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題材小說《英雄》連載 一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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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機

劉超經過醫護人員的救治，昏迷4個小時后，蘇醒了。最開始，醫護人員將他抬到救護車上時，他的心電圖就是正常的，醫生也覺得他只是突發性腦梗，經過簡單的手術，就能痊癒。

當他出院時，見到了從未見過的一幕：乘客們自發地買了很多束鮮花，幾乎將醫院門口圍得水泄不通，還有很多乘客送來了錦旗。

時間回到32年前，劉超還在上小學，有次語文課，老師詢問學生們的夢想，有人以後想成為太空人，有人以後想做科學家，大部分孩子的夢想都很遠大，輪到他發言時，他說：“我以後想做一名司機。”當問及原因時，他回答道：“因為能開着車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對尚未去過的地方充滿着好奇。

高中畢業后，儘管遭到父母強烈地反對，他也不想繼續念書了，一是不喜歡學習，二是自己覺得自己並不是學習的材料，只能早早地進入社會。劉超沒有家庭背景，自己又身無長物，先後做過一些門檻較低的工作，最後選擇做一名公交車司機，頗費周折后，他拿到了駕駛證。

“你做什麼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你幹不了多久的，遲早會放棄，”他的父親經常對他說，“每天開着車往返與同一條路，別說過一個月，你工作一個禮拜，你就不幹了，這份工作多枯燥啊！你總不聽我的話，但你沒有一次是對的，這次也不例外！”他沒有說話，父親說的不無道理，他心想：“反正也就這樣了，無論怎樣，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起初，他被分配到早班，每天凌晨5：00就必須到達工作崗位，而他騎電車到工作地點需要半小時，這意味着他需要在4：30吃完早飯，在4：15左右就要起床，這對成年累月晚睡晚起的他來說是種煎熬，幾乎每天都半睜着眼來上班。

當下午四點工作結束，他就趕緊騎電車回家，等回到家裏，直接躺在床上，醒來時，已經過了七點。事情果然如他父親所料，工作十天左右，他就有想要離職的想法，他心想：“這份工作工資不高，又那麼辛苦，誰愛干誰干吧。”

不過他必須面對一個實際問題：如果離職了，自己又能做什麼呢？難道就能找一個比這份工作更好的工作嗎？他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當時的人們還經常攜帶現金出門，通常將錢放到隨身攜帶的包里。那是一個極其普通的日子，人們剛度過中秋節，要回到各自的崗位繼續工作，劉超對這趟路線已經了如指掌，前方是紅燈，需要等待70秒，踩下剎車踏板停好車后，他漫無目的地看着反光鏡。

坐在座椅上的很多乘客閉着眼睛，看上去已經睡著了，其中有乘客的腦袋耷拉在另一位乘客的肩膀上。他判斷這些人同樣是上班族，想在通勤路上稍微休息會兒，他擔心他們坐過站。

再看看反光鏡，他看見有個男乘客的手拉開了一個女乘客的挎包拉鏈，隨後將手伸了進去，他見男乘客鬼鬼祟祟的，總覺得不對勁，等待紅燈的間隙，他繼續觀察着這個男乘客的一舉一動，男乘客從背包里取出一沓紅色的鈔票，隨後悄無聲息地朝車廂後面走去······

他駕駛公交車過了紅綠燈后，將車停到一個不礙事的地方，隨後打開警示燈，朝車廂中部走去。乘客們露出驚愕的神情，有人心想：“難道車壞了，還是車內沒有汽油了呢？”

他走到那位婦女身旁，

問：“你的挎包里是不是有錢，錢是不是少了呢？”這名婦女存了三個月的錢，總共存了兩萬，她想將這些錢存到銀行卡里，也是為了安全和方便。她點了點頭，隨後趕緊查看，見錢突然不翼而飛，她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不知所措，直接坐在地上。

正當她要哭的時候，劉超安慰道：“車廂內有小偷，我剛才看見了，不過不用擔心，車廂內也有攝像頭，我去幫你把錢拿回來。”驚魂未定的她找了一個空座，坐了下去。大部分乘客依舊合著眼睛，打着瞌睡。

小偷這時坐在一個老太太的身旁，正盯着她手上的鑽戒，他在想方法把鑽戒從她的手上偷掉，劉超走到小偷的旁邊，小偷沒有在意，劉超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伸出手，說：“你把錢放哪裏了，趕緊交出來！”

小偷哆嗦了一下，他的心臟急劇地跳動，快要跳出嗓子眼了，但還是強裝鎮定，穩定情緒后，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問：“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沒有睡醒嗎？”

劉超憤怒地對他說：“我沒有那麼多的耐心，給你10秒時間，如果還不交出來，就把你送到公安局，你自己看着辦。”說完，他數了起來：“10、9、8······”這時，小偷真感到害怕了，畢竟劉超不是在開玩笑。

小偷心裏有些猶豫，他很長時間沒有偷到這麼多錢了，如果交給劉超的話，那接下來的幾天就只能就着鹹菜吃饅頭了，可如果不交給他的話，就真的進公安局了，如果留下案底，接下來在社會上可不好混了。

他問劉超：“錢又不是你的，憑什麼給你，再說了，如果把錢給你，萬一你依然把我送進公安局，我為什麼給你呢？”“錢是那位女士的，”劉超指着那個被偷的女士說，“我會把錢交給人家，如果你現在及時把錢歸還，可以算作犯罪未遂。”

劉超認為一個人做錯了事就要受到相應的處罰，他根本沒打算放過小偷，無論小偷怎麼做，他都決定將其送進公安局。

小偷拉開上衣拉鏈，從內兜取出鼓囊囊的一沓錢，極不情願地給了劉超，劉超又將錢歸還給女士，隨後回到駕駛位，開着車向下一站駛去。

他本打算直接開着車到公安局，但轉念一想：“車上大多是上班族，不能讓人家遲到了，可別耽誤人家的工作。”於是，在等待另一個紅燈的間隙，他電話報了警，向警方說明了情況。很快，警察開着車來到了現場，將小偷抓獲。

這僅僅是他工作生涯的一件小事而已。

剛從事公交車駕駛員前一個月時，他確實覺得工作無聊，每天都沿着同一條路線往返，也就過了一周，就失去了新鮮感，不過為了不受父母的嘮叨，他還是想繼續從事這份工作，努力尋找這份工作的“優點”和“好處”。

有時，他心想：“這倒是一份不用加班的工作，我也似乎從來沒有加過班，能夠按時上下班，這確實不錯。我熱愛自由，最煩向上級點頭哈腰，我他媽自己都過的很累，還他媽要討好別人，豈有此理？不過這份工作沒有層次分明的上下級關係。”

他覺得這份工作也比較穩定，他認識一些在私企工作的朋友，其中有的公司因為經營不善，領導不得不裁員以減小開支，逼着員工主動簽下離職申請書。可找一份新的工作哪有想像中的那麼容易，他對此有親身體會，因此特別在意穩定的工作。

他每天都能見到各種各樣的人，也算是領略到世間百態。不過，他至今想不明白一件事情：原本依靠道德就能約束或者解決的事情，如今卻必須用法律來解決。有人認為法律是底線，可他卻覺得法律位於底線以下，道德才是底線。