小兒逗弄了一會小狗崽,沒有打攪老和尚,朝屋外走去。
「不是要狗崽嗎?」楚權疑惑。
然而,剛跟到門口的楚權,就看見虎子彎腰撿起寺廟門口的一個大白碗。楚權汗顏,他如果沒看錯的話,哪個應該是大黃狗的食盆吧。
果然,楚權低頭看見大黃狗站在門檻處,一臉疑惑的看着兩小兒拿着它的食盆跑下了山。
楚權瞠目結舌,真是父慈子孝。
心中無奈一笑,搖了搖頭,抬腳跨出門檻。
「施主!」身後傳來老和尚的聲音。
楚權回頭望去,就看見老和尚已經停下敲擊木魚,回頭慈祥的看着他。楚權愣了一下,這僧人是在和他說話嗎?他發現村子裏的人好像看不見他,但是現在是怎麼回事?
楚權疑惑道:「你能看見我?」
老和尚保持着他和善的微笑,點了點頭,沖楚權指了指旁邊的蒲團,示意他坐過來。
楚權走過去,和老和尚面對面盤膝坐下。不知怎麼的,楚權看向老人,心中竟然有種莫名的親近之感。
「敢問大師法號。」楚權問道。
「老衲法號智舟,施主心中有疑惑,不妨直接問出,老衲可替你解惑三次,然後,還請施主也為老衲解答三個疑惑,如何?」老和尚說出法號,說道。
楚權點了點頭,見智舟和尚看門見山,也不在客套,直接詢問道:「為何這小村子的人對我視而不見?」
「並非視而不見,而是看不見。」智舟和尚解釋道,卻沒有多說,而是說道,「第二個疑惑?」
楚權猶豫了一下略作思量:「此處是哪裏?」
智舟和尚搖了搖頭,說道:「你心中已有答案,又何必多問?」
楚權抿了抿嘴唇。
「留戀此處?」智舟和尚問道。
楚權沒有否認,點了點頭。
「即是夢境,便是虛幻,留戀此處有何意義,不如早些離去。」智舟指了指寺廟外面,示意楚權看過去。
只見恰有一隻鳥兒飛過寺廟的屋檐,靜止不動懸浮空中,好像是一幅畫一樣。就連山下升起的炊煙也是定格在空中。
楚權點頭,問出第三個疑惑:「為何旁人看不見我,大師卻能看見?」
智舟和尚聞言一愣:「你此番詢問,是白白浪費了三個機緣啊。」
世間凡事知曉他智舟能耐的人,都希望得到他的解惑,他的解惑無不是天大是機緣。可這楚權竟然白白問了三句廢話。
楚權抿嘴說道:「既然我知道大師法號,又怎麼敢再向大師奢求什麼機緣?」
智舟無奈,一揮手,楚權眼前一黑,二人竟然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到楚權替智舟和尚解惑了。
「第一問,若是殺一人可就另一人,你做是不做?」智舟問道。
楚權沒有遲疑,回答道:「如果被殺之人是罪大惡極之輩,當殺;如果被救之人是惡貫滿盈之徒,則不殺。」
對於楚權的取巧回答,智舟笑道:「第二問,如果都是平常百姓,殺一人可救百人,你殺與不殺?」
楚權微微皺眉。
命中注定這一人該活,百人當死,可是,只要殺去一人就能救下百人,楚權猶豫了。
最終,楚權回答道:「殺。」
楚權看不見智舟和尚的表情,只聽道:「那第三個問題。」
一陣強光襲來,楚權伸手擋住眼睛。當適應強光后,楚權微微睜開眼睛,指縫中的瞳孔縮小,微微顫抖。
「即是殺一人救百人做得,那殺一人救千人、救萬人、救天下人定然也做得。」
「那麼,若是被殺之人,是你父母親朋,你又會作何選擇?」
此時,楚權一人身處火海之中,面露痛苦,撕心裂肺的喊着,卻張口無聲。他想要上前阻止黑衣人追殺哪些手無寸鐵的人,那些黑衣人卻從他身體穿過,他連衣角都抓不住。
楚權跑向一處院落,只見手握長刀的黑衣人獰笑着,站在一個房間門口。
「不要……不要……」楚權痛苦的搖着頭,嘴唇微動。
吱嘎!房門打開。
黑衣人桀桀冷笑,手起刀落,一顆戴着紅色棉帽的頭顱滾到楚權腳下。
隨後,一婦人從房間中衝出來。
黑衣人舉刀砍下。
「不!」楚權怒吼,但是黑衣人沒有在意,準確說是沒有聽到。婦人的腦袋滾落在地,緊接着房屋裏傳出一聲凄厲的哭喊,衝出來的老人,抱着妻子仰天痛哭。黑衣人不見憐憫,冷笑上前。
漫天大雪,楚權雙目無神的站在長廊火海中。
一隻手搭在楚權肩膀上,耳畔景色呼嘯而過,楚權倒飛至楚家大門外。
站在台階之下,楚家大門緩緩關閉。
轟隆!
