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傷筋動骨一百天。
蘇諦是王府世子,養起來要比在外邊金貴。
馮曉曉到底是沒等到蘇諦醒過來。
馮府那邊突然有什麼事,派人來催她回去。
章窈聽到丫鬟來稟的時候,還在喝着粥,她點了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馮曉曉剛過來時,章窈就已經醒了。
不開口,只是不想吵醒蘇諦。
只不過沒想到她什麼都沒吃,肚子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把他叫醒了。
廚房裏一直溫着東西。
蘇諦坐在榻上,喝碗苦藥,慢條斯理道:「馮家大少爺去杭州半年,這兩天就該回到洛京,馮家當是催曉曉回去見大哥。」
章窈沒反駁,道:「曉姑娘沒見過她,以他的性子,若是見到人懶散,怕是多有苛責。」
她沒說太多,馮家馮勤能力不錯,章窈很久以前見過兩面。
在蘇宣廷身邊。
他性情沉穩,奉昭王的命令照顧蘇宣廷。
蘇諦回來之後,馮家還因此忐忑許久,誰也不知道新回來的世子是什麼性子,只能先托關係讓馮勤外出任職,暫避風頭。
馮曉曉的出現,可謂馮家救星。
就算馮夫人善妒,不能容忍妾室與妾室所生的孩子存在。
現在馮曉曉入了蘇諦眼,馮夫人為了馮家和兒子,也極力在給馮曉曉牽線。
還是為了未來的仕途仰仗。
蘇諦視線停在章窈臉上,過了會兒后,笑道:「曉曉膽子還是大,旁人比不了,她不怕這些。」
章窈低着頭,慢慢喝完碗粥,才把空碗給了旁邊丫鬟,讓屋裏人都退下去。
她問蘇諦:「王妃那裏的小宴,世子和曉姑娘說了嗎?我見她沒什麼反應。」
蘇諦葯也喝完了,放在床邊的小桌上,抬頭道:「不是什麼大事,到那天再說也不遲,你很關注?」
蘇宣廷回來有幾天,這場接風洗塵的小宴拖得實在有點久了。
但蘇諦才是王府的世子,王妃要先顧及他的時間。
章窈同他對視,看到他含笑地詢問,微搖了搖頭,道:「有關世子,所以隨便問問。」
她的回答總是讓人挑不出毛病,近乎完美的妻子,見過的人都會艷羨。
除去蘇諦和蘇宣廷身份上的大過節,他們間有的另一層關係,就是奪妻之仇。
章窈作為罪魁禍首,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得罪了誰,也不能再得罪小帝君。
捧着總沒有錯。
蘇諦目光轉向一旁修好的玉鐲,還放在一旁匣子裏。
他伸手拿過去,看了一眼,道:「這鐲子修得不錯,我改天拿去給曉曉就行了。」
借花獻佛。
章窈在仙魔兩界慣用的伎倆,事實證明很好用。
有了喜歡的女子就是不一樣,連小帝君這種不染情與欲的人也不免俗。
但章窈是他的妻子,總不能表現自己對此的讚揚,只垂眸想事,道:「也好,我那裏還有一套不常用的頭面,世子若是想要,差人說一聲就好。」
蘇諦只笑了笑,沒說要。
柳姨娘因為這個玉鐲被蘇諦訓斥了一頓,已是少見。
章窈多給了她一個月禁足,是教訓。
蘇諦這條斷腿對他影響頗大。
仕途、交友,立威,都備受制約。
蘇世子俊顏神姿,若美玉,被稱琅玕公子。
美玉有瑕,常矣。
但他是昭王府的世子,註定了要比別人受關注。
蘇諦休息了兩日,章窈幾乎是寸步不離陪着他,哪也沒去。
章窈晚上睡覺時,都在想把自己給娶了。
蘇宣廷回來的消息不算隱秘,但傳得也不開。
漸漸有人說蘇諦和昭王起爭執那天,談的事情與大少爺和世子妃有關。
具體是什麼,眾說紛壇。
有說大少爺準備尚西域公主,要提提身份。
也有說有人把世子妃的事捅到了昭王面前,昭王不高興。
這種不是能大肆宣揚的,偶爾有小廝閑聊,也會因為旁人靠近而住嘴。
一個真主子,一個假主子,偏偏兩個都是主子。
消息傳到章窈這邊時,蘇諦還笑了。
那時章窈坐在一旁給他念書,在心裏搖着頭。
太天真了,小帝君的心思要是能被摸透,章窈就沒必要再在這裏耽誤時間。
她看着書,文姨娘那邊的丫鬟就突然來求見。
章窈抬眸看出去,讓人進來。
丫鬟提着兩條魚過來。
蘇諦犯了腿疾,王妃那裏一直關注,馮曉曉不敢來太多次,但府里的妾室卻也要表示個心意。
深居簡出的文姨娘一向不怎麼敢在章窈面前露面,只派丫鬟過來送兩條鯽魚,是娘家那邊哥哥抓的。
魚挺大一條,有半隻手臂長,十分嫩。
蘇諦問章窈:「我記得你愛吃魚。」
章窈合了書,點頭道:「魚湯不錯,也能給世子補身。」
蘇諦笑意真實了些,讓人收下了。
文姨娘是蘇諦的救命恩人,她哥哥憑這兩條魚,就得了一百兩的賞賜。
章窈的貼身丫鬟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章窈靜靜掃過一眼,丫鬟只能把話咽回去。
……
王府的小宴定在傍晚。
章窈沒去,但她也沒看到馮曉曉。
她隱約有了猜想,心想蘇諦不會是憐香惜玉到怕人受委屈?
