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 暴力傾向
些微振作起來之後,我來到書桌前,又發現了一個新的問題:我似乎心浮氣躁,什麼正經事兒都不想做。
這種什麼都不想做的感覺和我從前不想上學的時候很是類似,但卻又有不同。
小的時候不想上學,許是了無生志的原因,心態反而平和,什麼都不想做,只是因為覺得做了沒用。
但是現在,心頭似有千頭萬緒,什麼都不想做,卻是因為腦子亂七八糟、煩亂不堪。
我從前,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
我感覺有些委屈。
長久以來,我都以自律自居。卻不想,我才上了大學沒多長時間,就變得得過且過。先前我還在心中暗自嘲笑逃課的同學,如今反觀自己,感覺我可能還不如他們活得洒脫。
我如此自我厭棄了一番,便給哥打了個電話,準備聽他罵我。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語氣溫和得讓我疑心他準備問我借錢:
“學什麼學,就你學的那破專業,還能掛科么?身體不舒服,就多休息,想躺你就躺,想睡你就睡。
另外你身體不好,要節制。體力要節制,腦力也要節制。
腦子亂就把事情都寫出來,別裝在腦子裏。
心裏難受你就繼續寫書,等放假的時候拿給我,我都看。
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爸要是欺負你,就和我說。”
不枉我認他當我親哥。聽了他的電話,我舒坦了不少,帶着紙本兒又爬上了床,一邊兒躺着,一邊兒把腦子當中雜亂無章的思緒都寫了出來:
1.不能讓淼淼和林之明處對象
2.身體太差了,要去試試看大夫
3.好幾天沒正經學習了
4.家教的事兒再不去干就要黃了
5.得想想辦法顯示自己是個有本事的人
6.其他鬧心的事兒別想了
寫出來之後,腦子果然清晰多了。也大概知道了輕重緩急,感覺可以從容安排一番了。
首先是阻止淼淼處對象的事兒。
這種事不能硬來,古往今來那些被拆散的小情侶們都通常你死我活、情比金堅、輕則私奔、重則殉情。所以,此事不能操切,需要徐徐圖之。
另外孤掌難鳴,我得找點兒幫手。李水貌似正常,但實則是個傻妞,難堪大用。或許我可以找張展和周妙,畢竟她們都在澳洲那邊兒,應該容易幫忙。
除此之外,需要做事不僅要尊重客觀規律,還需要發揮主觀能動性。我於是決定在給淼淼寫一封長信,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此事計定,我心下大慰,就好像已經成功了一樣。
但張展和周妙已經許久都不搭理我了。
說來慚愧,她倆都有大恩於我,我原應結草銜環報答她們。但實在是她們心之所求太過讓人為難,已經超過我的能力範圍:她們之前都喜歡我哥,都希望我能為她們牽線撮合,但我答應一個就會得罪另一個,如此便久久未有作為。於是她們就都惱了我,嫌我不講義氣。
想到此處,我給二哥發了個QQ,問他能不能想辦法幫我研究一下,讓我和周妙說幾句話。這事兒我沒法子求哥辦,不然事情亂套的程度將會指數級增加。
二哥應該正在忙,沒有立刻回我消息,但我也沒那麼著急。
因為除了這事兒之外,我還有別的計劃要做:
我覺得已經夠軟弱了,如果再配上個無能,就太完蛋了。所以總要做點兒事情讓自己顯得有本事。
不過,身體不行的話啥也幹不了,還是得想想辦法把身體養養。
錢老闆說的那個名醫不知道靠不靠譜,但去瞧瞧試試卻也不虧。就等下周末二哥過來的時候,陪我一起去。
除此之外,我看着爸一副很能活的樣子,說不定真有長命之法。但爸最近一副看我不順眼的樣子,便緩些再問他這個事兒吧。
接下來的一周,我又恢復了往日的作息。
但與以往不同之處在於,錢老闆每天都來給我送飯。我吃的倒是挺開心的,就是有些擔心他做的煩了,又與我為難。我心裏打定了主意,如果他再與我為難,就再不理他了。但他這次情緒一直挺穩定的,都給我做了十多頓飯了,居然還能堅持。
一來二去,我都已經習慣了,竟有些捨不得他回家了。但他出來太久總是不太方便,還是等看了大夫之後,就勸他回去。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就是李水吳諧的事兒了。
也不知吳諧是怎麼和李水形容我的。李水躲了我有兩天,第三天的時候她又跑來我面前,一臉憋屈地對我說:
“實在是不好意思,之前不知道你不喜歡女生。但,我們可不可以做姐妹?”
說完她還哭了。
我當真是無言以對。
而且她說話完全不挑場合,當時正是晨讀散場的時候,同學們都還沒走遠呢,她這話說的,讓不少同學都聽到了。
為了不叫同學誤會,我只好說得更大聲,“誰要和你做姐妹!?做什麼姐妹?!”
於是吳諧就神秘兮兮地把她拽到一邊兒,比比劃划用我聽不真切的音量和她說,“他可能是……,他那個小爸才是……,所以你不能和他說做姐妹!”
眼見着四周同學看我的眼神越來越怪了,我十分焦躁,脫口道,“你不要信口雌黃!我爸一向潔身自好、清心寡欲、克己復禮!另外不要用什麼‘小爸’這種稱謂!”
她聽了我這套說辭,噗地就笑了。但李水還在那哭呢。
真的,要不是看她倆是女生,我就要打人了。
吳諧顯然是看出來我的怒氣,扯着李水繼續說,“我之前就說過,他有暴力傾向!你看他現在這個表情,我說得對吧?……”
這真的是,太過無語。
於是那天,為了顯示我的“暴力傾向”,我追着吳諧圍着花壇跑了一圈兒,終於拽到了她的辮子。我扯了扯她的辮子,告訴她老實點兒,別總亂說話。天地良心,我在小學階段都沒幹過這種扯女孩兒辮子的事兒,如今實在是忍無可忍。
真的,若不是她倆,我覺得我之後在學校里的傳聞不至於那般豐富多彩、甚囂塵上。
但我沒想到,吳諧是個狠人。
她因為辮子太長吃了大虧之後,便一氣之下把辮子給絞了,還托我寢室的王璽把她的辮子擺到了我的書桌上、與我示威。
那天,我剛好去火車站接二哥過來,回到寢室的時候,就見一條辮子橫在我的桌面上,那場面是既瘮人又鎮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