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接觸

2030年。

七月十七日。

上午。

靜坐一夜的李乘風忽然從床上走下，拉開卧室衛生間的門朝洗手池走去，擰了下開關俯身往臉上潑了點水。

如此重複幾次，他原本有些昏沉的腦子頓時清醒。

［虛無者無命、觸之者命數絮亂］

李乘風思索着方才的夢境，拿起架子上毛巾擦了把臉，走到床沿一屁股坐下。

“吱~”

耳邊突然傳來吱叫，一回頭便見小松許站在自己肩頭，搖晃着大尾巴獃獃看着他。

這小傢伙也不知何時爬到的他身上，身手還挺敏捷。

“嘚~”

李乘風對其彈舌，伸手將小松許從肩頭拿下，握在掌心一陣揉搓，在它一臉獃滯的眼神中將其放在腳邊。

拍了拍它屁股，笑道：“去吧！”

“自己玩去，我出去一趟，記得好好獃在家裏啊。”

“省得一會又被人把你抓走了哦~”

他說著起身準備換身衣服，身上這套內襯及長褲昨日粘了汗水，幹了之後一直散發某種臭味。

嘎吱~

拉開老舊的衣櫃一陣翻找，李乘風取出一件白色短袖試了試，還挺合身，隨即掏出件黑色長褲穿上。

嘭~

關上櫃門一看地上兩件衣服，他躬身收了起來，準備拿到衛生間先拿個桶泡着，等着有時間再把它們洗了。

至於什麼時候有時間……

有了再說。

嘩~

隨手將換下的衣服丟在個白桶里，順手擰開水龍頭開關。

趁着還沒裝滿水之際。

李乘風扭頭看了眼后側，隨即轉身對着鏡子打量鏡子裏那張臉，低頭對着渾身上下掃視一番，不自覺抿了抿嘴。

這身體不知何時開始影響了他，使得自己也不知不覺變成了懶狗。

猶記得在仙境還幫花靈搬過酒罐……

“嗯？”

“仙境？什麼仙境？”

“嘶~”

低聲呢喃的李乘風忽然抬手，不斷揉搓大腦刺痛的太陽穴，努力會想方才腦中閃過的畫面。

一個比此處小區還要大的平台，如鏡面般光滑細膩。

通體渾白的松樟全身佈滿神秘流紋。

如樓下會動的黑色鐵盒大小的飛禽，如整層樓之巨的斑紋魚，還有會釀酒的花靈樹精。

那個奇妙的世界，還有很多很多他沒記起的事物。

可他李乘風又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色？

“嗯……”

李乘風沉吟着甩了下腦袋，頓時感覺整個人渾渾噩噩，除全身上下酸痛外，腦子還因為剛才的夢一陣陣刺痛。

賊難受！

噗~

身後裝滿水的桶濺出些許水花，他驀然感覺後腳一陣冰涼，急忙回身關掉水龍頭開關。

剛要出門忽然瞥見一物。

李乘風愣了下，俯下身從拿起水桶里的黑褲，從口袋裏摸出個沾了水的黃色信封。

手指一捏，厚度還可以。

“……”

一時間不清楚這是原身從哪弄來的，他神魂從手中一掃信封，稍有一愣喃喃自語：“原來是你~”

李乘風腦中出現個胖子形象，昨日跟在他身後上墳前那人，聽其所言好像還是這具身體的好友？

怪不得~

一臉恍然將手機信封打開，從中抽出一疊紅色大鈔，他隨手數了數，將黏着水的幾張鈔票分開。

果然。

與李乘風神魂掃查的數量對上了。

信封里一共五千之數，尚且殘留着那胖子的氣息。

“秦長？”

李乘風低頭盯着一疊鈔票呢喃，反手將鈔票塞到褲兜里，使得褲子口袋鼓鼓的，不自覺便伸手壓了壓褲兜。

神魂掃過衛生間一遍，在洗衣粉袋子包裝上停留片刻，對着使用說明一番閱讀之後。

他拿起洗衣粉在桶里倒了些許，隨手放回袋子伸手到桶里攪渾粉末。

叮咚~

客廳忽然傳來門廳。

李乘風走出衛生間，一把拉開卧室門忽然停下腳步，耳邊傳來一道暴躁的清脆聲。

“在嗎？”

嘭~

“我知道你在裏面！趕緊給爺開門，不然打死你個臭良……”

客廳門在的拍門聲以及人聲一同停下，接着響起一道略有熟悉的男聲。

“小欣，你咋在這？”

