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身軀同步度
說話間,弗雷接過了臨時憑證和一先令,小心的將銀色鈔票放進了小口袋裏,拿着憑證向著訓練場內走去。
而站在門口的克.貝里則恢復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樣,繼續着他自己的值守責任,他的眼睛裏閃過一縷藍色的熒光,有些迷惑道:
“為什麼明明有星辰的味道,卻沒有星光呢?”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時,一根鑲嵌着鑽石的手杖敲響了他的櫃枱,抬起頭來,眼中倒映出面前的場景。
黑色馬甲,同色正裝外套,束腳西裝褲,半高禮帽配上一根銀色手杖,黑色的瞳孔隱藏在略顯深邃的眼眶中,眼角帶着點點笑意。
“克萊恩.莫里亞蒂?”
克.貝里的聲音帶着一些疑惑,在看到對方笑着點點頭后,他驚喜的走出櫃枱,高高舉起雙臂,一把抱住面前的男人,用力拍打對方的後背,聲音里透出明顯的喜悅:
“克萊恩!你怎麼從卡特市來了,我們多久沒見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太開心了。”
面前的男人是他在卡特市求學時的好友,後來兩人還一同參加了某個秘密結社,可隨着歲月變遷,時光荏苒,兩人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已經多年未見。
克萊恩笑着拍了拍他的胸膛,眼睛掃過他灰白的頭髮,落在滿是皺紋的臉上,嗓音低沉:
“是啊,克。這麼多年了,和我回去吧。”
“嘿別這麼掃興嘛,我可是找到了一個不得了的好苗子,你可得跟我來看看。”他笑着拉開話題,而後一把摟住了克萊恩的肩膀,向著訓練場內走去。
訓練場裏的人並不多,現在的時間還早,如果是下午或者晚上,這裏會被已經下課的學生們佔領,甚至可能出現一個場地中同時有兩三人的情況。
零零散散的幾人分佈在訓練場中,像是被木製傀儡大軍包圍的殘軍,不時有擊打木殼發出的擊打聲和被木製傀儡擊中的痛呼傳來,克萊恩和克.貝里繼續向前。
繞過傀儡場,在場地旁的不遠處,有兩位長相相似的男孩正蹲在地上,他們的手上拿着巨大的扳手和細長的螺絲起子,在他們身邊躺着幾台錶殼破損的木製傀儡。
看到兩人,克.貝里猛的一拍腦袋,前進幾步,沖其中戴着紅色頭帶的孩子喊道:“哈特,你去負責一下大門,維護先交給哈利。”
等到戴着藍色頭帶、金髮根根翹起的哈利像一道閃電一樣跑出去,旁邊的哈特才後知後覺的抬起頭,看向他,一臉迷惑的說:“貝里教練,你叫我?”
“對,有看到弗雷小子嗎?”他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男孩。
哈特撓了撓頭,手上的潤滑油讓他的臉像是一隻小花貓,好一陣子他才指向一個方向,不確定的說道:
“弗雷哥哥好像往那邊去了,哈利說他說要從基礎練起。”
“那正好,克萊恩,跟我來吧。”克.貝里直起身子,向著哈特點點頭示意他可以繼續自己的工作,領着身邊的紳士向著訓練場最邊緣的場地走去。
與此同時,弗雷正雙手持握着木刀,重心微沉,而後猛的擰轉腰身,右肩前順,肩動而臂伸,手腕隨手臂轉動,木刀下劈發出啪的一聲輕響,而後他再度雙手持握木刀,重複之前的動作。
木刀一次又一次的劈出,少年的虎口微微開裂,酸澀的汗水淌進傷口中,那感覺叫人神經直跳。
“好痛……好累,為什麼完全無法控制身體。”
木刀又一次劈出,
這次連破空的聲音都難以發出,只有血水混雜着汗水延着刀鋒灑出,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濕痕。
“只要有了揮刀的念頭,身體就會不受控制的自己揮刀,而後像是錯亂的的機械一樣,依照慣性運轉。”
渾身早就無比酸痛,身軀僵硬得像是一塊木頭,木刀卻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劈出,就彷彿這是它唯一的使命、終末的歸途。
“雖然有弗雷留下來的記憶,但是無法駕馭的話,是沒可能通過入學篩選的!”
木刀時而停頓時而下劈,像是在上演着蹩腳的舞台劇,又像是有兩個意志在身體裏對抗。
“所以!給我聽話啊!聽話啊!”
筆直豎劈的木刀微微顫動,而後緩緩收回,再次劈出時顫顫巍巍,沒了一開始時的那份自然,不像個多年練習的老手,反而像是第一次拿刀的新手。
奪回控制權的少年沒有停止,反而依照着記憶中的一招一式開始舞動。
漸漸的,不知道幾次汗水化作鹽漬,虎口癒合了又再度裂開,一聲輕響出現在場地之中,隨即木刀應聲折斷。
“啪!”