稀奇。
但章窈也管不到了。
傍晚餘暉將盡,趁着蘇諦不在,她坐在一間亭子裏,安靜喝着茶,看着跪在地上的柳柳。
柳柳現在住在柳姨娘院子裏,因為柳姨娘猜測章窈要把她獻給世子吵過幾次,已經有些身心俱疲。
她不知道章窈為什麼從齊家把她要來王府,顯然不單是合眼緣那麼簡單。自她來王府後,就沒再見過章窈。
章窈那邊的丫鬟剛剛突然過去,讓她出來一趟,柳柳提心弔膽,想裝病躲過。
但她還是來了。
為了不爭氣的妹妹。
她在壽宴上給章窈下毒沒成功,對章窈是有些怕的,只硬着頭皮道:「世子妃找我有什麼事?」
章窈眸微轉,道:「府里最近事務多,柳姨娘最近過得怎麼樣?」
柳柳連忙道:「柳姨娘上次衝撞曉姑娘,心裏已經知道錯了,她這幾天胸悶氣短,身子有些不適,想出門散散心。」
世子犯疾,柳姨娘被禁足,出不來。
想上前伺候也沒有辦法。
章窈放下茶杯,開口道:「可我覺得柳姨娘身子柔弱,不宜外出,該在屋子裏好好歇息。」
柳柳急急搖頭道:「柳姨娘身子倒無大礙,我們家那邊有赤腳大夫,出門一趟看看或許就好多了。」
章窈低頭看過去,輕笑道:「怎麼要專門出去找?你不就是大夫嗎?」
她語氣有些調笑意味,甚至讓人產生一種平易近人感。
但柳柳額頭開始冒出冷汗,她不曾和誰說過自己會醫術,只盡量平靜語氣說:「世子妃想是誤會了,我若懂些醫術,就不會去齊家當丫鬟。」
章窈的丫鬟在這時走上台階,附耳說了一句某個嬤嬤想告假,要回去探望病母。
章窈點了點頭,讓丫鬟去支十兩銀子。
柳柳呼吸都是屏住的,直到丫鬟出去之前,都不敢插話。
她只覺安靜在屋裏蔓延開,心臟在耳邊鼓鳴。
亭子裏只剩下她們兩個人,章窈處完了事,這才轉過頭,道:「你不是大夫,那就無事了,正好你新來,下個月可以歇些時日。」
柳柳心咯噔一下,問:「世子妃什麼意思?」
章窈笑了,手指慢慢撐着額頭,道:「府里發現有人藏了些不該藏的東西,一般人都不認識,我先前打算讓人去官府報官,想着把私藏禁藥的人關上幾年,又想起王妃要面子,我怕壞了王妃面子,才想再拖一個月。」
和聰明人說話總是要簡單些。
柳柳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只有抓起衣服才穩住了情緒。
她沒有狡辯,慢慢低下了頭,道:「小妹不常與外人接觸,不懂事,一切都是我在挑唆,求世子妃饒小妹一命,我願意為世子妃做牛做馬。」
柳柳父親繼母皆不是好人,她最疼的只有一個親生妹妹,從小到大都想小妹平平安安。
章窈看着她,慢慢倒了一杯茶,遞給柳柳。
章窈手指好看,襯得茶杯都貴氣起來。
柳柳不敢不接,但也不敢喝。
只捧在手裏。
她咬唇道:「望世子妃饒了小妹。」
柳姨娘當初被王妃送到蘇諦這裏時,就端了一杯加料的茶給章窈。
只是王妃那時候和章窈鬧得厲害,章窈看了看那碗茶就讓丫鬟接過去放一邊。
章窈垂眸看着她,道:「我身邊缺個伺候的丫鬟,你伺候得用心不用心,決定柳姨娘日後是否還能住在王府。」
柳柳不知道章窈是要自己過去做什麼,她好像沒說出一句重話,但句句都如平靜的刀子割在肉上,讓人心提在嗓子眼裏。
柳柳離開時整個後背都濕透了,走路都有些不穩。
章窈看柳柳離去背影,手搭在腿上。
幫蘇諦治腿的事不能暴露,有挾恩圖報之嫌。如果做得過了,說不定蘇諦還會覺得她是為了蘇宣廷,所以在這種時候討好他。
王妃那裏也過不了,她連馮家送來湯藥都能讓嬤嬤掀了。來路不明的外人,她更加不會允許蘇諦用。
章窈吹了冷風,頭有些隱隱作痛。
這具身體越來越容易感覺疲勞,短命的命格,即使是大羅神仙在世也回天乏術。
貼身丫鬟取外衫來一趟,低頭道:「世子妃,王妃那裏出了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