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上學的旅途

北航大學的開學時間是1993年10月6日。

經過多重關係，王小飛訂了10月3日傍晚6點，從廣州開往燕京的火車票，到達燕京的時間是5日早上5點半，這樣長途的綠皮火車，王小飛是第一次乘坐，激動又恐懼的感覺交織着。

10月3日上午，家人送行到鎮上的火車站。一陣道別後，王小飛登上去廣州東站的火車，王父提着行李也緊緊跟在其後。

王小飛順手去接行李，說：“爸，可以了，您回去吧！”

王父並沒有放手行李的意思，說：“我送你到廣州。”

王父平常話不多，但他卻用堅定的眼神看王小飛。

不一會，火車啟動了。

王小飛有點無奈，心想：“有這個必要嗎？”

不過，火車已啟動，也只能讓父親跟隨到廣州東站。

在火車上，王父不時看看王小飛，有種捨不得的感覺。兒子馬上要離去，去到2000多公裡外的燕京，半年後才會回來，可能只有當上父親，才能感同身受。

火車到達廣州東站，需要換乘公交車到廣州火車站。王小飛說：“爸，您還是回去吧！”

王父說：“不急，回去也沒什麼事，我送你到廣州火車站。”

見父親這麼堅定，王小飛也沒多說，他知道父親捨不得，想盡量送遠一點。

在廣州火車站候車室的入口前，兩人最終還是要分別。王父把行李遞給王小飛，口中不停叮囑，“路上要小心、北方天氣冷注意保暖、注意飲食……”

王小飛看着父親，淚水不知不覺從眼角流下來，說：“知道啦！爸！您回去時也要小心。”

王父只是“嗯”了一聲，眼角帶着淚光。

王小飛不禁想了朱自清的《背影》，看了一下手錶，然後，轉身走入候車大廳。

王父站在入口處望着候車廳，直到王小飛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才捨得離去。

雖然候車廳內坐滿了旅客，但王小飛感覺自己是孤獨坐着，大腦飛速運轉着，感覺很奇怪，反覆問自己：“這是真的嗎？我不是在做夢吧？我準備要到燕京了？”

王小飛沉思着，突然聞到一陣泡方便麵的香味，讓他直咽口水。

在王小飛右側不到一米開外，一位中年男人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麵。王小飛不經意多看了幾眼。

中年男人邊往嘴裏塞泡麵邊說：“你是學生？”

王小飛說：“嗯！火車上沒飯吃嗎？”

中年男人說：“有啊！但是我嫌它貴還不好吃。我還是給你一個忠告，快去買幾桶方便麵吧，車上你一定用的着。聽我的，我經常出差，經驗豐富得很呢！”

王小飛聽從中年男人的建議，去小賣部買了4桶方便麵，特意挑了兩桶紅燒牛肉麵和兩桶海鮮面。

廣播提示，驗票上車的時間到了。王小飛提起行李跟隨人潮，經過檢票口慢慢走上月台，找到車票上所示的車廂，再來到自己的卧鋪位置。

王小飛買的是中鋪，當他放好行李時，發現下鋪正是那位中年大叔。

王小飛帶着一種熟悉的感覺，向中年大叔打了一個招呼，說：“大叔您好！真是巧啊！”

中年大叔回道：“是啊！有緣分啊！你去哪上學？”

王小飛帶點自豪地說：“去燕京，北航大學。”

中年大叔說：“很好的學校啊！學什麼專業？”

王小飛說：“電子技術，屬於與電腦相關的。

”

中年大叔豎起來大拇指，讓王小飛更加堅定自己的正確選擇。

火車緩緩啟動，向著燕京出發。王小飛躺在中鋪，感覺像做夢一樣。有人說，當你的夢想實現時，你就好像生活在夢想中一樣，分不清現實還是夢景。

“咕咕……咕咕”

肚子在叫，這就是現實，不是在做夢。王小飛才想起還沒吃晚飯，又聽見叫賣盒飯的聲音，肚子更餓了。

王小飛一個鯉魚反身，在床尾的膠袋中找出一桶紅燒牛肉方便麵，然後，爬下來，坐到小餐桌前。

中年大叔笑道：“我沒介紹錯吧！”

“這個太好了！”王小飛邊撕開方便麵包裝邊說，向中年大叔微笑一下，起身去接開水泡麵。

一會後，王小飛端來一桶熱騰騰的泡麵回來，準備等待三分鐘后就開始享用。

中年大叔從背包內拿出一個油潞潞的膠袋，從袋子裏拿出一個大雞腿，向王小飛示意分享，王小飛回了一個謝過的手勢，他壓根也沒想過要別人的食物。

王小飛打開方便麵，一股香味撲面而來，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農村的孩子都是在家做飯，很少會吃到方便麵，這一桶紅燒牛肉麵對王小飛來說，就是人間美味。

中年大叔一手拿着雞腿，一手拿着一包花生，坐到王小飛的對面。

王小飛把方便麵向自己挪了一點，給大叔騰出一點位置，說：“大叔，您去哪裏？”

大叔吞下一大塊雞肉，一手抹去嘴上的油，說：“我是到廣州出差，我是邢台一家國企的高級工程師，現在回邢台。”

王小飛興奮地說：“高級工程師！好厲害啊！”

大叔自豪地說：“哈哈……我是恢復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生，畢業后就在邢台的一家國企工作。從學徒做起，再考了初級工程師、中級工程師、高級工程師。我現在是最高級別的工程師，才有資格睡下鋪。”

王小飛用羨慕的眼光看着大叔，大叔繼續說：“再過十來年，我就可以退休了，就可以拿到我們國企最高的退休待遇。你也要好好讀書，去考高級工程師，哈哈……”

王小飛問：“大叔的退休金應該很高吧？”

大叔說：“高啊！有7、8百元一個月啊！”

王小飛心想：“7、8百元一個月，高嗎？我的學費加上雜費是6800元一年，再加上生活費，一年估計要10000多元呢。為什麼這麼努力讀書，這麼努力工作，做到了高級工程師，才拿到這麼低的收入呢？”

大叔一直講述他過去輝煌的故事，他樂在其中，滿臉自豪，而另一邊的王小飛卻更加迷茫。

王小飛匆忙地把方便麵吃完，問：“大叔，您很努力工作，您喜歡您現在的生活嗎？”

大叔說：“很滿意啊！我們邢台的消費不高，我的收入可以讓我很安逸地生活啊！”

王小飛認真看向大叔，現在才看清，頭髮凌亂，滿臉油光，一套袖子邊都磨破了的工作服，一雙穿了很多年的舊皮鞋……

王小飛起身去洗了一把臉，躺回自己的中鋪，雙手抱着頭，枕在被子的枕頭上，沉思着……

“班主任說，考上大學，會有好工作，會有好生活。但是，如果像這位大叔一樣，就慘了。我可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我讀的是理工類，就是和大叔同一方向，萬一和他一樣，怎麼辦呢？可能在廣東會好點，畢竟是改革開放的前沿地區，我應該可以進入政府或銀行工作的。”

王小飛在想像的彷徨中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