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仙魔激戰(下)
道日望着腳下竹林,神劍垂下,說道:“阿月,你回頭罷,仙家待你不江薄,而那魔道不過是利用你,你難道不明白么?”
道月獰笑道:“我本就是魔尊之子,不回歸魔道,難道讓你們拿我做質,威脅我父親么?”
道日皺眉道:“師父怎麼會這麼做呢?”
道月反口問道:“你怎就知道他不會呢?”
道日為之一窒。他忽然想起數年前,陳商對他兄弟說過的話。
“魔道無惡不作,我仙家便是以誅盡魔道,匡扶天下正義為己任,有時候便是不擇手段,也要讓邪魔歪道煙消雲散,正氣浩然長存。”
這話他始終不明其意,為何那天晚上,陳商要突然對他們說那樣的話。如今回味起來,定是他介懷於道月身世,是以有此一言了。
道月瞧他神情,冷笑不已,又道:“仙家有仙家的道,我魔道亦有我道。為何偏偏仙家便是正道?”
道日不料他竟有此一問,脫口道:“魔道作祟人間,生靈塗炭,自然是邪道。仙家救世濟弱,匤扶正義,自是正道了。”
道月不聲不響以月神劍凌空在身前劃出個圖案來,說道:“你可認得這個?”
道日見那圖案,只當道月被自己打動,喜道:“自然認得,那是太極。”
“不錯,”道月神劍一挑,那太極圖竟隨他劍尖轉動起來。他冷冷道:“一生太極,而生兩儀,太極便是陰陽之道,世間一切皆逃不脫陰陽之理。我魔道是陰,仙家便是陽,是也不是?”
道日隱隱聽出他要說甚麼,沉吟不語。
道月見他不答,也不氣惱,繼續道:“你不說便是默認了,世間一切,便如這太極一般,一陰一陽之謂道。而仙家是陽,魔道是陰,陰陽並存,便算不得違反天道。既然不違天道,為何我便不能入魔道呢!”
他以太極為例,竟說得頭頭是道,將魔道存在說成理所當然。若是換作其他弟子,當場便不知從何說起了。
道日心念疾轉,略一沉吟,便有了話語,說道:“如此說來,陰陽並存是為太極。你們率眾來襲三清山,分明是想毀陽獨陰,卻又是何道理?”
他反口一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戳穿道月的謬論。道月剛牙一咬,道:“弱肉強食,成王敗寇,仙家氣數已盡,自然由我魔道來除去。”
二話不說月神劍疾轉,劈出一道凌厲劍風,化作銀色弧光,來勢又快且猛,所過之處,二丈之內,竹葉盡皆應聲而落。
道日也不含糊,右手持劍,左手掐個手訣,喝一聲“咄!”日神劍金芒四射,劍尖噴出火球來。十來個小火球迎上銀色劍風,點滴化去劍氣。待至道日面前時,那已無勁力可言。
道月大怒,月神劍寒光暴漲,變作一把銀色大光劍,劈頭蓋臉落向道日。道御劍相迎,二人各自巨大光劍,一金一銀,你來我往,“錚錚”交擊之聲不絕於耳。
話分兩頭,千丈坪上。仙魔門人各自殺作一團,刀光劍影,各種法器厲芒亂閃。不斷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迎戰新敵。殺聲遍野,血花四濺,竟將一個偌大的千丈坪染成血紅色。
而不遠處,另外幾小股魔徒未殺到千丈坪上,卻是摧屋毀棟,轉眼毀了兩座大院子。幸而又有一些仙家長老率弟子迎上,這才不致全數被毀。
仙帝與魔尊,各自立在那個寫着“三清觀”三個大家的石門兩角。一西一東,相視而立。
魔尊手持寶杖,嘴角掛着猙獰笑意,兩眼血紅,有如餓獅,望之生畏。反觀那仙帝,徐徐而立,雪白長須與手中拂塵銀絲隨風飄搖曳,面如鐵色,目光如炬,炯炯有神。