“哦~是來找你良良哥玩的是吧？進……”

男聲話未說完，也一同陷入沉默。

李乘風隔門聽了片刻，神魂透門一掃，頓見一男一女沉默盯着門，彷彿陷入了某種沉思中，一聲不吭。

右側女孩子是昨日找他要啥子飛訊的人，左側挨着牆雙手環抱者，則是原身的好兄弟。

秦長對着門沉默良久，抿嘴抬手輕敲房門：“有人在嗎？”

咔嚓~

房門應聲而開。

李乘風從屋內探出身子，左右掃視一男一女，視線掠過女孩子那張微紅的臉。

沉默片刻。

扭頭朝左邊胖子笑了笑：“你好~”

反手將門推開，他回身走到沙發坐下，朝門外招了招手。

“秦長是吧？進來坐坐。”

秦長聞聲點頭越過門，忽然駐足扭頭看了眼門外女孩子，沉吟着道：“嗯……”

“程欣，我跟你說個事。”

並未受邀入屋的程欣原本正低頭難過，失落中聞聲一愣，抬頭盯着身前的秦長，疑惑撓頭：“咋了秦哥？”

她說話間視線掠過秦長，定格在客廳沙發上的人，見其翹着二郎腿悠然自得，忍不住氣鼓鼓鼓起雙頰。

像個河豚似的，她一臉納悶跺了下。

啪~

秦長聞聲恍若無意瞄了眼她的小白鞋，有意無意退了小半步，離着暴躁萌妹一米多遠，訕笑道：“額……那個。”

“裏邊確實不是阿良，只是長的有點像而已，嗯……”

“怎麼說呢？”

“就是那啥，臉長的一模一樣，但是靈活不是同一個人，能……明白嗎？”

他望着門邊程欣猶猶豫豫解釋一通，生怕這傻乎乎的天真姑娘會一時難過，萬一出點什麼事兒……

秦長怕自己接受不了，高中留級好幾年唯一願意跟自己說話的人走了，難不成還要送走這天真爛漫的小姑娘？

他心下不願，但是當著身後人的面，又不能說的太過明顯。

對程欣說的幾句話，已經表達他所想表達的所有意思。

身體還是那個身體，但靈活萬一換了個人，並不是她天天黏着的那個良良哥。

良良早已涼涼。

“我知道啊~”

程欣說著一臉奇怪看向秦長，疑惑道：“你也知道了？”

“也對！畢竟你兩關係那麼好，他如果要走了也會給你說一聲。”

“呵呵~”

她忽然自嘲一笑，側頭默默看了眼秦長身後，盯着客廳沙發上的身影沉默許久，抿了抿嘴頭也不回朝樓梯間走去。

噠~

上午七點多的樓梯間響起重重的踩踏聲，接着又是急促而連續的噠噠聲，還有些許的微弱哭泣聲傳來。

“嗚……”

秦長聽着哭聲陷入了沉默，輕嘆口氣走入屋內，反手將客廳門虛掩着，走到茶几旁與沙發的人對坐。

揉了揉臉看向對坐。

他朝李乘風伸出只手，臉上露出個有些僵硬的笑：“你好。”

“重新認識下，我叫秦長，現在任職於龍國山城鎮魔司。”

李乘風笑着伸手一握即分，看着秦長不自然的臉色，稍一思索朝明白其中因素，結合上午醒來時的那個夢。

心下已有些許想法，他抬頭笑道：“我倆大男子，長話短說吧。”

“秦兄今天來是……？”

“是這樣的……”秦長邊說著低頭一陣摸索，從褲兜抽出本巴掌大紅色手冊，笑着朝李乘風遞過。

“這個你可以看一看。”

“鎮魔司最新發行的靈修手冊，裏面記載了古時練氣士所遭遇過的妖魔鬼怪等，山精野怪的話目前資料不齊，還處於收集階段。”

“哦~對了！你應該也是個靈修吧？”

“儘管我看不出你的修為，但大抵能猜到你有修為在身，不過是我現在的境界太低看不出。”

“那啥……”

秦長沉吟着掃了眼李乘風，邊觀察他臉色，邊撐着下巴道：

“這手冊里記載的異族大部分都能獵殺，除少數情況比如沒有怨氣纏身的各種精怪。”

“剩下的那些吞食過人類的都可以殺了換錢，哦不對！”

他一時說的順口，反映過來后急忙朝李乘風擺手，拍了下腦門改口笑道：“欸嘿~看我這腦子，啥錢不錢的……”

