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荊棘路29號
咔……冷清的月光被白熾燈驅散,布里塔.歐皮特率先走進屋內,將鑰匙隨意的放在客廳的工作枱上。
“隨便坐,我給你拿契約。”布里塔向著二樓走去,他的靴子和地面敲擊出噠噠噠的聲響。
空曠的一樓只剩下弗雷一人,之前在聖馬丁路上,奧黛莉就已經下了車。
他隨意找了一張還算空曠的桌子坐下,心中有些解脫,在來的路上他曾經後悔過,本身的特異在這種非凡聚集的地方很容易暴露,可當他坐在這椅子上時,他突然釋懷了。
遲早要踏出這一步的,無非是早還是晚的問題。
他這樣想着,身體往後一靠,有些疲憊的半閉上眼。
…………
“弗雷,弗雷.克斯坦?”
輕輕的搖晃喚醒了弗雷的意識,模糊的重影漸漸貼合,微涼的淚水濕潤眼眶,讓一切變得清晰。
“抱歉,我睡著了。”弗雷雙手撐在扶手上,坐直身子,低聲道。
一開口他就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沙啞,口腔里似有異物,忍不住的咳嗽起來。
“感冒了?也對,這一晚上折騰的,趕緊做完回去休息吧,馬車在門口等你。”布里塔在桌上放上一杯溫熱的茶水,再度走向牆角的飲水機。
弗雷小心的端起茶水,輕輕吹了吹,連着幾口下去,他身上寒意這才漸漸褪去。
暖了身子,弗雷這才有心思看向桌面,他記得自己睡着前,桌面上空空蕩蕩,只有幾份報紙和一根鋼筆凌亂的佔據了幾處
而現在幾份報紙都被整齊的擺放在左側,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邊角微微卷皺整體泛黃的羊皮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着具有神秘學效力的卡雷符文。
弗雷用手捋開羊皮紙,一邊小心飲用茶水,一邊認真閱讀上面的字跡,這樣的安靜中,時間匆匆而過。
直到手中的茶水已經見底,弗雷這才伸了一個懶腰,拿起旁側的鋼筆,在羊皮紙上停頓片刻,待到筆尖上微微泛黃,他這才落筆。
隨着筆走龍蛇,一片墨色出現在羊皮紙右下角。
弗雷.克斯坦。
叮……弗雷剛放下筆,就覺身上一股氣息脫離而出,向著莫名遠處飄蕩而去,弗雷伸出手想抓,沒想到氣息從指尖滑溜而出,一下消失無蹤。
這……不是本名也具備效力……
“怎麼了?”對面正在品嘗咖啡的布里塔抬起頭道。
“啊,沒,有蚊子。”弗雷尷尬的笑了笑,從桌上拿起了簽署了名字的羊皮紙,雙手遞了過去。
“都十月份了還有蚊子?你太累了出現幻覺吧。”布里塔眼神怪異的接過羊皮紙,只是隨意打量幾眼,就收束了起來,“快去休息吧,天色都要亮了。”
“是啊啊啊——”這不提不要緊,一提起來弗雷就控制不住的打起哈欠來,邊向外走去邊說:“那……您慢慢看,我先回去了。”
“哦,等等,今天簽署的是守火者羊皮卷,聘用合同可能要等到明早。”正準備下樓的布里塔頓住了腳步,半轉身道:“兼職成員的月薪是每周三金又三先令,明天來報道時記得提醒我,轉正以後這個薪水每年還會有一定的漲幅。”
“嗯,每周你沒有課程的時候,需要來這裏值一天夜班,平日裏沒有課程的時候,可以來這裏休息,對了,隔周希望值班的時間可以在前一周的周五前告訴我。”
“哦,你還有新生入學篩選和新生軍訓對嗎?那值班工作等你新生軍訓結束后再開始……”
布里塔風輕雲淡的說著,
沒有發現已經走到大門旁的弗雷已經停住了腳步,大腦好似宕機了一般。
三葉又三先令……轉正後每年漲幅……一周值一天夜班……
“考慮到你是兼職成員,每次你值班時會有一位正式成員一同值班,等你轉正後就沒有這個待遇了哦。”
終於,布里塔講完了所有的內容,拿着手裏的羊皮紙消失在房間的轉角。
這麼多錢……那我不是可以天天吃肉了……木刀也可以換新的了……還有妹妹的首飾也可以換新的了……
思緒翻湧,弗雷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馬車前,只是一陣冷風吹過,他就醒了過來。
他抬起頭,天色已經放白,帶着寒風的日光照到地面上,給予萬事萬物活力,遠處的街邊正有小吃車向著這裏移動。
弗雷向左望去,那是一片寬闊的園區,園區裏的綠植還沒睡醒,葉片懨懨的,帶着昨夜的露珠,向外看,黝黑的鐵柵欄分割開溫暖和冰冷,在柵欄的盡頭,一個鐵制的牌子上寫着四個字。
卡門大學。
嗯?這裏是荊棘街?弗雷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隨後便恍然。
康城市也被稱作大學之城,在這裏同時有着幾所大學,分別為卡門大學,蒸汽技術大學,文史系大學,高等中學的老師說這是因為知識相互帶動,所以這裏的大學才會越來越多。
