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章 ·咫尺
車頭燈的忽明忽暗,在不明就裏之人眼中,與怪物眨眼幾乎一般無二。於是,谷口的漢軍之中有了第一個開口驚呼“妖怪”的人。人的恐懼心理是最容易傳染,有了第一人,很快就有第二、第三人,緊接着,又有更多的人加入到發現妖怪的行列之中。
也不知是哪一個膽小鬼扔下手中兵器抱頭鼠竄,同樣,有了第一個,其後加入者的心理包袱就要小得多,也就有了更多人東奔西跑奪路而逃。
靳文遠吹響了口哨,對着張遼豎起了大拇指,一邊開動越野車,很快就來到谷口。
集結起來的隊伍已經徹底散了架,只留下一地的器甲。不遠處,錯落的營盤此起彼伏,彷彿觸手可及。
靳文遠正要實施下一步計劃,卻不料,似乎已經被嚇破了膽子的漢軍忽然爆發出不可思議的能量,一浪高過一浪的吶喊聲向著靳文遠他們席捲而來。
“沖啊,殺啊,妖怪只有一個……”
“殺了妖怪煮肉吃啊……”
幾百人同時吶喊,在這樣一個向上擴口的山坳裏頭,還是很能發出不同凡響的餘音。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張遼臉sè有些異樣的cháo紅,形勢的變化,讓他忽然之間感覺到有了用武之地,他首先想到要跳下車去殺個痛快,卻苦於手頭沒有趁手的兵刃。
“大王,請放小的下車,看小的手刃賊人,護衛大王周全……”張遼大言不慚說道,他是真有膽,靳文遠若是此時停車,他必定毫無二話下車沖陣。只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勇氣是建立在與大王同行的基礎之上,若是真只有他一人,相信他也不會充斥有這種傻大膽似的勇氣。
“嗯,要送死請便。”靳文遠冷聲說道,他飛快把越野車掛上了倒車檔,車子一路急退,很快就退至了谷口。
“文遠,jǐng告,殺無赦!”
靳文遠下達了一道簡潔的命令,說著話,他按動按鈕,車窗兩側靠頂部的位置忽然各伸出了黑洞洞的槍口,隨着靳文遠一點一點微調cāo控板上的按鈕,槍口的角度也發生着變化,很快,兩挺九五式輕機槍形成了交叉火力點的角度,猙獰地怒視着正沖向前來的漢軍兵丁。
張遼的jǐng告也在此時響起,只不過,漢軍現在士氣正高,吶喊聲又聲震山谷,所謂jǐng告,根本就不起任何作用。
靳文遠輕輕一嘆,自語道:“好吧,我只是稍稍加快了進程而已……”
“噠噠噠……”車頂兩側的輕機槍忽然噴shè出熾熱的火舌,各以六十度角的方向收割着一條一條活生生的生命。特製的雙室型供彈彈鼓有着更大的容量,意味着能加裝更多的子彈,同樣,也象徵著更無情的死神。
這是一個人命如狗的年代,一場黃巾動蕩,或殺人、或被殺,全國人口銳減百分之八十多。然而,靳文遠卻無法做到視人命如草芥,輕機槍的交叉火力拉出了一條血肉橫飛的死亡線,而死亡線之外,卻是生與死的分水嶺--退,則生,進,則死。
車頭燈照shè出了鮮血橫流的人間地獄,恐怖再次籠罩在漢軍大部分人的心頭,衝鋒的時候他們可以無所畏懼,而一旦這一股子氣勢消散,剩下的,就只有對死亡無邊的恐懼。
靳文遠親自拿起盒式話筒,對着前方漢軍人馬說道:“現在,請所有人放下手中武器,退開離燈光左右十步距離。重複,放下武器,左右退開十步,我將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正前方還有人在衝過來,這是交叉火力之下的漏網之魚,人數雖然不多,卻足以起到了一個反面榜樣的作用。靳文遠生怕越來越多的人受此激勵,到時候,局面真的就不可收拾了。他把車掛在了前進檔,左腳猛地一松,放掉離合器。越野車如同真猛士,如離弦之箭前沖一段距離,撞在了沖在最前面之人,驀地又戛然熄火。
所有人真真切切看到了一條人影被撞飛出十幾米開外,而靳文遠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如有違抗者,形同此人!”
信號槍適時發shè了照明彈,這是今晚上出現的第三顆小太陽,又一次把谷底照耀成白晝。車頭燈的燈光範圍畢竟有限,只有在照明彈照耀之下,他們才真正目睹了輕機槍分割出來的生死線、是怎樣的一副人間地獄景象。
人群中因小太陽再次引發了一波不小的sāo動,與前二次胡亂猜測有所不同,這一次,幾乎所有人都醒悟過來,所謂天現異象,全是眼前“綠皮妖怪”一手施為。
有人膜拜,有人乞命,更多的人遵照靳文遠所說的,紛紛往兩邊退卻,在車頭燈直shè的正前方,空出了一條寬約十幾米的通道。
第三顆照明彈的光亮消失之際,靳文遠駕駛着猛士,沿着車前方通道,深入到了營盤核心區域、也即是採選的候選宮女的營帳區。
靳文遠很快就找到了在他記事本上標記的橫三豎八號營帳,簡稱三八帳。所有人都看到綠皮妖怪眼睛一眨,一個人從裏面鑽了出來。
“看,妖人……”
“哇,妖人啊……”
四下里轟然炸響,交頭接耳之聲一浪接着一浪。
靳文遠站在燈光的光柱之內,他的眼睛除了燈光,其他的幾乎都只能看到影影幢幢。然而,當他環視左右,所有人卻只當是被“妖人”看到,嚇得都噤聲不語。
靳文遠冷哼一聲,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跨近營帳。
營帳外發生的一切顯然沒有瞞過那些候選宮女,靳文遠每走一步,總是會聽見不同營帳之內發出大哭之聲,而無一例外,大哭聲又忽然止住,顯然是有人刻意捂住嘴巴。
而讓靳文遠奇怪地是,三八帳內,卻少有大哭的聲音,間或有極低的嚶嚶啜泣之聲,也是偶爾一兩聲,又很快消沒了聲息。
這是她的傑作么?
靳文遠如是想着,終於走到了營帳一尺之外。他從肩上取下已經加裝了匕首的八一式步槍,伸出槍,用刺刀一點一點地、挑起了懸空垂掛着的布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