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脆弱
“終於醒了……”
耳畔邊環繞着多莉歐如釋重負的嘆息聲，曼恩掙扎了幾下，終於擺脫夢境的束縛，睜開了雙眼。
“我這是怎麼了？”他從多莉歐的懷中努力坐起身，喃喃自語着，無神的雙眼在迷茫地四顧。
頭腦中殘留的劇痛在提醒着他，剛剛在夢中，那如煉獄酷刑般的無盡折磨並非只是心靈上的幻覺，更是生理上實際存在的疼痛。
劇痛一陣陣侵襲着大腦，如同奔流不息的浪潮在翻湧，一波又一波沖刷着曼恩這塊渺小的頑固石頭。
他下意識地伸出雙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腦袋，以期望可以減少一絲痛苦的折磨。
“賽博精神病……你剛剛差點就發了瘋。”一個陌生的低沉男聲響起，語氣有些感慨地解答着曼恩的困惑。
曼恩驚訝地抬起頭，揉了揉眼睛，模糊的視野逐漸對焦，變得清晰起來。
他這才看見有一男兩女三個人，正坐在對面寬敞的沙發上，齊齊注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發生什麼事了？”希怛還欠曼恩一個人情，現在更是生怕他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正擔心地詢問着。
很難想像，這個原本陽光、魁梧的老大哥會有這麼一天，淪落到如此境地——在深淵的邊緣痛苦地掙扎着，整個人搖搖欲墜。
“我沒事……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就好……”曼恩習慣性逞強地說道。
作為團隊的大哥，沉默地將重擔與苦楚全部扛在肩頭，已經成為了他烙印在骨髓之中的慣性。
“你看起來很不好……”希怛幽幽地開口，透過那雙迷茫的眼睛，她看見了曼恩內心的柔弱。
那用來遮掩情緒的墨鏡，在他陷入噩夢的時候，已經被多莉歐摘下了。
曼恩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苦笑一聲，眯着眼睛，轉過頭去。
他頑固地不願意被人透過這雙窗口，窺見自己心底的脆弱。
“唉……我們團隊有個黑客女孩，之前做任務的時候受傷了。……重傷……如果不及時治療的話，可能會癱瘓終身……為了支付得起高昂的醫療費，我們團隊的其他人，特別是曼恩，最近一周每天二十四小時都在不眠不休地連軸轉，一直在忙於完成各種委託工作。”多莉歐體諒曼恩的難處，理解他的執拗，開口替他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緩緩道出緣由。
在這個本應該兩個團隊全員到齊的聚會上，曼恩這一邊只到場兩人，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薩沙需要在醫院療傷修養，麗貝卡全程都陪伴着，細心照料那病弱的姑娘。
麗貝卡的哥哥——皮拉，在一周內接了原本三個月數量的單子，把自己關在工作室里，將技術專家的能力發揮到極致，沒日沒夜製作着各種物品。
曼恩和多莉歐則在街頭奔走，白的、黑的各種委託，只要有錢可賺，他們絕不放過。
“黑客女孩？是薩沙嗎？”希怛皺着眉頭，摩挲着下巴，開始調動自己儲存的記憶，“是那晚？在生物技術大樓？我知道了……”
花了幾秒鐘弄懂前因後果，希怛苦惱地拍了一下額頭，“都怪我……沒有讓浮空車離得再靠近窗戶一點……不然……”
“希怛，別自責了，這種事情誰也不想的……”一旁的露西輕聲開口安慰着，不停輕拍女孩的後背。
坐在希怛右邊的雅威只是默默地握緊女孩的右手，用自身的熱量去溫暖她手心的一片冰涼。
“是你救了薩沙？是你救了她！”一直沉默旁聽，聽着他們和多莉歐交流的曼恩突然激動了起來，從沙發上起身，想要挺直脊樑，鞠躬道謝。
沒想到剛剛站直身體，一股強烈的眩暈感就將他的意識沖刷得模糊不清了起來。
“曼恩！”多莉歐一直在關心地注視着自己心愛的男人，見曼恩要摔倒在地上，連忙衝過去，把他抱在自己懷中。
“冷靜點……曼恩，你現在的大腦很脆弱……任何強烈的情緒波動，都會立馬打破勉強維繫的平衡，將你拉拽進瘋狂的深淵之中。”
雅威搖了搖頭，一邊安撫着曼恩激動的情緒，一邊遞給多莉歐一顆碧藍如鑽的顆粒物質。
“這是今天的第二顆了……餵給曼恩吃吧……他等會兒要是再有什麼情緒波動的跡象，麻煩你用力一點，把他敲暈……”雅威對着多莉歐叮囑完之後，轉頭看向暈沉沉的曼恩，輕輕嘆了口氣。
“我們今天約你們來見面，既是想要彼此認識認識，交流一下感情，以後可以考慮合作；也是想要提醒曼恩，你身上安裝的那件義體有很大的副作用……”希怛搖了搖頭，有些失落。
“沒事的，丫頭……我欠你們的已經太多了，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
服下第二顆藥物的曼恩已經恢復了許多。
他閉着眼睛，低聲安慰着自責的姑娘，語氣慢慢平緩了下來。
“不聊這些傷心的事了……”沉默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睛，身邊的多莉歐善解人意地替他戴上墨鏡。
“你這藥物……一定很貴吧？”曼恩撓了撓頭，對着雅威開口詢問，不知何時，那刻骨的疼痛龍捲已經逐漸消弭成微弱的輕風。
這麼立竿見影的藥效，價格肯定不便宜。
“別在意這些……”雅威搖了搖頭，“這是一種實驗性的藥物，我手頭有一些，正在嘗試祛除副作用，正好趕上你的情況……”
曼恩瞭然地笑笑，並沒有對雅威“實驗”的說法感到不滿。
只是託辭罷了，藥效如何，副作用又如何，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恩情已經刻在了心底，其他矯情的話，他也懶得去說。
“差點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們不是交流會來着的嗎？”曼恩對雅威點點頭，轉移了話題，主動引導着聚會的氛圍。
他先是把自己和多莉歐介紹了一遍，又詳細地說明了一下團隊裏其他人員的構成。
黑客、技術專家、狙擊手、突擊手，可謂是各種配置，應有盡有。
“這是雅威，我男朋友，職業是黑客……”
“旁邊這位是露西，職業也是黑客……”
希怛從善如流地以同樣的方式，介紹着自己的隊友們。
“你們這成員構成挺奇怪啊。”曼恩忍不住調侃着，逐漸消散的疼痛令他心情大好，剛想要像往常一樣，用大笑聲宣洩自己的情緒，後腦勺就被多莉歐敲打了一下。
“唉……”
他嘆息一聲，只得乖乖低下頭，接過多莉歐遞過來的酒瓶，用大口大口的酒精，來穩定自己起伏不定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