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姜漁】
大荒之隅，萬里飄雪，四季凜冬。
群山深處，卻有一通天巨山，山中常年風雪不沾，輕霧繚繞，仙鶴齊飛，散發出無限生生不息之意。
其山體宛若被人以巨斧一劈為二，只餘一半立於天地間。另一半卻不知所蹤。
故而得名：不周。
意味不完整之山。
姜漁坐於不周山巔，手執一支青竹釣竿，背對萬里雪山，垂釣前方無盡的赤色荒海。
感受着體內日益明顯的變化，心中思緒萬千。
“我的修為，又開始倒退了么？”
“不，不是倒退，而是被某種法則之力給封鎖了。”
姜漁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體內那浩瀚如海的靈力，如今已有九成九以上被法則之力封鎖，宛若一片死寂之海，只有極少的一部分，能任由自己調動。
這種體內一部分靈力被法則之力封鎖的感覺，近萬年來，幾乎每隔一年，便會出現一次。
“這便是所謂的歲月之力么？”
姜漁有預感，當這種歲月之力將自己體內所有的靈力侵蝕殆盡那天，自己就會死。
所謂歲月，最是無情。
多少天驕神子，命喪它手。
多少未泯傳說，含恨而終。
儘管姜漁已經在這世間證道成帝，也依然逃不脫在歲月中寂滅的宿命。
成帝后，壽達萬年，稱萬歲。
萬年之後，歲月加身，縱你一世無雙，萬族來朝。到最後，也不過是一抔黃土，一縷輕煙。
“算一算，我來到這方世界，也度過了快一萬九千九百多個年頭了。”
“等我被歲月之力徹底侵蝕那天，應該也有兩萬歲了。”
“這歲數，放在歷代大帝之中，倒也算得上長壽。”
姜漁說著，不由洒然一笑。
他對生死，看得很淡。
人世間的精彩，他早已看盡，雖有念想，卻並非無法放下。
畢竟，他這近兩萬年的壽命，本來就是向天借來的。
姜漁原本並非這個世界裏的人。
他本是地球上一名即將步入大學的准大學生，在地震中喪生，人生本該就此終結，結果陰差陽錯，魂穿到這求仙問道者多如牛毛的靈墟界，在一名吃百家飯長大的少年身上中重生。
之後踏上修行問道之路，在奇遇與艱險之中崛起，成就一方大帝。
才有了這一萬九千多年的額外壽命。
這一萬九千多年來，姜漁經歷了很多。
斬天魔，救眾生於水火；扶不周山，挽天穹之將傾；鑄帝劍，鎮一方福澤萬載。
從巔峰時期的極盡輝煌，到歲月加身後默然隱居。
他這一生已足夠精彩，足以讓他坦然面對死亡。
若說還有什麼遺憾.......
大概便是前世的父母。
想到前世雙親，姜漁眉頭不由微微低下。
前世，父母付出了大好年華，含辛茹苦將自己養大，供自己讀書，讓自己能走出小鎮，考上好大學，擁有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的資本。
而自己，卻沒能為他們做點什麼，就死了。
這便是姜漁前世最大的遺憾。
可惜，兩萬年已過。
別說他回不了地球，即使真的讓他跨越萬千星河，回到地球。兩萬年風霜變換，雙親也早就不在人世。
這道遺憾，他只能埋在心裏。直到歲月將自己徹底侵蝕，一併帶入永恆的虛無之中。
至於說另外的遺憾，亦有一項。
那便是........
成仙！
成仙是所有靈墟界修士的共同追求，若能成仙，生命便可永恆，與天地同壽，跳出靈墟界，觸摸無上天道真理。
但是。
成仙，不過是古人的奢望。
一萬九千九百多年來，姜漁見過了太多踏入帝境的修士，求仙無路。
聽過了太多大帝傳說，等白了頭，等皺了顏，等歲月滾滾而來，最後只能在遺憾與不甘中隕落。
而再不久后的將來，自己也將成為他們的一員。
“帝尊，您的氣息........”
這時，一道女子驚訝中帶着擔憂的嗓音，自姜漁身後響起。
簌簌簌！
山下，一道巨大修長的赤色身影以極快速度在山林間穿行。
下一秒，那巨大赤影便從姜漁身後的樹冠中竄出。
就見來者，竟是一條渾身長滿赤色鱗片的巨大蛇屬！
赤色鱗片在日光下，如紅寶石般閃爍着光芒。
其頭巨大，不怒自威，雖是蛇屬，卻是龍首。
此時，若有大荒的修士經過，看到此龍首蛇身的巨靈，必會嚇得魂飛魄散！
燭幽！
銜燭之龍！
傳說中四方鎮域聖獸之一，燭九陰的後代，大荒北境的萬獸共尊，實力堪比一位大帝的存在！
燭幽之名，在大荒修士界凶名赫赫。
眾修士談之色變，莫敢高聲。
而此刻，這頭凶名赫赫的聖獸之後，正眉頭微擰，滿是擔憂的看着面前悠然垂釣的姜漁。
她看到，姜漁那原本烏黑的發色，此刻竟有些隱隱泛白！
是衰老之相！
“我的氣息又變弱了是么？”
姜漁語氣淡然，似乎並沒有把自身情況當回事，他道：“是人總會生老病死的，小燭，不必慌張。”
燭幽聞言，更是擔憂，聲音中滿是不願，道：“可您不是普通人，您是幽天之主，大荒的帝尊，九帝之首，您.......”