不論什麼原因,這些大學目前都集中在荊棘街上,要知道,在這個社會,能上大學的大部分都是貴族子弟,他們的到來大大的拉動了荊棘街的經濟。
而經濟於人口,正如蜂蜜於蜜蜂。
逐利而來的人越聚越多,他們延着街道,校園構築成了一個全新的社會結構,對應而來的,是密集如蜂巢的房屋結構,如果說在康城市哪裏遭遇襲擊傷亡最大,那肯定就是這裏。
基於此,如果要有一個非凡者保護基地,那肯定是在荊棘街上最為合適。
弗雷的眼睛掃過對面密集到沒有縫隙的房屋,轉過身體,看向自己出來的地方,磚紅的牆上貼着一張黃色的標籤,標籤上還有些霜,但並不妨礙人閱讀。
荊棘街二十九號,鐵十字安保公司。
默默記下門牌,弗雷在心中默念幾聲,轉過身,抓住馬車門口的扶手,身軀發力,上了馬車。
關上車門,隨意坐下,馬車搖晃幾下,窗外的街道向後倒退,本來有些疲倦的弗雷這時候反而清醒了起來,困意像是被誰偷走。
帶着些水霧的玻璃窗上,一張張模糊的臉飛速掠過,有扎着白色頭巾的小吃攤主,有渾身黝黑的碼頭工人,還有戴着半高禮帽穿着黑色外套的紳士……弗雷看着,看着,看着沉默。
很快,無人駕駛的馬車停靠在鐵樹街的公寓門口,黑色的鐵制車門凸起,而後向右拉開,弗雷的身影出現在公寓門口,身後的馬蹄聲很快就從大到小,再從小至無。
弗雷在木板的吱吱呀呀中穿過走廊,呼吸着冷冽的空氣,突然間,有一種不同於他人的優越感,讓他的腳步都輕快了些。
他插入鑰匙,輕輕扭動,讓清晨的陽光隨着嘎吱聲逐漸擴大。
喀嚓,弗雷悄悄扣上房門,一轉過身,就看到一道穿着睡衣的長發身影正坐在餐桌前,清晨的光照在她的背上,連頭髮的邊緣都模糊不清。
正是伊莎貝拉.克斯坦。
“弗雷,你去哪了?”伊莎貝拉秀氣的眉毛舒展開來,疑惑問道。
“啊,馬上要入學篩選了,我有些睡不着,出去跑兩圈,你怎麼起了?”弗雷擦了擦頭上的冷汗,將外套脫下,拉了拉襯衫。
“我起來洗漱,見你不在就等等你。”伊莎貝拉頓了頓,補充道:“你放心,你那麼努力,肯定能通過卡門大學的入學篩選的,說不定最好的導師一眼就看上你了。”
“希望如此吧,要吃早餐嗎?我給你做。”弗雷將外套掛在櫥柜上,將湯鍋提起,往裏面填入一些稻草,讓爐子重新燃起,拿起旁邊的夾子翻動一陣,讓爐里的煤炭發揮餘熱。
“好的,謝謝哥。”伊莎貝拉聲音清脆,腳步聲兩次路過弗雷的背後,之後越來越遠。
溫暖的爐火驅散了昨夜的寒,弗雷切了兩大頭土豆,將它放進昨夜剩餘的肉汁里,加上點水慢慢熬煮,再從櫥櫃的紙袋中拿出兩條麵包,貼在湯鍋的內壁上,讓湯汁的霧氣將其浸潤。
很快,伊莎貝拉就從盥洗室回到房間,這時候早餐的爐子也發出誘人的香氣,讓疲憊不堪的弗雷重新打起精神,用木盤子呈上飯菜。
“好香。”放好木盆的伊莎貝拉快走幾步,上前幫忙端起湯碗道。
金色的陽光下,兩人安靜的分食了兩根麵包和一大碗黑椒土豆,最後喝光了昨夜的肉湯。
“是啊,對了妹,我找了一份工作,嗯,是卡門大學的校內兼職,等我通過入學篩選就有收入了。”弗雷將最後一點麵包塞進嘴裏,含糊不清道。
沒等伊莎貝拉回答,弗雷摸着自己的鼻子,-繼續補充:
“有了這份工作的周薪就足夠我們改善生活了,對了,他們說是看中我的前途,所以願意提前簽約。”
“嗯?那很好啊弗雷,這樣你也可以開始存錢,到時候就能迎娶一個比較好的家境的女孩。”伊莎貝拉愣了愣,然後快速的端起了一張嚴肅的臉,為弗雷規劃起未來。
這是關愛弱智哥哥的眼神嗎……弗雷嘴角抽了抽,將桌上已經吃完的碗筷收拾端起,口中含糊道:
“那還早伊莎貝拉,大學至少還有三年,這不是我們現在應該考慮的,我們應該考慮的是,有了這筆收入,我們就可以離開這個擁擠的公寓,在郊區擁有一棟自己的公寓,也能改進我們的伙食,讓你能更健康的長大,順便該考慮一下阿普的婚姻問題了。”
說到這,兩人都有些忍不住的笑出聲,過去在提到這個話題時,阿普總是會用他討厭女人作為掩飾,而後講一個很冷的笑話轉移話題,久而久之,只要兄妹三人講到這個話題,就會想起阿普的冷笑話,從而引發歡快的氣氛。
兩人再調笑幾句,伊莎貝拉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自製提包,小步向著房門走去。
咔……房門吱呀,伊莎貝拉卻停下步子,半側身看向目送她的弗雷,嘴角上揚:
“弗雷,你可以的。”
說罷,伊莎貝拉快步走出房間,拉上了房門,腳步聲快速的消失。
房間裏,弗雷這才吐出一口氣,收拾一番,這才拿起碗筷前往盥洗室。
咔……房門劃出一個半圓,激起幾顆灰塵,又無聲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