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日月神俠(上)
南宮益隨小玲出得大樂寺,二人在夜色之中對視一眼,南宮益道:“我們去哪裏?”
小玲說道:“你將盲姨帶到京城中兩個仙家門人的府上了是么?”
南宮益奇道:“你怎麼知道?”
小玲笑道:“我所識之人不少,自然知道。我還知道那裏叫日月神俠府。那日月神俠兄弟二人因在皇宮中保護了人王皇帝,被封作日月神俠。他二人既有所在,你便先在那裏住下罷,我近來有事在身,待有空暇再來尋你。”
南宮益也不知小玲心中是何打算,點頭不語。二人凌空飛行,天亮時便至京城。其實天未全亮,街上行人稀少,日月神俠府還未開門。
小玲與南宮益走至門口,說道:“南宮益,小姐之事全怪我想得不夠周到。我未料到那陸梁竟喪盡天良,連小姐也狠心下手傷害。當晚若是我與你一同進去,便不會發生如此悲劇了。”
南宮益黯然點頭。
沉默片刻,小玲道:“你且在此住下,我身份與你不同,若是與仙家門人碰了面,定要引起事端來。若是他們問起你來,你便依我在路上教你說的,一一說出便是。”
“嗯。”南宮益仍舊點頭,面色不見陰晴。
眼見小玲越走越遠,南宮益突然在她身上看到了葉倩影子。那個蕭索身影竟是如此相似,他張口欲呼,身後“吱呀”一聲,大門打開。
“咦?”那開門者道:“這位大師一早便來化緣么?”
說話者正是日月神俠府家丁木大業。他轉到前頭見得是南宮益,錯愕不已,奇道:“您……您不是南宮少爺么,怎的剃了個光頭,做了和尚?”
南宮益低頭一看,自己身着僧袍,頭上無毛。正是一副和尚打扮,頓時啼笑皆非。說道:“我沒出家,我只剃了頭,未出家呢。”
那木大業兀自奇怪,不出家怎的還穿着僧袍頂着禿瓢。但想及南宮益是日月兄弟的結拜大哥,便也不在乎他光不光頭。他一介下人,無權過問人家剃不剃光頭,穿不穿僧袍。
他自小為人家丁,腦筋轉得極快,笑道:“大熱天的,剃光了好涼快。您定是來見我家少爺的罷?說來倒巧,我家二位少爺昨夜才歸,還念着你呢。不想還真把您給念來了。”
南宮益訥訥應了幾句,那木大業也知南宮益不善言辭,便自說與南宮益聽,一路笑嘻嘻將其引入大堂。
南宮益落坐不久,便聽得有人叫道:“大哥,你可算來啦,我們正念着你呢。”
說話的正是道月,道日緊隨其後,二人皆是喜上眉梢。
二人在南宮益身旁落座,道日皺眉道:“大哥,你怎麼好好的卻出家做起了和尚?莫不是有甚麼事情想不開,便欲出家為僧,遁入空門?”
南宮益想起小玲之話,便道:“我前日降了個魔道妖人,那人誓願追隨於我。但他戾氣太重,我便將他送入大樂寺做了和尚,只為如此,便只得先將自己作了和尚打扮。”
道月不失時機拍起馬屁來:“大哥果真心胸寬廣,心地極善。連一個魔道妖人都不肯傷其性命,將其送到大樂寺。那大樂寺乃是天下佛法聖殿,想那妖人入了大樂寺,定能洗脫一身罪孽,一心朝佛。如此說來大哥也是有功有德了。”
道日也附和幾句,但道日性子較之道月要實在,也說不出道月那般的話來,只是贊口數語。
若是換了他人,聽了這番話必定極是受用。但南宮益根本不知何為功德。加之此事本就是小玲生編亂造而出,他從未遇到此事,自然不會有半點得意之情。
那道月不知個中情由,見他受人吹捧卻不自喜,不由心頭暗凜:“這位大哥有功而不自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實屬難得,若他是我仙家門人倒好了。”
道日又道:“大哥,你最近去了哪裏?才月余不見,怎的瘦了許多?”
南宮益不願提起葉倩之事,道:“我們出了海,才回來幾日。”
日月兄弟自小在山中長大,不曾見過大海,聞言俱是一臉欽佩,兩眼放光道:“出海?那定是極好玩了。大哥,那海好看么,海中有甚麼?”