魔尊與仙帝均是一心要除了對方,是以一招一式出手,均要力求得敗對方。但每每自己全力一擊,總能為對方所破,於是再出手時,便要想得更是清楚。先是快攻快守,繼爾邊想邊攻,再後來變作了先想再攻。出手越來越慢,但越來越兇險,到最後,雙方都想不出如何一擊勝得對方,乾脆便停下來,細思對敵之策。思慮之餘,眼睛還要注意對方動靜,力求看破對方心意,如此一來便目光中便又有攻守之道。
二人默然無語,全以目光對視,比斗心力。要知這心力之比斗雖無動靜,但其兇險卻不亞於鬥法,非心定志堅者不能與之相抗。這二人雖說皆是年紀不小,但均是兩眼清亮,便是魔尊的腥紅雙眼也是明如深潭。二人對視久了,目光交接處,竟隱有火光迸出。
魔尊將眼瞪圓,心中卻有些狐疑。心中尋思道:“十九年前,晝夜異變之時,傳聞仙帝自損道行補天,修為大打折扣。但觀今日之戰,卻不見他有絲毫弱勢,難道那傳聞是假的不成?……不對,若是他真的道行依舊,不會對我到來全無知覺的,是了,定是他怕我看出破綻來,才一直苦撐到如今。以他之道行,一時半會要取他性命也是不易,他這是打算拿性命與我相拼呢。好極,我正好順手除了你。”
他心有所想,自然分心,只覺仙帝目光如鏡,竟似窺探他內心一般,彷彿心中念頭盡都被他看了。
魔尊驚怒交集,忙聚起精力,反守為攻。仙帝也不強攻,收勢為守,待蓄足精力,復又轉攻勢。二人一攻一守,全神貫注,眼裏全旁無物,時間流逝極快。對眼極耗精力,雙方均以真氣轉為精力,是以對視許久也未見一方有敗勢,反是眼睛越發清亮明澈。偶有下方厲芒或是其他物事飛將上來,二人均凜然不動,任其掠過身周,甚至於劃破衣角也無動於衷。
久而久之,已到日薄西山之時。而下方殺聲略小,卻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仙家雖說與魔道人數齊多,但諸如彭粉娟,李秉輝,以及閔成等一眾高手卻不在山上。那陰陽二使與四大護教法魔以及血魔等人均是非常人可比,單是這幾人,便叫人頭痛,更何況是其他人。仙家因種種劣勢,漸落下風,眾仙家門人退至三清道觀前,死守在觀門口。與魔道好一場廝殺。
就在此時,忽見山下倏的幾道人影飛上,不是別人,正是閔成與彭粉娟等人帶了山下的三清弟子上山來。
這數十人上得山來,乍見千丈坪中死傷無數,無不面色慘變。不及再問甚麼,見那三清觀外正聚了百十個魔徒,與仙家弟子亂斗。當即各自御出法器,自背後迎上。
那三清觀外的仙家弟子在幾位長老帶領下,苦苦支撐。陰陽二使飄身在空,陽魔手中圓球脫手,正飛向一個三清長老。忽覺身後風聲,下意識錯身避開,再一看,卻是個李秉輝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陽魔目光掃過眾人,冷笑道:“好極,我方才還想着怎麼去找你們,你們自己送上門來最好。省得我一個一個地去找。”
李秉輝恨聲道:“我可不管你是誰,今日你休想活着離開三清山。”
當即揮起風聲扇相迎。而彭粉娟也靜靜迎上陰魔。其餘人更是殺到一起,難分難合。
那陰陽二使修為其實較之王廣一與彭粉娟要高出許多,但這二人方才大戰半日,所對之敵又儘是三清山上的長老,這些長老個個俱是深不可測,與他們對敵,自然他們自己也不能落得好處。真氣消耗極大,是以王廣一與彭粉娟才能與其打成平手。
那些魔徒早已將三清山上可能發生之事算計過一遍,而山下的仙家人馬突然出現,也在他們算計之內。他們雖說與三清門人殺得不可開交,但始終保有餘力,除非遇到一些悍敵,才全力以赴。是以雖說面對突然出現的仙家門人,一眾魔徒卻也未立刻落下風。只是方才佔盡上風的優勢轉眼被拉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