兩扇門扉重重拍在一起,擋住了院子裏的滿天火光。楚權再次置身黑暗之中。
黑暗中,僧人搭在楚權肩膀上的手,把楚權往後一推。楚權身體後仰,感覺自己被人從懸崖上推下,就當他以為自己要摔死的時候,一陣頭暈目眩,他雙腳踩到地面。
僧人聲音再次響起:「那麼現在,殺一人可救天下人,殺或者不殺。」
楚權站在山巔之上,眼前的天地是一片無盡的煉獄,只有他的一身銀白色與周圍的紅色格格不入,天空是猩紅色的,雲是紅色的,土地被血水染成紅色,地面裂開一道道溝壑,裏面不斷有凄厲的咆哮伴隨着岩漿噴涌而出。
楚權俯瞰天地,在他不遠處的天空之上,凌空漂浮着一個身穿黑衣的人,不對!那不是人,因為怎麼會有人臉上沒有五官!
……
小竹剛走不就,管家就帶了一個身穿官服的老人,老人身上挎着藥箱,老人個子矮小,額頭寬大,滿臉皺紋,就像是老樹皮,皺紋溝壑能夾死蒼蠅。
管家沖小桑說道,示意她行禮,不要衝撞:「這是陛下派來的宋太醫,來替楚將軍診治。」
小桑連忙起身,對這個宮中的御醫行禮。
管家一路把這個宋太醫帶到小冬別院,覺得這宋太醫脾氣不咋好,自己和他說話他就只說「嗯。」「好。」兩句話,不對,是兩個字。
這太醫也不詢問楚權的病情,管家也就沒有多嘴。
他不知道的是,宋翡是宮中御醫第一把手。哪個德高望重的老頭還沒電怪脾氣了,這不,剛進房屋就把小桑和管家攆出屋子。
說他不喜歡治病的時候還有旁人在場,沒有他的允許不許進去打擾他,否則他就不治了。二人無奈,只得退出房間。
過一會小竹捧着食盒過來,看着站在屋外的兩人,眼神詢問。
小桑壓低聲音說道:「宮裏派來的御醫在給將軍診治,是個脾氣很大的老頭,咱們不能打擾他。」
小竹看了房門一眼,眼神複雜。
然後,就被小桑拉到院中亭子裏坐下。老管家則是在門口踱步。
一刻鐘后,宋翡推門而出,身上背着藥箱。
小桑和小竹立刻從亭子裏出來,管家慌忙問道:「宋太醫,如何?」
宋翡眼神掃過院子,看見不遠處長廊上的兩個小火爐。走上前去,嗅了嗅,從煎藥砂鍋里捏出藥渣看了看。
「這方子我倒熟悉,用來補氣血,不過外用的奇葯配合上針灸,這郎中確實是個高人。」宋翡稱讚,「有那位郎中在,楚將軍想必在不久后就能醒來。」
小桑心中懸着的石頭落下,連宮中太醫都這麼說了,那楚將軍肯定不會有什麼大礙了。
「雖然如此,但是他身體此時脆弱至極,五臟六腑都受到重創,慶幸的是經脈沒什麼大礙,等他醒來后,一定要好生調養,千萬不要留下了病根。」宋翡叮囑道。
「那我也就立刻回皇宮復命了,還請幫我帶路。」
說罷,管家就在前面給宋翡帶路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