南宮益低頭想了想,道:“海……很大,不見盡頭。海中有大海怪,還有飛天怪物。”
這兄弟二人好奇心盛,他便將自己在龍之海的數日經歷一一道來,那日月兄弟二人聽得心驚肉跳,面上動容。南宮益卻是說得心不在焉,前言不搭后語。還好這兄弟也算聰明,若是換作木大業等人,定要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云。
道日說道:“這可與我們在書上看到的差得多了。書中有雲‘乘桴入南海,海曠不可臨。茫茫失方面,混混如凝陰。雲山相出沒,天地互浮沉,萬里無涯際,去何測廣深。潮波自盈縮,安得會虛心。’我還當只有海潮起落呢。想不到竟是如此兇險。那些文人騷客只見海美,不見海險,令我二人好生嚮往,如今看來,不去也罷。”
想了想,又道:”大哥,你出了海的這些時日,中原可發生了大事。那昆州大震,死傷不計其數,仙家動容。精英盡出,扶弱助困,可謂百年難得一見,你卻未去,實在可惜了。”
道月也道:“是啊,大哥神通絕世,若是有大哥相助,那可是如虎添翼,如魚得水。”
他二人說到仙家門人出動,不覺想起彭粉娟,脫口便道:“你們可認識……”
但話說到一半,腦海中驀地浮現出葉倩身影,無比清淅,一雙眸子定定望着他,直有穿透人心之能。不由生生頓住,後邊的話無論如何再說不出口來。
道月見他不語,問道:“認識誰?”
“沒甚麼。”南宮益擺了擺手。
道月見他神色有些奇怪,知他定有心事,他既不願說,也不好再行追問。適時聽得有婢女來上來道:“月少爺,那姑娘醒了。”
道月大喜道:“好,快帶我去看看。”
又滿臉堆笑對南宮益道:“大哥,我前些日子自一個魔徒手中救了個美貌女子,長得如花似玉。只因受傷在身,且家人又盡都死於地震,我二人便將其帶了回來。大哥一起去看看罷。”
原來那夜道月大敗血魔之後,將這少女帶回仙家駐處。及時施以針葯才保住其性命。隨後兩日,救人事畢,眾人想盡法子也無法取出日月神劍,仙家眾人便留下來看守神劍,一方面找尋拔出神劍之法。但日月兄弟卻不願在那裏久待,便向其師陳商道出自己在京城為官之事。
那陳商聞言大怒。其時正當阿舍梨在場,說道:“無妨,仙家本就極少在凡間走動。只在山上清修,難免對山下之事有所不明。有他二人以京城官員之身分留在山下也好。若有魔道動靜,便能儘早得知,對仙家有利而無害。”
阿舍梨說得句句在理,叫人無可辯駁。陳商忽然想起甚麼,看看這兄弟二人一眼,再看看遠處彭粉娟一眼。瞪眼道:“你們兩個小子在山下若是敢闖出禍來,小心我扒了你們的皮。”
這兄弟二人唯唯諾諾,連連稱是。陳商見道月所救少女尚在昏迷之中,便道:“這個少女是你們所救,你們便帶回去好生為其療傷,並給她安排個所在。若是我下次見到她,聽說你們欺辱於她,我教你們後悔生出來。”
此時此刻,兄弟二人想起師父臨走時那殺氣騰騰的目光,還覺脊背有些發涼。更不曾想到阿舍梨大師一句話,竟讓他二人真的就留在了山下,現在想來,有種如在夢中之感。
南宮益本不願去,但禁不住日月兄弟熱情相邀,只得尾隨他二人去了。
客房內,那少女正倚在床上,一婢女小心喂以熱粥。但見那少女雖是粗衣麻布,作農婦打扮,仍不掩姣好面頰。青絲蛾眉,一張臉兒鵝蛋也似。
見得三人入內,那少女柔目一轉,說道:“多謝兩位恩公好心收留,還為小女子治傷,小女子感激不盡。”
說著便欲起身,道月搶在道日前頭將那少女按住,笑道:“鋤強扶弱本是我道中人理所應當之事。姑娘何必言謝。當初在下不顧兇險,千辛萬苦將姑娘自魔爪下救出,為的也不是姑娘這一謝。昆州發生如此嚴重之事,實在叫人痛心不已,我救人不過是略盡綿帛之力而而已,相信不止是在下,就算是他人看見了,也會義無反顧出手相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