“咱們靈修一般修鍊都需要靈氣對吧？”

李乘風聽着秦長停下的口風，忽然想到那些可惡的靈氣，每次都離他離得遠遠的，就這還修鍊呢？

修個屁！

心下一惱，他一臉笑意朝秦長點頭附和：“確實。”

秦長聞言一笑，揉搓着兩隻大拇指，食指點了點李乘風手中紅冊，笑着說道：“還有些比靈氣更加純粹的靈能物品。”

“都在這冊子裏記載了，你有時間可以翻一翻最後三頁，有印着一種名為靈晶的東西，裏面還有官方機構的研究對比資料等。”

“大致的說明就是，靈修使用靈晶修鍊，比自己悶着頭吸收空氣中的靈氣很快，也更純粹，嗯……具體的原理好像是什麼‘地勢的力量’過濾掉了空氣中靈氣附着的雜質。”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只需要知道境內95%靈晶礦脈，基本都把持在龍國手中就行。”

他說到這便一臉笑意望着李乘風，滿心自信等着期待的回答，卻沒想耳邊響起的話聲令自己表情一頓。

“然後呢？”

李乘風撓頭疑惑問了句，這胖子的意思他大致聽明白了，不就是想要靈晶就要從龍國獲取嘛~

但還有個很大的問題。

自己不需要啊！

他連靈氣都無法吸收，更別說靈晶……

誒？

李乘風忽然一愣，心下生出些許另闢蹊徑的想法，既然靈氣無法直接吸收，那自己握着靈晶直接攝取靈能總行了吧？

總不可能那勞什子靈晶，它還能自己長腳散了吧？

又不是生命體，怎麼可能。

靈晶靈晶，一聽就知道是種晶石。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心下已有決斷，他逐以低頭撐着下巴仔細思索，要怎樣才能從龍國手中搶……哦不，怎樣才能得到靈晶那東西。

“……”

秦長驚愕看着李乘風，聽到那句疑惑的‘然後呢？’一時間大腦宕機。

圓滾滾的腦袋左思右想。

他始終沒想通這小子明明是個靈修，並且自己已經解釋了靈晶的作用，為什麼李乘風還能問出這麼白痴的問題。

然後呢？

然你個頭啊然！

啪~

他怒而一拍大腿，見對面沙發的李乘風望來，一想到這佔據他兄弟的靈魂有可能是個大佬……

秦長臉色頓時一變，不易擦覺揉着大腿，抬頭有些尷尬笑道：“那啥……”

“咱靈修不得修鍊嘛？”

“這不，為了境內靈修實力的快速增長，從而有能力守護所在城市，龍國下發的這手冊有登記許多能獲取靈晶的方式。”

“比如靈妖背脊里的靈核，以及有靈智的山精野怪心臟，又或是某些特殊器物也可以拿去兌換靈晶。”

“還有各種各樣的功效等，比如我這土靈修者，建造護城大牆也能得到一定的靈晶，不過與其他土靈修一起分的話不多就是了。”

“總之獲取靈晶的方式很多很多，就看你怎麼選了。”

聽着他長篇大論的話稍加思索。

李乘風一臉沉思點了點頭，疑惑道：“還有嗎？”

“嗯……”秦長聞聲沉吟片刻，笑着搖了搖頭：“沒了。”

“那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了，一會還得去郊區起城牆……”

他說著起身理了理袖口，朝李乘風點了下頭，側身向客廳門走去。

“等等……”

李乘風朝秦長背影喊了一聲，見他疑惑回頭看向自己，隨即起身從褲兜掏出個黃色信封，伸手遞過：“這個還給你。”

“這是你給李良的東西，非我之物分文不取。”

“嘿~”秦長勉強擠出個笑容，伸手接過李乘風遞來信封，一言不發擰開門，輕輕帶上客廳門。

在門外駐足片刻，他搖頭笑了笑回身向電梯走去，時不時看一眼手裏的黃色信封。

秦長腦中飛快閃過兄弟面容，以及一絲絲的懷疑。

他心下突然生出李良的離去並不是自願，而是靈魂被人擠出身體，至於將他兄弟趕出身體的是誰……

叮咚~

電梯鈴響一聲。

秦長扭頭看了眼1201門牌號，冷着臉步入電梯內，抬手按了下一樓按鈕，隨即靠着電梯內壁沉思。

“實力……”

“想查清事實一定要有實力！”

他輕聲呢喃片刻，一改渾渾噩噩的架勢，彷彿找到了某種目標一般。

從電梯踏出一步便快步朝南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