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REVIVED
願以此功德,莊嚴佛凈土。
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
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
同生極樂國,盡報此一身。
十方三世佛,諸尊摩訶薩。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電子熒幕閃爍着字幕,時不時會插入低像素的佛祖和蓮花圖,就像電子菩薩那樣,可惜這裏沒有仿生鬼。
“公交車逃票,耳機線打結,仿造巨額偽鈔,成捆丟進書包,素食漢堡,飢餓營銷,呃呃呃……獵奇網站,垃圾廣告,色情種子,內存警報,頑固病毒,全盤掃描。同性郵輪,高壓輸電,阿塔利班,高接矩陣,交涉破裂,武力談判,網絡謠言,公民法案,全視之眼,完形崩潰,感官閾值。”
維克托仍舊沉浸在藥物的幻覺里,他在這裏嘗試過自殺,但是似乎有某種偉力隔斷了他與地獄的聯繫,划傷將會痊癒,跳入水中也只是昏迷被傳送到原處,就像某種遊戲機制一樣,他說不準被數據化了,存放在這個奇怪的區域裏。
“反抗叛徒猶太異教頭目,犯罪性吉尼斯世界記錄,健陀羅與穆罕默德真王。托斯卡納之上巨型壁畫,巴別之塔埋在地表山下,黑色彌撒,人類清除計劃,六位密碼,透支掉信用卡,限制級影片,無恥的人渣!”
那些扭曲的幻象再次襲來,畸形而不可名狀的怪物在他的耳邊呢喃細語,藍的、紅的、黑的眼長在樹上死死盯着他,血紅的視覺神經纏繞着枯木的枝丫延伸到中心的樹榦,老樹的樹皮滲出點點鮮血,人為破壞的狹窄縫隙中塞入了大量濕漉漉的頭髮。
有人弔死在了樹上,有風吹過,麻繩晃蕩,蒼白的身軀時不時掉下蛆蟲,維克托可以認出其中的母親和兩個擠奶工,他們臉就像聖母瑪利亞那樣安靜純潔,只是眼角溢出了血淚。
“與鏡子划拳,都市的怪談,手寫體名片,獨居者空間,低成本A片,招牌必勝老千,私人監視偵探,輿論全球熱點,匿名聊天軟件,構築再生搖籃,第十三隻貓眼。”維克托失去了恐懼和懺悔的能力,只是冷冷地念着。
周圍忽然被黑暗吞噬,嘎吱作響的肉瘤黏稠移動着,像是在維克托的精神上爬過那樣令人不適,他皺起眉,四顧着一片黑暗,而唯一順應他心亮起的,只有巨大的LED條屏。
一聲缽聲敲響,盛着水和白蓮的缽頌響着,千千萬萬聲的堆疊,仿若天庭宴會的揭幕,但隨之而來的只是那個如惡魔般的男人——狄革。
童子初生。無人扶持。
住立於地。各行七步。
凡所履處。皆生蓮花。
顧視四方。一切世間。唯我獨尊。
唯我最勝。我今當斷生老死根。
“你怎麼會來?”
實際上,維克托一點都不想見到他,這意味着什麼,他已經隱隱猜到了背後的含義。
“你聽說過蒼蠅和蜘蛛的故事嗎?”狄革問。
“沒有。”
“我來,講給你聽。”
萬千色彩卻編織出暗沉色調的畫面,隨着狄革的意志,上面污雜的顏色聚散組成畫面。
“這隻蜘蛛很想吃蒼蠅。你看,這隻蒼蠅拚命地乞求不要被蜘蛛吃掉。但是蜘蛛,它們沒有耳朵,所以蒼蠅被吃掉了。”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理解。”維克托問。
“咯咯咯……你必須醒過來,然後掙扎。”
狄革沒有回答他,
而是莫測地說著一些不相關的話。
再次沉入大海,周圍陰冷潮濕,而維克托的身體像是由無數氣孔組成的那樣,水透過這些空洞進入又流出,他是一切事物的過客,走走停停,又是一個甲子。
現世。
來自狄革的陰暗地下室,裏面存放着各類畸形的怪物,而維克托混跡其中,他變成了一個身上長滿肉瘤的“人”,依稀可以從擠壓的肉塊中看見金色的中長發和深藍色的眼睛。
“這似乎有些不符合人類的審美……嗯,為了方便。”
狄革摸了摸下巴,隨即將手覆蓋在維克托的臉上。隨即,那堆肉瘤收縮,骨骼啪啪作響,血液、膿水和脂肪溢出,直到形成一個類似於這具身體生前的模樣。
有點像以前的維克托,但英俊得異常,不過那股陰鬱和低沉的痛苦被保留了下來,他看起來像是中世紀沒有地位的貴族那樣。
維克托握着第二次人生,握着這嶄新人生的新租約,立於生與死的界限,往生者即是返生,入地獄即千千萬萬次受刑,而背後是他意義非凡的錨,他已經無法自己找到人世間的位置,只能依靠錨點。
“你感覺怎麼樣?”
狄革饒有興緻地打量着對方,像是觀摩一件藝術品。
“我精神狀態很正常……自由之後,我比以前還要好。”
因為我已經見識過了另一側的黑暗,我已經回到了我想去的地方,我已經不顧一切的回來了。
維克托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裏面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東西在流動,像是力量,又只是血液。
“你究竟做了什麼?死而復生,這種……逆天之行?”
“哈哈哈,逆天之行?”
狄革的眸子閃過一絲陰毒,他的臉扭曲了起來,但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那樣大笑起來。
“沒什麼天這種東西的,如果有,那麼只會是我,我將會統治一切,就像所有的影視劇反派那樣,只不過,我會獲得勝利。”
他又思考了一會,覺得這樣說並不妥,又補充道。
“抱歉,這樣說實在是有些小家子氣,我只是永遠類似死而復生的能力罷了,就像世間大部分的事情那樣,沒有為什麼。”
“應是如此,雖然擺脫了藥物,但我也已經失去了所有,就連所愛的藝術,也毫無天賦,我的餘生都是贖罪,而你,需要我償還什麼?”
維克托腦子裏閃過弔死狀的母親,他的心忍不住抽動了,儘管他的大半輩子都是去對抗她,但到最後,他才發現她不是敵人。
“讓你延續你那模仿的藝術也沒意思,”狄革毫不留情地說道,“當我的狗吧,幫我處理那些瑣碎的事情,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發傳單。”
“?”
狄革笑吟吟地端起一旁的傳單,這是新印的宣傳海報,通知了下一次的演講地點和時間,至於風格還是延續了上次的那種恐嚇信風,可能他特別執着於拼貼。
“這是很艱難的事情,會有很多人來砍你,但是沒關係,你會死,可這裏全部都是你的替身,這些爛肉塊都是空置的席位,而你是唯一的入幕之賓。”
維克托迷茫的接過了一疊海報,這和他想像中的不一樣,但既然是對方的要求,那麼,根據他的規則,就應該服從這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