“都是老黃曆了，不提也罷。”
姜漁只是搖頭。
他的時代早已過去，隨着自身修為被歲月壓制，他便開始不問世事，只在這不周山上隱居，守護一方水土。
隱居這一萬年多年裏，新的天驕們一個個崛起，昔日九帝，又有幾人存世？
他已如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再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那些虛名，他已不再留戀。
燭幽看着姜漁的背影，仍是不甘道：“可，昔日顥天大帝來訪時曾說過，九千年內，世間將會迎來巨變，屆時，那斷絕的‘成仙路’也會再啟。可如今，距離顥天大帝所說的九千年期限，已逾六十三年！那成仙路，為何還未開啟？”
顥天大帝，南山之主。
從上古時代開始，便流傳有他的傳說，他也是大帝之中壽命最長之人。其具體歲數，就連姜漁也未曾可知。
九千多年前，已是暮年老態的顥天大帝找到姜漁，告訴他，九千年後，成仙路將會重啟。
而如今，那九千年期限已逾期六十三年。
至於那號稱最為長壽的顥天大帝，也早在數千年前，便被歲月徹底侵蝕，隕落了。
姜漁道：“他連自己的所剩壽命都沒算準，那成仙路重啟的期限，自然也是不準的。”
“不準？”
見姜漁只是說顥天大帝沒算準，卻沒否定成仙路將會重啟，燭幽一雙龍瞳之中不由燃起希望之火。
“帝尊的意思是，那成仙路真的有一天會開啟？”
姜漁聞言，卻是抬頭看着遠方海天相交的天際，神色淡然道：“或許吧，也許是在更久遠的將來。”
“可........”
“可我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
姜漁知道燭幽想說什麼，只是淡笑着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燭幽聽到姜漁這話，頓時只覺得一股無能為力的絕望感覺席捲心房。
在她眼中，世間的人類，都該死。
唯獨眼前的男人，她不願看着他死。
一萬多年前，當燭幽還只是一條幼龍時，世間傳言，燭龍一族擁有成仙路開啟的秘密，就因這一個莫須有的謠言，燭龍一族慘遭三位人族大帝聯手屠戮。
聖獸燭九陰戰死，燭龍一族幾乎被屠殺殆盡。
燭幽也在逃命時，遭遇一名至尊境人類修士的截殺，奄奄一息之際，闖入不周山。
是姜漁救下了她，還與她立下靈魂血契，並將一部分本命精元分與她，才令她保住性命。
在姜漁的本命精元加持下，燭幽成年後，實力更勝昔日聖獸燭九陰。
之後，燭幽開啟了漫漫復仇路，在大荒境內殺出一個赫赫凶名。
大荒修士界聽其燭幽之名，無不聞風喪膽。
但在姜漁的影響下，她從不濫殺無辜。她所殺之人，全都該死。
就連燭幽之名，也是為姜漁而取。
天有九野，大荒位處西北天，是為幽天。
姜漁在大荒中成帝，為幽天之主，亦稱幽天大帝。
她便保留族姓，取幽天之幽字，為自己取新生之名。
如今，燭幽血仇已報。
而自己最在意之人，壽命卻要走到盡頭了.......
她知道，生死枯榮，歲月無情，是亘古不變的天道法則。
一切命數，天道自定。
旁人亦無法加以干涉。
正因如此，燭幽才感到無比無力。
因為，哪怕她願意為了讓姜漁長壽，付出一切。哪怕是與全世界為敵，與天道為敵，她也在所不惜。但是，又有何用.......
天道無情，哪怕是大帝這樣的存在，在天道面前，也太渺小了.......
“帝尊.......”
燭幽耷拉着龍首，一臉頹然。
然而，姜漁卻沒有回應她。
燭幽疑惑看着姜漁，卻見此刻的姜漁，正一動不動，有些詫異的看着手中的青竹釣竿。
不，準確的說，是釣竿上的線。
釣線，正在微微顫動！
“地震？”
燭幽也察覺到了天地間的變化，不由意外。
緊接着，地動山搖！
巨大的動靜，驚醒了不周山中所有生靈！
荒海開始翻滾，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天空逐漸暗沉下來。就連空氣中的天地靈氣，也在一點一點莫名的消散。
天地間這般異變，幾乎是在一瞬間便發生。
即使是姜漁，眼中也不由生出幾分詫異。
他詫異的是，天地間如此變化，他竟感知不到動蕩的源頭！
“帝尊，這是？”
燭幽不由疑惑看向姜漁，如今燭幽的實力已經在被歲月壓制的姜漁之上，就連她，也同樣感應不到動蕩的源頭。
姜漁也是微微皺眉。
地震愈發劇烈，彷彿要把整片天地倒轉過來！
“回洞府，先穩住不周山。”
言罷，姜漁的身形便化作一道金光，飛入山頂洞府之內。
雖然不知道天地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眼下，唯有先保證這般變故不波及到不周山。
否則，若不周山倒，整個靈墟界都會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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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新人新書，各位看官們請多關照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