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韋弗利療養院
韋弗利療養院聳立在市郊50公里處的高山上,四周植被茂密,森林環繞,給人一種寧靜而祥和的感覺。
汽車緩緩停在療養院的主樓前,奈德划著火柴點上一根煙,寒冷的空氣讓他輕咳了幾聲,他並沒有急着進去的打算,而是倚靠在他那輛心愛的1970年產的道奇戰馬上,打量着這座規模龐大的療養院,這是一座彰顯哥德式風格的五層建築,尖頂、飛扶壁和鑲嵌在主樓頂上的碩大圓形玫瑰窗都讓人覺得彷彿回到了14世紀的歐洲。而年代留下的痕迹讓那些大窗和浮雕看起來毛骨悚然,尖形的拱門在陰影下顯得鋒利無比如同等待行刑的斷頭台,而那深紅斑駁的牆面更像是噴濺上去的鮮血,奈德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顫,匆忙的踩滅了煙頭,又跺去了鞋子上的積雪便向樓門走去。
將到門口的時候一道閃爍的光從五樓的窗戶里照射出來,彷彿故意的一樣,當奈德抬頭看時閃爍的頻率好像有意加快了一樣,他眯縫着眼睛,用左手擋住了些許光芒,才看到那是來自五樓最角落的一扇沒有被陽光照射到的房間。
“您是奈德.庫克先生吧?”
“啊?哦。對!我就是奈德今天約好了來見凱文.韋斯特先生。”奈德被突然出現的年輕護士嚇了一跳。
那個女人微笑着說:“您好,我叫瑪麗.羅斯是這裏的護士長。剛剛韋斯特先生從窗戶里看到了您,您要知道他看到您的到來就像突然間年輕了20歲一樣,把剛剛給他送葯的護士都嚇了一跳,但是由於身體原因他也只好催促着我們下來迎接您了,請跟我來吧。”
“好的。謝謝。”奈德能感覺到護士語氣中的譏諷,那笑容比這該死的天氣還要冰涼,她應該是沒有想到真的會有人來看那個老傢伙吧。奈德邊拍打着身上積雪,邊不經意的又抬頭看了看,果然窗子裏的光已經消失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建築頂樓的那扇碩大的玫瑰窗后一雙警惕的眼睛正監視着這一切。
樓道里濕滑地面看起來格外噁心,一個穿着病號服的老人正在蹣跚的拖着地,他的動作遲鈍而緩慢,彷彿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佝僂的脊背與筆直的墩布構成了一個大寫的D,奈德不由自主的多看了兩眼,他弓着的腰實在太彎了,動作又太慢了,臉都埋進了手臂里根本看不清樣貌。
“還真是節省成本呢!”奈德心裏想着,對這間病院更增添了一些不好的印象。
“在這裏的病人並不是所有人的精神都是正常的。”很顯然羅斯護士長已經從奈德的表情上猜到了他的想法“喏。前面的‘502’號房間就是韋斯特先生的病房。”她好像並不想靠近房間門口,只是用手指了指盡頭的門牌。
“好的。謝謝!”奈德禮貌的回了句,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消毒水的味道有些辣眼睛,兩側昏暗的房間也不斷傳出病態的呻吟聲,他快走了幾步。502房間,他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下狀態,準備以一個資深記者的姿態進到房裏,好讓那個人見識見識自己的專業素養,畢竟他只是來安慰一個即將離世的老傢伙的。
就在奈德剛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突然!一隻血淋淋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奈德嚇的一抖,迅速轉過頭,順着手臂的方向看到了一張恐怖的臉,那是一張佈滿血管且沒有面孔的臉,在薄膜般的麵皮里好像有一雙充滿絕望的眼睛正盯着他,原本嘴的地方在不斷蠕動像在呼喊着什麼。
“啊!”奈德慌忙的抽回左手,倒退幾步,‘咚!’的一聲撞到了牆,險些摔倒在地。等他重新穩住重心的時候,怪物已經從眼前消失了。
他驚魂未定的喘着粗氣,剛從包里拿出來的哮喘葯也滑落在地,他慌忙彎腰去撿,但有一隻手,卻更加迅速的抓住了藥瓶,那是一隻蒼老而枯瘦的手,奈德下意識的退了一步,咽了口唾沫,慢慢的直起身子,他認出來這個人就是剛剛在拖地的病人,這時候奈德也終於看到了他的臉,但是在後來他自己的回憶中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人的臉。
“啊,謝......謝謝!”他想起了羅斯護士說的‘這裏並不是所有人的精神都是正常的’那句話,有些膽怯的接過藥瓶,老人的手臂上有些奇怪的傷痕,像是一種什麼烙印。
“啊......”奈德剛想再說些什麼,但還是止住了。
老人也沒有再理會,轉過身繼續拖着地。
“呼!”他靠在牆上深呼一口氣,後腦輕輕的敲打着牆壁,“咚...咚...咚...”好像要把那恐怖的記憶從腦袋敲打出來,忽然他感覺有些不對勁,聽着牆發出的聲音好像後面有另外的空間,但他沒有過多的去想。
大概過了有幾分鐘,他終於推開了房門。
這是一間50平米左右的屋子,潔白的牆壁、明亮的大窗就連地面也比剛剛路過的其他房間要乾淨許多,顯然這不是一個精神病人能在這裏享受的待遇,這對奈德的心理也多少有些安慰,但這個房間卻莫名的能感覺到一絲寒冷,他下意識的摸了摸門口的暖氣,非常熱。
房間整齊的排列着三張破舊的病床中間一張是空着的,靠窗的病床上一個面容枯槁的老人正瞪大了雙眼緊盯着自己,身上的病號服顯得那麼的肥大可笑,他顫抖着高舉的雙手好像要撲上來一樣,那一定就是凱文.韋斯特了。
“你好,韋斯特先生!我是戰地日報的記者奈德.庫克。”奈德盡量不失風度的握住對方的手。
“您...您坐,您坐!”韋斯特急忙用右手把床邊的一把椅子向奈德的面前推了推。
“啊,不用,我坐在這裏就好。”說著奈德指了指中間的病床,他還是希望能夠跟這個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您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想必身體狀況應該還穩定吧。”奈德順勢坐下,放下皮包。韋斯特的左手還是緊緊攥着他的手,他雖然看起來面色蒼白,但是手裏的力氣可真不小,奈德輕輕用另一隻手拍了拍韋斯特的手,表示關心的同時,也把手抽了出來。
“啊...”韋斯特也感覺有些失態“奈德先生,我都這個年紀了再好能好到哪去呢,您今天的到來讓我又回想起了年輕時第一次見到卡特總統的時光,當時我還在戰艦上當炮手,我還記得他慰問我們全體船員時說的每一句話...”
“韋斯特先生,看到您的身體狀況如此的好,我由衷的感到欣慰,畢竟這也是一次難得的見面機會,我還是特別想聽聽您在信里提到的事情。”奈德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了韋斯特的話。
“哦。”韋斯特這時候才恍然大悟一樣,“對對對,看我把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人老了就容易啰嗦了。真的非常感謝您能來聽我說說那件事。那還要從我進入部隊的第十個年頭開始說起……”說著他的雙眼慢慢的渾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