“嘶——呼——”
兩道白色的氣流從鼻腔衝出,帶走鼻尖的汗水,少年的皮膚微微發紅,條條青色的血脈在身上鼓起,他握着殘存的刀柄,有些不知所措,泛紅的皮膚也慢慢隱沒。
“不……不能停……”
將木刀丟在地上,他隨性的打起拳法,有時是弗雷記憶中的入門體術精要,有時是陳星在日常生活中看過的視頻,甚至還有些是廣播體操,心想到哪裏,拳頭就打到哪裏。
拳越快,雜念越少,隱隱有什麼東西在他背後浮現,呼之欲出。
腦海中那些來自弗雷的記憶碎片,像是融化在熱水中的堅冰,逐漸打上了陳星的印記,和他再無分別,而在遙遠的公立高等中學課堂上,正在認真聽講的伊麗莎白心臟突然一緊,臉色發白沒由的想起了早晨哥哥對自己笑容,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離開自己。
“所以……額,你發現了一個稀少的騎士血脈?”站在遠處克萊恩推了推右眼眶上的單片眼鏡,望向身邊的好友。
他原本以為自己的好友可能還在追求過去年少時的道路,甚至可能願意做道路的引導者,卻沒想到對方大概是徹底放棄了那條道路,要去追求體術的奧秘。
“好小子,怎麼連我都瞞!”克.貝里在心中腹誹,此時見好友望來,趕忙收攏神色,合上剛剛張開的嘴,挺直腰背的同時將右手背在身後,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笑道:
“嘿嘿,見笑了見笑了,我這未來徒弟啊,就是血統上有一些小小的天賦,但這不能遮蓋他感應力過人的長處嘛。”
“嗯,很厲害。”隨意的敷衍好友,克萊恩再次推了推眼眶上的單片眼鏡,眼角帶着微微的笑意,稍微擺動了一下自己的銀色手杖,無聲開口,一陣微風拂過,他的瞳孔亮起藍色的熒光,再度看向場地中的少年。
象徵魔力的點點藍光摻雜在代表血脈氣息的紅光之中向著場內的那斑斕的靈體聚攏,像是一條條藍紅色的綢帶。
凝聚血脈意志的場景,即使是見多識廣的符文教授克萊恩也很少見到,更別說這些血脈氣息里混雜着魔力,他又推了推眼眶,情不自禁得想要掏出懷中的鋼筆,進行記錄。
“魔力會被血脈吸應,不,不是血脈,是以太體同時在吸引這兩者……”
“類同於月輝教會的傳承嗎?根植在以太體的力量形態,不同於尋常血脈歸屬於肉體,記下來……”
“嗯?怎麼停了?”
紅藍雙色的綢帶突然斷開,斑斕的靈體一下子向著地面倒去。
“啪。”
正偷偷觀察好友神色的克.貝里神情愉悅,明白自己想要拜託好友的事情大概是十拿九穩了,於是他滿意的吸了口氣,將雙手背在身後,心中暗爽道:
“清晨的空氣真是清新啊。”
“卧槽!”
好友噠噠噠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有些困惑的張開眼,望向好友奔跑的方向,視線越過西裝褲,落在地上的少年身上,下一刻整個訓練場都聽到了他的聲音。
“卧槽!!”
幾秒鐘,兩人已經出現在少年面前,克.貝里快速的從懷中掏出一顆黑色的藥丸,而後將趴在地上的少年扶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手掐住他的臉頰,將藥丸塞入。
“生命之水!”
幾聲尖銳的音符從克萊恩口中吐出,他銀色的手杖在空中寫下複雜的莫氏符文,變化作一個五芒星形狀的法陣,揮散出橘紅色的光芒,從五芒星中央一道清澈的水流從中流出,淌進弗雷的嘴裏。
莫氏符文,是斯塔符文的中繼符文,相當於文言文的譯文,是莫氏魔法師為了避免自身快速施法時斯塔符文變化的特性會導致意外而創作的符文,后被廣泛使用。
就在弗雷將泉水喝完躺在地上后不久,克萊恩微微側頭,臉上露出困惑和憤怒的神色,他握着手杖的指尖微微發白,胸口的衣領微微起伏。
過了一會兒,他摘下禮帽置於胸前,向著好友微微躬身表示歉意,低聲快語:
“查爾斯帶人前往了我的住所,克,我需要暫時離開一陣,這孩子是因為身軀同步度突然降低導致的異常,為什麼我相信你也明白,你請求的那件事下次寫信帶給我,我會幫你完成,我先行一步。”
說罷,他對着面色嚴肅的克.貝里微微點頭,將手中的禮貌置於地上,用手杖在上方畫圈,而後一躍而起,人同禮帽變作一蓬盪起的黑色煙霧,緩緩消散在空氣中。
清晨的霧氣漸漸散去,太陽展現出它火熱的一面,貝里抱着弗雷躲進了樹蔭里,他的眉頭緊皺,不知是為了離去的友人,還是友人的話語,或許兩者都有。
“咳咳咳……咳……嘔!”
沒過多久,正躺着的弗雷突然一陣咳嗽,而後猛的坐起,側頭吐出一大團酸水,刺鼻的酸性氣體混雜着汗臭味,直往克.貝里鼻子裏鑽,讓他的右眼皮不受控制的跳動。
“我錯了,清晨的氣味一點也不好聞。”在心中腹誹幾句,他拍了拍弗雷的後背,幫對方順氣,避免喉嚨被腹部翻湧的異物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